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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25-28章 ...


  •   第25章、闺话闲趣

      当我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我秋香色的幔帐,以及幔帐上我亲手所绣的花鸟草虫之类。尽管这花鸟草虫曾经被西陵鹤嘲笑,说花像是粉粉的一团,鸟像是短短的的一坨还带了个嘴巴,草像是细细的一条,虫像是短短的一根。

      可悲的是,虽然他对我天下无敌的绣功已经了若指掌并且形容得如此贴切,却还是没有放下奴役我的同时叫他自家受虐的心思,总是偷偷地将他的里衣把我,叫我在上边儿尽情发挥我的绣功,并乐此不疲。

      初时我见他这般,还以为我绣的东西委实好看,委实有诗情画意,直到他这般形容过后,我才明白,原来他就是一个怪胎,好的不求偏来求我这坏的!

      此时此际我看着秋香色的幔帐顶,想起西陵鹤那双不怒自威却在真心笑开时如美貌女子一般风情万种的丹凤眼,顿时打了个寒噤。

      但我梦中所见,西陵鹤将我害死这么个形景儿,当真的是一个又美好又能将西陵鹤黑掉的故事,如何能让其埋没呢?

      我曾千万次想过,为甚西陵鹤总是得人称赞?为甚他总是能有好声名儿?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去破坏的。是以这么个梦魇即便让我的背脊骨发凉、惊出了一身儿冷汗,也没能让我将其忘记。

      是以我和我的丫鬟青黛、苏叶、苍术、玉竹等说:“你们家小姐我即日起闭关,勿论来人是谁,一概不见。爹妈那儿就说我决定在房内研读女戒女训三从四德,并抄写经书为二老祈福。”

      青黛不解道:“小姐可是有甚事?可是又不愿见西陵公子?”

      苏叶亦看向我,不大能体会我这般做法。苍术和玉竹两个还小就等着看我怎么说呢。想是我这反常的举止叫他们生了些好奇心。

      我板着脸道:“哪来这许多话?算来今年我已快满十一岁,西陵亦将在年下满十三岁,所谓男女有别,如何能再如小时那般在一处厮混?”

      而后我不管青黛讶异苏叶不解苍术玉竹不知所以然,便自家研起墨来,将支小狼毫蘸了墨,把梦中所见所闻所思一一详述,直写了三天,才将故事收尾。

      我看着青木按上厚厚的一摞宣纸,上书着我自家所创的草书,心满意足地笑开来,总算是完成了,我也该出去见见天日了。
      谁知就是我出去的这一小会儿,我的书房遭了大劫!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西陵鹤到我家来三天不见我,今日委实没有坐住,先我一步去向我的爹妈请了早安。在我对着爹妈道万福时,这厮便到了我的闺房。

      为甚他一个男子能到我一个女儿家的闺房呢?这也有个缘故。我的生母早逝后,我那腰缠万贯的爹便忍不住中年的寂寞给我娶了个后妈,就是现在我五岁的弟弟息夫益的生母。作为息夫家不知道多少代单传的爹当年弃医从商,很是叫我已然故去的太爷惋惜,是以发了狠留下遗言必要让息夫家我这一辈出个会医的人,以延续我们息夫家医学世家的名声。是以爹叫我看医书逼我学医理的同时,自家还要做生意养活一大家子人,我的管教问题他也再无精力可抓。也是这般,现在的妈便管起我的生活及教养来。因着是后来的继母,她也不便十分管教我。万事只要不是太过出格,她也不会说些什么。

      然西陵鹤都能随意进出我的闺房了,还不算出格么?这当然是算的,只是当年小小的西陵鹤说了一番话,可怜见的,我家的二老便不愿再阻止他了。这句话是:“雅娘是我未来的媳妇,然她要嫁把我还有十好几年,我若不常常来看着,万一哪个书生路过吟两首诗弹两首曲子就骗将走了,我哭都没处哭去。”

      那时我爹笑骂道:“这小兔崽子!我息夫家的女儿岂会如此?”

      这小兔崽子西陵鹤微微昂首,白嫩精致的小脸蛋儿微微扬起,眉头微皱道:“话本子都这般写的,卓文君都被司马相如骗将走了,我却不得不防。”那一脸的慎重煞是惹人爱的。自这以后,西陵鹤这小兔崽子在我家就百无禁忌,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当然,除开我家二老办事的时候。那个蜂窝子不能捅。

      然我的日子却是好不辛苦,整日价除开看医书习药理女戒女训等,还要应付西陵鹤无奈的要求,璧如在他的里衣上飞针走线绣些花不是花草不是草的东西。好在我过目不忘,针线上只要不求神似也不求形似都可飞针走线,也费不了多大功夫,还可抽出些时辰出来附庸风雅,弹弹古琴什么的。

      我将将才行了礼道了万福,爹的声音便传来:“听说你这几日闭门不出在房里看女训女戒?”说这句话还平稳,下一句便发起难来。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案上一搁:“没出息得很!那些个书值得看着许久?耽搁了习药理可不是耍处!叫你习医不是说来做耍子的!”

      我静默着等他发作完,才微微笑道:“爹莫要生气,爹前几日给女儿的医书女儿已然背下,只是不大能懂其奥义,这些日子以来女儿一直在参详呢。”

      妈在一旁笑弯了一双杏眼打圆场道:“雅娘还小,何至于如此严苛?如今雅娘肯上进,咱们也没甚可操心的,好好享享清福罢。”

      我在一旁点头,就差附和。息夫益在一旁立等着,就等我这儿完事好和我一起去见西陵鹤。这孩子跟块儿狗皮膏药似的,总爱粘着我和西陵鹤,好在他人小又干净又长得白胖白胖的招人爱,我们都喜欢,都不大理论。

      在爹一声“去罢”之后,我才如释负重地回房。息夫益瘪着小嘴儿被妈留下了。

      当我回房后看到的就是这般一副情景,一个身量初具的美少年身着貂裘,手拿宣纸在窗前沐着冬日的阳光认真地看着,比女儿家还长的眼睫一颤一颤的。

      这般如诗如画的情景委实不该叫我这俗人破坏。熟悉西陵鹤这小崽子的我知道,那颤动的睫毛颤动的不是他的美丽,而是他的怒气。

      他手中拿的,正是我花了整整三日才写出来的东西。我不敢看他,玉竹和苍术都在别处做各自的时,小丫头们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只有青黛和苏叶在,她们正要和我说话时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噤声儿,转身正要溜之大吉时,西陵鹤凉凉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来:“溜得过初一溜得过十五么?跑得了姑娘跑不了闺房。”

      我笑着向道:“今日的天气却是好天气,太阳他老人家都出来做耍子了,你穿了这许多不热么?”我不退反进,将只冰凉的搜伸进了他的狐裘内,本是想取回子暖的,却摸到了不该摸的物事。唔,这厮滑溜溜的么,竟然只在狐裘内着了件里衣就过来了。

      我脸儿一红,正要将手收回来时,西陵鹤这厮却按住不叫我动,以致我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胸口:“你却说我穿的多么?”

      我微微笑道:“原是我说错了话。”

      青黛和苏叶两个见惯了我们两个在一处说话,都自家去做自家的事,不大理论我们,若是要伺候呢,只叫一声她们就进来的。

      此时我真正思量的是如何救下西陵鹤手中的那些个宣纸,毕竟是我三日的心血。西陵鹤仍旧将宣纸放在案上,点头道:“果然我一日不到,就得生出些事故儿来,果真的你是想遇到个书生和他私奔一回的。”

      我一手抓紧了手帕子,一手向西陵鹤摆了摆道:“这不过就是一个梦,当不得什么。”

      西陵鹤一双黑眸盯着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撇嘴道:“你强词夺理!那这般说来我还想啃你呢!”

      西陵鹤闻言,皱眉想了想道:“念在你飞针走线为我绣了许多不是东西的东西,我便是吃些亏叫你啃个一两口也算不得什么。”随后便做出一一副“我就当被狗咬了一两口并且准备咬回来”的模样,大义凛然道:“来吧。”

      我心中气恼,将他一把推开,道:“你倒是想得美!偏不如你的意。”

      西陵鹤垂眸,眼睫一颤一颤的瞧着有些伤心,我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他一眼,觉着多半是装作这副模样来骗我的,但仍旧没忍住,伸手指戳了戳他,问:“怎么了?”

      西陵鹤黯然:“我就知道,你我朝夕相处,你不大耐烦便嫌弃我了。”

      我默了默。学着偶然间看到的二老的行事,踮起脚勾着西陵鹤的脖子飞快地在他的嘴巴上啃了一两口。然后,然后,然后这厮又啃了回来。

      我默默。看着西陵鹤嫌弃道:“你真真的是个好色之徒。”

      西陵鹤瞟了我一眼,不接我的话,只是说:“咱们慢慢算,”他指着那厚厚的一摞宣纸“这里边儿的帐多着呢!”我拿起一本医术翻开摇头道:“要算你自家算吧。我可没这些闲工夫。”

      第26章
      第26章

      西陵鹤这小兔崽子说要我和我慢慢算账,我虽拿着本医书看着,心思却全不在上头。只是那眼睛偷偷地瞄着西陵鹤。

      诚然,我有些害怕这厮。但我怕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将这些个事告诉爹妈或者再去爹妈那儿出个什么主意折腾我。那可就不是耍处了。

      我拈起身旁矮几上的蜜饯小口咬着品着,西陵鹤蓦地来了句:“太不像话了!”我闻言手上一时没额额得劲儿,咬了一口的蜜饯就离开了我稚嫩短粗的手,投奔到了地板冷冰冰的怀里。

      我看向西陵鹤,眨了眨眼,又眨了眨,他的眸子中泛着股子冷意,叫人心里寒浸浸的,我不乐意了:“有事儿说事儿,摆甚脸色!”这原是我的闺房,做什么要看他的脸色过活?

      西陵鹤抬手指着我,凉凉的声音叹道:“你说你梦到和人私奔了一回也就罢了,还要和那人情投意合郎情妾意被翻红浪,这却是甚么道理?”

      而后他惆怅到:“这年月百姓的日子虽说富庶了,日子却越发不好过了,从小儿定了个媳妇也就罢了,每日里还要叫人担惊受怕的,不叫你一天心里晃个几十来回便不消停。果然如宿兄所言,女子么,都不是我们这些七尺男儿能轻易懂得的。说不定哪时哪刻就生了气,说不定哪时哪刻就变了心,又无行迹可循,当真是累煞人也。”

      我对这西陵鹤不耐烦道:“说些甚么话,神神叨叨的,整日价跟厨下的刘二婶儿一般聒噪。”难得见到他对着我如此温顺的模样,不顺着杆子爬一爬显然不是我会行的事。

      西陵鹤笑得让我浑身发毛:“是么?”

      我点头,随意捡起几句话便胡诌:“自然。我自小博览医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亦颇善察言观色,你一直呱唧个不停,任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你和刘二婶儿一般喜欢说话了。”

      他摇头讥诮:“我看你是一日里不损我一回就会浑身儿不舒服的,口不对心,我都不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那如玉一般的面皮儿,漫不经心地问他:“是么?”虽说我用的是个疑问句,然我和他都知晓,确然如此。曾经我的丫鬟苏叶是这样说的:“小姐对着谁都温和有礼,端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谁见了不称赞一声好文静秀气懂事的姑娘?偏生对着西陵公子百般不对付,见了西陵公子就跟避猫鼠一样,总是要躲着些儿,便是在一处,也要说些不中听的话来。”

      此时西陵鹤抿唇不语,那垂髫的模样儿稚气未脱,眉目间偏又有些端凝,实在叫我想鱼肉他一番。然后我的心中就像是有猫儿爪子在挠一般,是以我又没忍住,在他正看着我所写的那些个儿狂草时又蹭着吃了点子豆腐,耍了一回流氓。这是宿山月曾和我说道过的。她曾着一袭直裰,一条腿和屁/股一起坐在板凳上,如一个风流公子那般喝酒,边喝还要便教导我:“连诗仙李白都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是以我们心中想要什么时莫要犹豫,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世间最蠢笨的就是那些花已凋零空惆叹的酸书生,没都没了,还叹个屁啊!是以,咱们可不能学得和那些人一般小家子气,既然西陵鹤迟早是你的人,咱们一时想做点什么也不必扭扭妮妮的,大大方方取你想取的罢!”

      其实她这番话我不是很能听懂。但略略一猜就是,你若是想非礼西陵鹤一两把呢只管非礼,什么三纲五常之类的,咱们莫要管它,先非礼了再说。

      且我看西陵鹤也是被非礼得很是乐意,自然无所束缚。果然么,我对着西陵鹤啃了个一两口,他抿着的唇也就松开来了。只是这人记仇,被非礼个一两把么必要还个三四把回来。

      正在西陵鹤看着我要揶揄我时,外边青黛的声音便响起来:“小姐,老爷又叫牛黄过来送医书把小姐。”

      我点头道:“你进来罢!顺道儿将那案上的香炉里添些香,再将我窗帘子都给我打开,给西陵送个手炉进来,把我昨日换下的衣裳带把出去叫人使热水洗了。莫叫他们图省事用冷水,这大冬天的冻着来了可不是好顽的。”

      青黛听了我的吩咐便叫了两个小丫头子进来,与她一道儿做我所吩咐的事。

      西陵鹤手上早放下了我的字儿,站了这会儿有些不大耐烦,便在我身边儿坐下。听见我吩咐丫鬟,他对我笑道:“这倒罢了,怎地倒想起给我送手炉了?我和你一道儿用一个也就是了。”

      我摇头趁机做出感怀咏叹的模样:“庸才!你何曾见我用手炉来?若是将你的手冻坏了,看我爹妈不说我呢!你如今可是一个酸秀才了,怠慢不得!”

      西陵鹤低头赌气道:“原是为着这个,下次我不去考就是了。”

      这般更是不可了,若是叫他爹妈笑得了还不找我爹告状?我闻言大慌,忙拉着他的手道:“别介,日后若是不像意对着我又要有一番说道。”

      西陵鹤闻言抬头睁开了那双丹凤眼,眸光深深地看着我:“原来你还想着以后呢!”那盛满的笑意足以让我恼羞成怒。

      我扬起下巴将书放在一边儿,接过由苏叶送进来的手炉递把西陵鹤道:“谁要和你有以后?我以后可不会如你们的意嫁把你的。”

      西陵鹤也不多言,站起身捧了手炉走到我的梳妆台边儿把玩着我前几日叫小厮从外边儿给我带回来的整竹跟挖的香盒并我前几日绣兴大发时绣将出来的一个香囊,这个香囊么很是有水墨风韵,只是针脚像是被猫爪子抓过的一把,是在是不堪入目。

      西陵鹤看着那香囊道:“这三日不见,你倒是胆肥了些许,愈加上起脸来。”

      他是指我今日对他又行了一番冷嘲热讽之事。

      我撇开脸道:“谁叫你几日不来看我?前儿我做了噩梦,吓得了不得,你可在哪儿?”

      西陵鹤闻言道:“你还怕那些个?叫你和我一道儿家去,在我家住几日你不肯,如何反怪起我来?”

      我闻言,是了,不过一个区区噩梦,便要对他说,委实显得我忒在他了些。且只是一个噩梦,谁关心呢?我是个没人管没人理的,连从小儿和我一处长大的西陵鹤都是这样,我日后是不是真个就如梦中一般死于……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噤。

      凑巧就被西陵鹤看见了,他无奈笑道:“看你,这大冷天儿的,穿的也不算是单薄,总不暖和,偏生又不爱用手炉!”他走到我身边儿,用他依然暖和了的手将我的握住,我的手也不大僵了。

      我想起前事,问他:“你如何就去考了个秀才呢?”

      西陵鹤道:“宿兄要下场,我便去陪着他,索性也考了一回。”

      唔,这个宿兄,就是宿山月了,那个斯文的粗人,总是说自己很豪放的粗人。

      听见这个说法,我很是有点子伤情。虽说他也常来找我,虽说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他,但听见他因为陪他的宿兄而去童生试,我心中委实有些不快。加上他们在学中的日子,他们两个在一处的日子比我们两个还多。这就好比本来你有一块儿完全属于你的好玉,却生生地被别人要了半块儿,通常这剩下的半块儿也会因为失去那半块儿的召唤而不再属于你。我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梦中西陵鹤看着我被诛杀时讽笑的模样,心中一寒:“难道这个梦就是告诉我西陵鹤与我本该是一段孽缘,应尽早斩断么?”

      且宿山月说:“若是想非礼个一两把便不要犹豫,大胆去做罢。”这西陵鹤小兔崽子没事儿生了个样貌,连我都颇有些把持不住,我就不行那宿山月能把持得住!指不定她亦将西陵鹤这小兔崽子非礼了许多把。

      这情一旦伤起来,就不大收得住。虽说我并不知晓这非礼有甚好耍的,但一想到有人如我一般去啃了西陵鹤,心里就堵得慌。虽说这啃就跟我和妈的猫玩耍时被猫啃了口差不离儿。尽管我心中如斯波涛汹涌,面上还是端着平静如水的模样。我微笑道:“宿山月么,难得有才学,又难得生了个好模样,”这话听着酸溜溜的,委实不大好。是以我又转口“这次他中了秀才我还没恭喜她呢。我且想想是画个画儿把她好呢还是绣个手帕子把她好。”

      西陵鹤没好气道:“我瞧着你这绣功又更下一层楼了,还好意思送把出去呢!”

      我闻言一怔,西陵对宿三月都维护到这般模样了,便是我送个礼送差了也要对我冷言一两句么?我越想越不好受,索性扯了个柔婉的笑慢条斯理地将句气他的话说把出来:“我寒碜我乐得高兴。”

      西陵鹤摇头道:“你现下寒碜却要带累我日后和你一处寒碜。果然是最毒女人心。”

      我不就是想给宿山月绣个香囊么?虽说绣得不大好,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怎地就薄待了她叫西陵鹤这般说道我?果然男子的心是易变的,现下我还没嫁把他就这是这般模样了,将来指不定还要怎样受他挤兑呢。

      我垂着眸,手上使劲儿将我的两个爪子从西陵鹤手里抽将出来。这情又伤了一回。

      第27章
      第27章

      西陵鹤家虽说也大,然并不如我家好过。他家里什么圆的扁的姨娘多,他妈整日里伤着情,对他更是严得紧,是以他并不是很有空闲来我这儿。

      然而他这并不是很有空闲大把日子里十之八九都是在我家度过的。这厮整日蹭这蹭那就算了,今日走时还将我写了整整三日的故事给拿走了。

      我看着那满书着雅式狂草的厚厚一摞宣纸被西陵鹤卷走,硬是没敢说半个不字。好在我这自创的雅式狂草连我自家都不大看得懂,是以他拿走也就是拿去擦个桌子板凳垫个桌脚什么的,我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当真放在心上的,是宿山月她老爹一月后的生辰。宿山月她爹原本是个禁军教头,也是个颇有头脸的人物,现下虽说已赋闲在家,当年的威名却还在,且他为人最是热心又见多识广,大家都乐得与他往来,我爹又和他交好,是以他的生辰,我们阖家都是要去贺一贺的。

      我为甚要将这么个事儿放在心上咧?因为那日有个我仰慕已久的大人物--陆云天要来。陆云天是远近闻名的绿林好汉,其侠肝义胆的事迹经由说书先生的那双利嘴硬是在乌溪镇沸沸扬扬地传开来。现下息夫益不说话时妈就会说:“你再不听话就叫陆云天来将你带走,凭他将你怎么样,到时我们全都不管。”这时息夫益就会瘪瘪嘴儿,伤情地去做妈要他做的事。每每我看到这么个境况,都要伤一回情,若是我的生母还在,必然也会这般,先是和颜悦色地哄我,不听话时唬一唬,事儿做完后夸一夸。然而她毕竟不在,所以我能得到的就是爹日常的严厉以及家人口中的:“小姐从小儿聪慧,这些个药材她早该认出来啦!她早在九岁就能望闻问切断些小毛小病,十岁能切脉,现下正学处方呢。

      话有些扯远,却说这陆云天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对他要去宿山月家的事是将信将疑的。且宿山月一直神秘兮兮的叫我不要说把别个听,我便更不信了。

      我曾经梦见一个一袭黑衣蒙了面的大侠骑着白马而来,在月黑风高中对我伸出他的手说:“我是陆云天,你愿跟我一起走么?”好听的声音飘散在夜空中,直飘到了我的心里。而醒来时看见的却是西陵鹤这小兔崽子又来跟我打挤,硬是将我从床中间挤到了床里边儿。

      也是因为有这么个渊源在,不管真假,我都要看一看陆云天是何方神圣,看看他是有三个头还是六条手臂。

      眼下且先不说这些。西陵鹤一走,我拼着不挨骂,也不管冻不冻手脚,只是将书把来细看,先看着记下,再慢慢地揣摩药理。是以也不大顾得上出去晒一晒太阳,只叫苍术把窗子都打开,看着亮堂些就罢了。

      如是度日,倒也快得紧。晚间爹将我叫去时,我正在艰难苦恨地看着医书,若是我年纪再大个几十岁,估计就可以繁霜鬓了。我无奈,只叫了苏叶和青黛服侍我去见爹妈。

      恰巧走到他们所住的正房,还没待进去,就听见里边儿言笑晏晏,如逢年过节一般,处处都是欢欣,我眼睛润了润,鼻子酸了酸,硬是没能挪动脚,只是不动。

      苏叶笑道:“小姐……”我抬手止住她的话:“咱们等等也无妨。”

      青黛压低声儿道:“这风寒浸浸等等,小姐不曾带得暖炉,先进去如何?”

      我怔然不语。我进去又能如何?平白坏了他们的兴致,招些厌恶来,有甚好的?里边儿爹温和的声音传将出来:“阿益果然有些进益。果真都背得了。”

      息夫益奶声奶气地道:“今日阿益听话,爹就将前日那个扇坠儿赏我可使得?”那是一个极精致的扇坠儿,用玲珑剔透的翡翠雕出的一个猴儿,看着小巧又有趣儿,我想它好久了。然爹也是极喜欢这个扇坠儿的,我曾不留心碰到,爹便蹙眉骂我:“好粗心的蠢材!这么点子事都不曾留心,将来你自家当家可怎么样?若是你果然学成出去治病救人,这么不小心出的就是人命!”我唯有低头称是,仍旧钻研医书,从不敢稍有懈怠。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阿益会向爹讨要它。爹,会给么?我捂住心口,觉着像是有针扎在上面,说不出来的闷痛。

      妈笑嗔道:“看你,整日价就想着要东要西的。”

      爹笑道:“这又有何妨?不过小孩子家,正该如此。”小孩子家么?我五岁的时候再做甚?那时我的生母已然故去,爹将将才将妈迎进来。我却连观礼都不曾去,只是自家在房内看些浅显易懂的医书。因为爹会在第二天考校我,若是我出了岔子是要吃“莴笋炒肉”的,我哪里敢有一丝懈怠?

      而那时,陪在我身边的,正是西陵鹤。在那连丫鬟都出去看热闹的时候,他说:“前边儿也忒闹腾了些,挪些地儿给我躲躲。”

      那时我已经将书中生涩的字句记住,只是伤感得紧,不知日后该如何过生活,只能看见阖府灯火通明地繁华以及窗外灿烂的烟花。在烟花声中,我关了窗子,自家在床上歪着,暗自惆怅着。

      西陵鹤这厮从小儿和我一处长大,他家就是我家对门,是以他常来找我,我们一处吃一处喝一床儿上睡的事时常有的。他在我身边儿坐下,将手戳了戳我,道:“你也该进去些让我半个床位。”

      我便往里挪了一挪。那时的他不像现下这般秀气挺拔,一张脸上肉嘟嘟的,却是精致得紧。我看着他,见他自在地闭眼就要睡将过去,便道:“你莫要睡实了,当心待会儿西陵叔叔和婶子找你。”

      他嘟哝道:“咱们又不是不曾在一处睡过!我不在他们自然知道我在这边,必不至着急的。”而后他又接着道:“我也没有要睡。”

      那时我只顾着伤心,理所应当地让他伴着我,受着那份情。只是如今,他对别个好时我才知晓,有些情啊人啊什么的,当初不曾好生对待,到失去时才晓得何为苦楚。

      我听着屋内阿益他们的笑声,这一失神便想到了这么久远的事来。里边的丫鬟翠兮出来拿个什么东西时才看见我们:“原来小姐到了,怎地不进去?”

      我将若无其事的笑挂在脸上,得体地笑道:“我适才刚到,正要进去呢。”

      当苏叶青黛与我将珠玉一般的帘子打起,我走近屋时,爹的眉头紧皱在一起,白净而微胖的脸上满是不悦:“你近来越发怠惰了,叫了你许久,这般时候才来。”

      这时候才来么?是啊,这时候才来,然而到了这时候,怒气冲冲的爹一直不曾在。我是什么呢?我一进门他们都不再像适才那般真心地笑了。我为甚要进来?又为甚要早些进来?我牵起嘴角,道:“是雅娘的不是。”

      爹点点头,眼睛微微眯了眯,将盖碗茶端起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方才肃言道:“你记着便是!以后需要利索些。你自小便辨习药草,攻读医书,算到如今已有七八年。是时候该叫你去药堂子跟着大夫习学习学了。明日你便做男儿装扮,我先领你去世医堂。”

      世医堂是息夫家世世代代传下了的一个医馆。

      我闻言,低头,不知该如何说话。良久,我才问道:“只是雅娘脚小……”若是去了世医堂少不得要走许多路,如何能吃得消?

      我有些着急了。从来不敢顶撞驳回爹的,这一次我却不得不说。这么一双尖尖小脚,我也曾恨过,奈何……

      爹不以为然,还要说什么。我当真的着急。我一个大家闺秀,要抛头露面也就罢了,还要让脚日日受疼。爹怎地就这般狠心,不为我想一想呢?

      想是实在看不过意,妈在一旁劝道:“老爷,雅娘实在不便行走,她一个女儿家,就这般出去也不好看相。这去世医堂的事就此作罢吧,只每月叫个大夫来府里教导也就是了。”息夫益亦在一旁奶声奶气地劝道:“姐姐,脚疼。不要姐姐出去。”

      我闻声眼泪欲下,但我仍旧将这些没用的水逼将回去。爹也不说话,过了些时候,他才叹道:“也罢,就照你妈说的,请大夫来家里教导你。”

      我闻言忙像爹妈及息夫益道谢。等到向爹妈辞过之后,我才回房。后来我问过息夫益:“当时你怎会懂得要替我和爹说情呢?”

      他扬唇笑道:“姐夫曾嘱咐过我,要照料好你的,还教了我许多话咧。若不然,我虽有心,但那时我也不懂得什么,哪里就知道姐姐脚好看却难得走路呢!”

      他口内的姐夫,现下还是西陵鹤,还不曾娶我过门。若他当真要娶我时,须得等到我及笄,唔,也就是四年之后了。当我和青黛苏叶回到房里时,苏叶和青黛犹在说“好险”。等到他们服侍我睡下之后,我睁眼看着帐顶犹在伤情之时,便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床头!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28章
      第28章

      我看到床头的黑影,唬了一跳。心中一咯噔,便窗上一个软枕向那黑影砸将过去:“大晚上的吓人作甚?”

      这站在我床头的黑影不是别个,正是西陵鹤。自从他和宿山月她爹学了功夫会飞檐走壁后,总爱大晚上的跑到我房里来。本以为这便是一个寒夜浸浸被难温的日子,不曾想他今日来了。我心中一暖,起身笑道:“你又这早晚来做甚?”

      西陵鹤笑道:“我睡不着呢!准泰山泰水总说我们大了,不让我们再睡在一处,可我们小时都是在一处的,如何越大反倒越要生分我们咧?我是睡不着的,拼着走几步路,只好来找你。不管我睡得着睡不着,你自然该和我一同受过。”

      我寒碜他:“你睡不睡得着和我有甚么相干?”话是这么说,身子却忘床里边儿挪了一挪,给他空出大半个床位来。

      西陵鹤清清冷冷的声音中有些不满:“就你会弯酸人,想要与我有相干的人多了去了。”他一边儿说一边儿抹黑脱下他的小貂裘大衣,又一边儿褪下裤子,直到只剩下里衣里裤才转进被窝来和我一道儿躺着。

      他的身板儿在黑夜的微明中并不大能看得清楚,倒是他身上的一股子梅香好闻得紧。当我自发地将腿搭上他的腰腹时,才觉着他依旧和往昔一般瘦薄,但这瘦薄的身子极是暖和。

      我听见他这般说话心中是极不悦的。是以我没好气地问他:“谁?是谁这般没有眼力界儿?”便是问话,我也要贬他一贬。

      西陵鹤数道:“妈身边儿的翡翠、珠玉、街尾刘贡生的女儿、城北崔监生家的千金、城南柳员外的小姐……”

      他犹自得意地数着,我心下却是着恼。他能够记得这般清楚,想来日常很是留意了。然西陵叔叔管他管得极严的,他又常往我这边儿来,又怎会有空闲去结识这么些个人?想来就是框我的了,不过哄我常在深闺,不知道啊外边儿何人在何处罢咧。想来也是,我就便偶有出去,也是由他撺掇着去本地的一个叫做醉仙楼的酒楼,听那舌灿莲花的说书先生说故事,或者叫他给我藏两本凌濛初和冯梦龙两个人写出来的话本子故事,哪里就能知道那些?

      他这般得意,我心下却是不服。待我诈他一诈。

      我在他说得得意时将另一只腿儿也放在了他平坦的肚子上,手掐上他的腰不以为然道:“你可别诳我。那个什么柳员外家中就一个独子,叫做柳寄生,没有什么千金。莫不是你欲和他来一段让世人欷歔的龙阳情?”我知道这个柳寄生,还是因为宿山月,事实上我从未见过柳寄生,只是宿山月常和我说起,我才知道。”

      西陵鹤冷笑着将我搭在他肚上的脚搬将下来,自家转身被对着我,我能听到的唯有他冷笑的声音:“是了,我是不知道哪家有些个什么人是男是女,不比得你,连城南柳员外家只有独子这事都知道。”

      听了他这话,我便知晓,此事有些大发了,我说西陵鹤今日怎地气色和往日不大相同呢,原来是这般的说话。他先前说了那许多,都是在套我的话哩!

      可笑的是我竟然因为是他,而不曾察觉的。我笑道:“就只许你认得那些什么姑娘小姐的,就不许我认得些人了?”

      西陵鹤咬牙切齿道:“你是认得,你还想和别人私奔呢!还想和他双宿双栖白头到老呢!还到死都念念不忘呢!”

      他这般说话,定然是看过我那三天所写出来的东西了。他会看我倒是不大奇怪,本来这么个梦就让我惊了一惊。只让我一个人惊一惊,西陵鹤这小兔崽子却活得逍遥安逸自在,并非我会行的事。是以我是必要让他知道的,只是这梦中好些事羞人答答的,叫我说不出口,只得这般写在之上叫他自家拿去看的。

      唔,西陵鹤的逍遥安逸,生来就是让我去破坏的。就像他说的:“雅娘生来就是该给我做媳妇的,不然为甚你抓周时只是往我身上爬,其他诸事不知呢?”

      事实上,我和西陵鹤从前都在一床儿上睡都是我作的。据传当年我才巴掌大点的时候,常常要巴着西陵鹤的,没有他在,我就不吃奶。那时我还是一个奶娃娃,不吃奶就得饿呀,饿了我也不吃,就是哇哇大哭,直要西陵鹤也在一旁儿牵着当年我那短粗粉嫩的小手装模作样地哄着才肯罢休。

      西陵鹤常拿着儿时我不懂事时的事来笑我,我一度怀疑他所言都是假的。只是当初我亲妈还在时,和西陵鹤他妈也是这样说的,所谓三人成虎,我也不得不信了。

      然而当年之事也只有他们才晓得,我那时并不记事,是以并不知晓真相。我只当他们都哄着我玩,不承认就是了。但也是因着这么些个事儿,我有些怕见到西陵鹤,一见到他就羞人答答的。可又不想躲着他,是以这能这般走一步看一步,想躲则躲,不想躲时便挨着他吃些不知道有甚好滋味儿却总叫人惦记的豆腐。

      我笑着惹西陵鹤道:“我何曾和他走了?”

      我估摸着西陵鹤当真是气着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和平常不一样,竟然带了丝哽咽:“你还想和他走?还嫌这不够呢?”

      我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了。我想了想,硬是将西陵鹤的身子掰过来和我面对面,再次将脚搭在他肚子上,将手环住他,道:“我连见也没见过,如何就想和他走了?”

      西陵鹤的声音仍旧别扭:“你还说呢!你那些草一样的字都写出来了。”

      “那原是我做的一个梦。”我将脸都贴在了他身上,真暖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真没见过他,谁知道甚有意思没意思的。”

      “你都写出来了!还说我将你拖住,请道人来将你害将死呢!可见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人呢!”

      “都是我的不是,赶明儿我再飞针走线一回,在你的里衣上绣两只水鸭子如何?”

      “那不叫水鸭子!那是鸳鸯!”

      我不以为意:“不都是两个有翅膀的物事么!”

      西陵鹤叹道:“当真的是朽木不可雕啊不可雕!”

      他总算不再提起柳寄生一事了,我故意这般说话就是叫他不再揪着那些个破纸上的破字写的破事儿。我将将才暗赞了自己个儿,西陵鹤却还记得,他仍旧道:“不管你绣多少只水鸭子都抹不了你曾想过红杏出墙的事!”

      “不是说是鸳鸯么?”

      西陵鹤恼羞成怒:“别岔话!”

      这人哄了这大半天还是这般,我亦有些怒了。这个怒我发得很是对我的口味——我掐着西陵鹤就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你还有完没完?”

      西陵鹤仍旧别扭,仍旧将我脖子啃了口,我估摸着他咬我的牙印子要比我在他颈子上咬的要浅些,他总是最迁就我的。但他生起气来也甚是不叫我好过。他不会不再来找我,亦不会骂我,只会这般质问我。问完后若是不叫他满意他便常常来找我,却不和说话,只是和我在一处,摆脸子给我看。

      我亦有些怪癖。他来找我,和我和颜悦色时我便想躲他,他给我摆脸色时我反倒不大自在要去找他。此时我见他生气,便不大能坐得住,立马将宿山月暴露出来,表白心迹:“我本不知道谁是柳寄生的,都是宿山月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宿兄告诉你的?”他话中很是有些不快。我自然照实说:“是的。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她……”两姐妹相争只为一人却不大好,我愿意忍痛割爱,成全你们俩双宿双栖。日后你们有多远便走多远,也不必来见我了。

      然而我只说的前面半句,后面欲说的一席话还没说地出口,西陵鹤这小兔崽子便阴沉着声儿咬牙切齿:“我没有断袖之癖!”

      我点头道:“这个么,没有也是可以养将出来的撒。这就像养一个娃娃,原是巴掌大小的物事,养个十几年就有几百上千个巴掌合在一起大小了。”

      只是别人能有断袖之癖,他却不能有。他若有了,可叫我怎么办咧?是以我又道:“自然也有那半路夭折的。为着西陵叔叔和婶子着想,龙阳之好万万不可有!”

      我将我这比孟姜女哭倒的长城还厚的脸皮红了一红,热辣辣的,所幸的是夜晚天黑,西陵鹤不曾看到。我说了一句特别没脸没皮的话:“日后你还要娶我呢!若是半路上和人断袖去了可叫我怎么着呢?”

      西陵鹤本是绷紧的身子顿时软将下来,我听见他的清亮的声音:“我一直记着呢,你还在等我娶你。你大可放心,我必不会如你一般没心没肺的,想着和人私奔将我抛到九霄云外的。”

      我在他的小胸膛上蹭了一蹭,道:“得了,这夜快深了,还是快些睡觉要紧。”

      第二日天将将才亮时,西陵鹤便趁着没人看见,飞檐走壁回他自己个儿家里。他走后我又睡了会子,妈便遣翠屏来叫我拾掇拾掇,她好要去一个什么叫做“空林庵”尼姑庵里还愿,叫我和她一同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25-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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