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戒》璧海

3、再次相见

　　休息了两天，江南依然没有从疲惫中解脱出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尖尖的下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那样子倒像是颓废了好多年的流浪者。
　　还好她的化妆技术有所提高，出门前看看自己，已经和刚才判若两人了，淡淡的烟熏妆很好的掩盖了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江南，加油！”
　　刚刚坐到椅子上，对面的同事亚婷就探出头来，一脸兴奋地告诉她：“江南，你听说了没有，今天总裁大人好像会驻扎到我们这里来。”
　　江南一边整理手头的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总裁不在总部好好呆着，跑着我们这个小小的子公司干什么？”
　　“听说公司最近要上一个大项目，总裁要亲自过来坐镇呢！早就听说总裁年轻有为，英俊不凡，而且最重要的还是黄金单身汉。”亚婷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天公司的女同事打扮的很隆重吗？尤其是那个张美丽，眼睛涂得像大熊猫一样！”亚婷提到张美丽就忍不住来气，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整天在科长面前搔首弄姿，害她经常要做两个人的工作。
　　江南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打开电脑整理报表。
　　亚婷看她没什么兴致，也就自感无趣地缩回了身子。
　　上午十点多钟，江南正低头忙碌着，眼前的一大堆报表看得她头昏眼花。她活动活动肩膀，准备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这时赵科长突然急冲冲地跑过说：“大家快到公司门口去集合，总裁马上要来了！”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乱作一团。女同事们开始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大有将总裁大人一举拿下的气势。
　　江南笑了笑，慢吞吞的走到茶水间为自己倒了杯水，不慌不慢地喝了几口，这才起身向公司楼下走去。
　　此时公司员工已经整齐地站成两排，依次排在大门的两侧。江南心里觉得好笑，这阵势看起来倒像是来迎接外国元首的，就差没请个仪仗队，铺上红地毯了。
　　她悄悄走到最后一排的末尾站立，眼睛无聊地望向外面。
　　张经理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在门口焦急地踱着步子，不时拿出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底下的员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总裁怎么还没来呀，站了都快一个小时了。”
　　“看来总裁不简单啊，还没来就先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江南站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旁边一阵骚动，她立马清醒过来，以绝对的标准军姿站好。如果被经理发现她在这里打瞌睡，估计她要成为正式员工的希望就要泡汤了。
　　在张经理的不安和员工的翘首企盼下，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向这边驶来。
　　张经理赶紧整理整理领带，清了清嗓子迎上去。
　　此时早有跟随人员将车门打开，大家屏气凝神地望着车门处。
　　车内的人似乎并不着急出来，大约过了五秒钟，大家才看到一只黑色锃亮的皮鞋从车内踏出，紧接着高大挺拔的身躯直逼而来。
　　一米八二的身高，再加上修长匀称的身材，使得他的西装看起来格外得体。深刻的五官如雕塑般挺拔、俊美。他的嘴唇紧紧抿着，黑色的眼眸里冷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张经理赶紧伸出手去，笑着说道：“总裁，您能亲自来这里安排工作，我们全体员工都非常高兴，希望您能在这里工作愉快。”
　　他淡淡点头，没有理会张经理伸出的双手，径直向前走去。
　　张经理尴尬的僵在原地，他讪讪地收回双手，快步跟上总裁的脚步。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大厅，修长挺拔的身姿在整齐的队伍前一一走过，所到之处无不给以一种无形的压力。员工们个个低着头，本来训练好的欢迎致辞也无人再敢提及了。
　　江南站在最后一排的末尾，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一双黑色的皮鞋从她面前走过，没有停留一秒钟，就迅速消失在眼前。
　　她的大脑茫然一片，怎么会是他呢？她逃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远离有他的地方。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可笑，这么多年，她依然逃不出他的枷锁。
　　“江南、江南！”亚婷在她耳边大声叫喊。
　　“呃？”她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亚婷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她讶异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南向电梯口望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门口的员工也正慢慢散去。她回头盯着亚婷问：“我们公司是隶属于卓氏集团吗？”
　　“是啊，你不知道吗？”亚婷吃惊地问。
　　江南机械地摇摇头。
　　“这个也难怪你不知道啦，你才来公司两个月，一进来就扎到财务部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去看公司的发展史。再说我们这家公司对卓氏集团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喽啰。平时都是总部那边直接下达命令，公司成立十几年，好像只有刚开始成立的时候，老总裁来过一次，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总部高层。这次总裁大人亲自过来，也难怪张总搞得像接驾一样隆重。”
　　江南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后悔在投简历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看一下公司简介呢？卓源是卓氏集团的总裁，这是她老早就知道的事情。她经常会在电视里看到他，看着他在商场上的拼杀，由一个单纯开朗的大男孩成长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商人。
　　今天近距离地看到他，才真正体会到他的变化之大。现在的卓源早已随着时间磨去了幼稚的棱角，尤其是那双眼睛，威严中透着冷漠。现在的他让她感觉既遥远又陌生，如果不是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在一遍遍提醒她，她真的怀疑，他们曾经真的在一起过吗？
　　其实变化的又岂止是他，她不是也变了好多吗？那个腼腆自闭的女孩，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光临她的脑海，然后嘲笑着离去。
　　江南坐到办公椅上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无法再平静下来。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安排。他刚才在她眼前走过的时候并没有停留，应该没有看到吧，那个位置那么隐蔽。
　　江南抱着一丝侥幸，恍恍惚惚地度过了上午。
　　一切似乎很平静，赵科长被叫去开会了。中午快要下班的时候，赵科长终于满面笑容地回来了。
　　大家“轰”地一下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询问什么状况。熟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总裁大人会做出什么样的调整。
　　赵科长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地说：“状况就是——总裁的确很帅！”
　　“切！”同事们忍不住翻白眼，“这还用你说吗？大家又不是没长眼睛！”
　　赵科长轻咳两声，站直身子，一脸严肃地说：“现在是上班时间，随让你们乱跑的，快回去工作！”
　　大家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让这位新来的总裁大人注意到自己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江南有些庆幸，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她就“隐藏”在这个公司里。可是呆在一个办公楼里，早晚都会碰见的。要在他发现自己之前，赶快辞职才行。
　　下定好决心的江南心情好了不少，她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准备下午去找赵科长辞职。
　　“江南，一起去吃饭吧？”亚婷起身叫她。
　　江南抬头活动活动脖子，笑着说：“你去吃吧，我还有几张单子没有核对完。”
　　亚婷靠在隔板上，摇着头说：“这个放到下午做就好了，你这么卖命，公司也不会给你多加薪水的。”
　　江南笑了笑，提醒她：“你再不去吃饭，食堂的糖醋排骨可就要卖完了。”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要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带回来？”
　　江南对她感激一笑，“不用了，我一会自己去就行了。”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走了。”亚婷摇摇头，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潺潺地流淌在静谧的空间里。
　　“卓总，您要到哪里就餐，我找人去安排一下。”张经理在一旁恭敬道。
　　卓源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淡淡地说：“员工餐厅。”
　　“员工餐厅？”张经理失声道。
　　卓源凌厉的眼神向他扫来：“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张经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您能到员工餐厅就餐，是餐厅的荣幸。”
　　卓源收回目光，没有理会他的恭维，径直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的唐逸凡笑了笑，拍拍张经理的肩膀，安慰道：“他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张经理看着他，然后讷讷地点头。
　　一直在前面健步如飞的卓源突然停下脚步，他鹰一般的眼睛盯向某间办公室的门口处。
　　张经理赶紧跑过来向他介绍：“这是财务部，现在是下班时间，员工们已经去吃饭了。”
　　卓源一句话也没说，扭头继续向外走。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江南才从办公桌下钻出来。财务部位于一楼，是出门的必经之地。刚才幸亏她躲得快，要不然他一定会看见的。
　　庆幸之余，忽然又有些可悲。她现在几乎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有他的地方，她就会立马变成鸵鸟，将自己埋进沙子里。
　　他们一生都不会再坦然相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