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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交易 ...

  •   江南家在江苏,但是离上海却只有几十公里。傍晚的时候她就赶到了医院。
      母亲董玉芳正坐在病床前垂泪,看到女儿赶紧站起来抓住她的手。
      “妈,爸他怎么样了?”江南着急地问。
      董玉芳擦了擦眼泪,说:“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说要赶快做手术,要不然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手术费要三十万呐,这几年为了给你爸看病,家里的积蓄早已经花完了,该借的也都借了,亲戚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也不能总是去借别人的。你爸爸这几天嚷嚷着要出院,他说不想再连累你了。”说着眼泪又开始忍不住地啪啪往下掉。
      江南眼圈泛红,她抚摸着母亲的背,轻声安慰道:“妈,别哭了,爸爸还在这里呢。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手术是一定要做的,你好好劝劝爸爸,不要让他胡思乱想,这样只会加重心脏的负担。”
      董玉芳抬起头来,担忧地问:“可是这么多钱,你到哪去借呢?”
      江南望着病床上虚弱的父亲,喃喃道:“总会有办法的。”
      从医院出来,江南感觉身上背负了千斤重的石块。脑海里不停地搜索着可以借钱的人,可是几十万不是个小数目。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里那点积蓄早就花完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放弃了她的画家梦,大学的时候报了国际贸易专业。
      江南回到租住的小屋里,疲惫地倒在床上,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脑海中纷乱复杂的闪着各种念头,到哪里去筹这么多钱呢?
      江南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她只知道她作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仿佛电影般一幕幕地播放着从前的老胶片。
      第二天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穿着衣服平躺在床上。她坐起身,看了看闹钟,已经是早上七点十分了。
      起身,洗漱,然后化妆,出门。似乎一切早已成为习惯,每一个步骤都像呼吸般自然。她什么时候开始化妆了呢?江南也记不清了,好像在某一天起来对着镜子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要开始改变,然后就形成了一种习惯。
      七点多钟的城市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大街上的车辆喧闹着拥挤在一起。穿着职业装的都市白领一边快速过着马路一边啃着手里的白色蒸包。城市的上空似乎笼罩着白色的雾气,氤氲的雾气将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喧闹包裹在一起,然后慢慢消散在月白色的晨光里。
      江南坐在电脑前,又开始整理她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
      “请问这里有一位叫江南的女士吗?”带着金丝眼镜框,样子颇为斯文的男子站在办公室门口向里面询问。
      江南疑惑着站起来,“我是江南。”
      男子见有人回答,悄悄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总裁请您到办公室去一趟。”
      有人认出了眼前的男子,他不就是一直跟在总裁身边的助理杨睿吗?
      江南的脑子“轰”地爆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办公室里有人坐不住了,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她一个连试用期都没有过的小财务,凭什么能得到总裁大人的钦点呢?
      亚婷敲敲对面的隔板,小声提醒她:“江南,发什么愣呢?人家还在等着你呢。”
      杨助理似乎很有耐心,他双手交叉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标准似的微笑。
      江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杨助理来到二十六层的,只是恍恍惚惚的像做梦一样。
      “江小姐,总裁办公室就在前面,还需要我陪您进去吗?”杨助理礼貌地询问。
      江南赶紧摇头:“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杨助理向她微笑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总裁办公室”几个大字就在眼前,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去敲开那扇门。眼前的这扇门对她来说仿佛有千斤重,阻隔着他们的前世和今生。
      在门前来回走了十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举起右手,可是迟疑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敲下去。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里面传来淡漠而又疏远的声音。
      江南怔了一下,莫非经过多年的商场厮杀,他已经练就了火眼金睛的本领?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灰色门框的银色把手,慢慢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总裁办公室恢弘大气,办公桌设在最西面靠墙的位置,给人一种非常遥远的距离。卓源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面前的电脑,听到开门声,淡淡地看她一眼,说:“把门关上。”
      “哦。”她依言关上大门。
      卓源继续盯着电脑阅览文件,仿佛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江南拘谨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打量着整间办公室。装修简单大气,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的油画。黑色凝重的办公桌椅遥遥地放在最西面。离她最近的是会客区,价格不菲的白色真皮沙发围绕着黑色的茶几。整个办公室让人感觉非常沉闷,没有一件鲜艳的东西,也没有绿色植物或者有趣的摆件。
      江南在心里默默叹息,他真的变了好多。以前他是那么阳光开朗,热爱生活的一个人,可是现在他给人的感觉除了严肃就只剩下了冷漠。
      卓源抬头看她一眼,指指面前的座椅,淡淡道:“坐。”
      江南迟疑了一下,悄无声息地走到他面前,好像怕惊扰了他一样,轻轻坐下去,然后直起身子,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没想到还可以如此近距离地坐在他面前,可是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即使那种相思让她的眼睛有些发酸,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抬头,不要去看他。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一阵,手头的工作好像终于处理完了。他抬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江南,懒懒地靠在座椅的后背上,双手交叉在一起叠放到腿上。
      “江小姐,你好像对本公司有所不满?”
      “呃?”江南惊愕地抬头,“没有啊,我对公司很满意。”
      “那就是对我不满了。”他下了结论。“听说前几天江小姐向赵科长提出了辞呈,那天正好是我回来的第一天。如果不是这样,江小姐为什么要急着辞职呢?”
      江南哑然,怔怔地盯着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源微微一笑,“江小姐既然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那你是不是希望我马上消失在你的眼前?”
      江南抬头看去,正好撞上他充满嘲弄的眼眸。
      心,原来还这般疼痛。
      她在桌下握紧手指,摇着头说:“该离开的人是我,看不到我,你……可能会好过一点。”
      卓源笑了,他好像听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笑了一阵,然后弯过身子凑到她面前,嘴角微勾,道:“你错了,看到你,我的生活才更有意义。看着你生活的这么狼狈,我才会感觉到自己拥有的一切是多么幸福。”
      他离得很近,说话时的热气喷吐在她的脸上,江南却感觉自己像掉入了冰窖一般,凉气瞬间袭满全身。
      她咬住嘴唇,努力克制住眼中的泪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卓宇哥也不会……”
      “你闭嘴!”卓源“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黑色的眸子里染上了戾气,他恼怒地瞪着她:“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哥?”
      江南闭上眼睛,心痛地难以呼吸。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去提卓宇呢?作为一手将他推向死亡的侩子手,她本就不该活到这个世上的。
      右手腕的疤痕处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疼,她曾经用锋利的刀刃轻轻划破了它。卓宇死了,她已经无法弥补了,那就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对他的愧疚吧。
      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铁片划破皮肤的那一刻,冰凉的感觉游遍全身,鲜血顺着手腕一滴滴的落下,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那种等待生命流逝的感觉,空洞而又平静。
      可是上天似乎不肯让她这样轻易地解脱。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为什么要救她呢?如果就那样结束该多好。她眼神空洞地盯着病房里飘荡的白色窗帘,荡漾的波纹仿佛来自天堂的祥云。窗外投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在那一团明亮的光晕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卓宇温暖的微笑,他走到床边弯下腰,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不要伤心,更不要自责,要坚强的活下去,连同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那天她哭了好久,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整个医院的人永远无法忘记。她从早上一直哭到夜晚,直到窗外升起明亮的繁星,她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渴望。不管为了谁,她都没有资格就这样轻易的死掉。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你。我还是平静的我,你还是阳光的你。站在永远不会相交的南北两极,过着属于我们自己的似水年华,那该有多好。
      卓源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刷刷地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撕下扔到她面前。
      江南拿起那张纸,然后惊愕地朝他看去!
      那是一张支票,上面赫然写着三十万!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你不是很缺钱吗?这些应该够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
      “派人查的。”他简单而又淡然地回答。
      江南盯着那张支票,迟迟没有说话,她该拒绝的,她已经欠他太多了,还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他的帮助呢。可是,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病床上虚弱的父亲和整日忧愁垂泪的母亲,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卓源不耐烦地冷声道:“要不要随你,不用勉强。”
      “谢谢,我会尽快还你的。”她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些钱你就不用还了。”
      江南心头一颤,紧张地问:“什么条件?”
      卓源的嘴角扯开一个嘲弄的弧度,盯着她说:“留在公司三年,这三年之内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在这期间只有我让你离开的时候你才可以离开。如果你违反了这个规则,这些钱就要加倍偿还。这是契约书,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字。”他说完将手里的一张纸扔到她面前。
      江南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要通过那双冷眸看到他的内心。可是她失败了,他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单纯的男孩了。现在的他,对她来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她猜不出他的心。
      她沉默了半响,苦涩一笑:“你不是很恨我吗?”
      卓源将她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他挑挑眉,“没错,只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你的痛苦,我的心才会好受一点。”
      她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心在绝望中一点一点沉下去。原来他是这么深刻的恨着自己吗?
      “我知道了。”她握住笔,在签名区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写的很慢,手中的笔仿佛有千斤重,每一笔落下都是那么艰难。
      “现在可以了吧。”她将签好字的契约书举到他面前。
      卓源接过去,嘴角展开一个满意的弧度。
      “卓总,我可以出去了吧。”她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然后踉跄着向门口走去。
      “等等。”他突然叫住她。
      江南回头,茫然地看着他。
      那种空洞的眼神让卓源的心猛然抽痛,他随手拿过放在一边的文件,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提醒:“你的支票。”
      “谢谢。”她折身走回来,用颤抖的手指紧紧攥住拿张支票,然后摇晃着身子慢慢离开。
      当办公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江南所有的力气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她顺着门滑落到地上,一颗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那张薄薄的支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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