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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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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边境,高老庄。
好熟悉的名字,记忆里听谁说讲过。
是哪一出戏?在这里上演,有着怎样的台词,曲折的剧情?
主角是一只猪!
手不自觉地抓紧马缰,心头有丝丝缕缕的慌乱,曾经,无奈地面对过。
如落叶面对狂风的肆虐.
心悸!
而今,在对面,他背着一担柴.
叶脉化作掌纹.
沙悟净却上去打招呼,拥抱,同是天庭旧将.
而今,沦落各天涯.
旧人,又见旧时人.
是绿烟,躺在高小姐的绣床上,吓,什么高小姐,是猪夫人.
不承想,会在这里相遇。
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脉搏却沉稳。
咄!这小妮子,凭地会装!
劳动那只猪,端茶递水,举案齐眉.
人散去,忍了笑,食指点她额头,“死人,再不起床,要呵你痒了!“
绿烟作势打我的手,却被我轻易躲过.
“死阿珠,就知瞒不过你!“她面飞红霞,收手回去笼鬓边的乱发,可惜掩不住春色。
原来,白沙滩一役,她被箭雨冲散,辗转逃到高老庄,一场大病,幸得猪八戒夫妇二人悉心照顾,现已大好,却不想离开。
“于是你便装病!”我笑她。
“去!”她拍我,把头发理好了,又拨散,拨散又绕在指间,如一段情。
“我看你这是相思病!”
她也悠悠叹口气,“忘也忘不掉,得也得不到,看他对夫人的神情,想着是对我的,一阵甜,一阵酸,一阵苦,百味杂陈。”
我拍拍她的手,她惨然一笑,解不开心结,一再系紧。
“你们怎样了?”她问。
我们?白衣,至尊宝,小五,小六,是“他们”不是“我们”。
说了别后情形。
绿烟翻过我的掌,腕上伤口狰狞,她轻轻地摩擦,泪眼迷蒙。
“都过去了!”我对她说。
我本是狐妖,媚惑着尘世的人,却狠不下心,注定自己会受伤。
“那天,我听弓箭手的教旗官在说,是奉公主之命才箭射我们的。”绿烟疑惑地望着我。
“是呀,是白衣派他们埋伏的,谁知怎会向自己人放箭。”我答。
此公主非彼公主,只是我们没在意。
猪夫人进来送茶,绿烟又闭目装病。
仔细端详猪夫人,普通的女子,不施粉黛,如路边自开自败的雏菊。
本该无人注意,却中了他的意,巴巴的下凡来相会。
猪八戒,丑,她亦不美,作成了眷属,寻常夫妻,无形便有了十分的颜色,十二分的光彩。
只羡鸳鸯不羡仙。
绿烟,绝色,众人眼中一轮明月,需仰视才见;然而,得不到爱便无由地憔悴、冷清。
碧海青天夜夜心!
有情饮水饱,无情,分两半,一半天上,一半水里。
皆不入他的眼。
辞行,人生一程又一程。
面对北俱芦洲漫天漫地的白色,我盈盈跪倒,双手合十,企求上苍让我溶入这无垠的世界。
让我变幻一片孱弱的雪花,不停下落。
落地即化。
再不去经历那些无法面对的烟尘、无奈挣扎的乱世、无力忍受的疼痛!
我匍匐在雪地,沙悟净在边上大口地喝酒。
我红色的斗篷只算是无边雪地里静静开着的梅,经霜犹艳。
雪海飘香。
北俱茫茫的大雪萧萧下落,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如果洁净是掩盖所有颜色只留下纯白,那我宁愿选择单调。
经过许多事,许多人,我想自己能有一颗平常心。
难道,这就是修练的意义?
看到小龙女的黄金臂环在雪地里闪光时她早已冻僵,嘴唇青紫。
把她搂在环里,用身体温暖她的身体,她面目清秀,嘴角隐约浅笑。
夜幕降临,繁星在天际喃喃私语。
是谁说过,夜空是无边无际的悲哀,星星只是点点欢笑。
而欢笑总会轻易坠落!
一颗流星带着泪痕划过天空。
我来不及许愿,它已燃尽,欢笑总是短暂,仿佛从未存在过。
是的,还有许多愿望来不及许,来不及说出来,来不及给他听到。
一挥手成永诀!
然而生命,我们总要经历,然后明白,总是在为那些点点滴滴的欢乐而心动。
瞬那眼神、破碎面孔。
我可以承受无边的痛苦,只为你一回首的风情!
沙悟净拣些枯枝点一堆篝火。
小龙女小小的身体蜷缩一团,在我的斗篷下只露出半张吹弹得破的脸庞,睫毛微微颤动,如风中花蕊。
自鬼门关踱到了黑甜香。
沙悟净轻轻把我搂在怀里,我便也顺势靠上他宽厚的肩,温暖是一点点漫上来。
没有剧烈燃烧的狂野,没有身不由己的情动。
没有任何的期许,在他怀里,可却不知爱不爱他。
当有一天,明白那个人的重要,他却已在千里外。
为什么你不肯说出来?
说出那个字!
看着小龙女安详的睡态,想起另一个自己。
长安,百褶裙,鹅黄衫,一脚踏入乱世。
一如当年我躲在树后的惊恐眼神,小楼茶香里的破碎月光,被白衣搭救时一瞬那的释然与被她误会时无边无际的悲恸。
千思万绪扑向耳边说:你只是个妖精!
我只是个妖精,却无端要经历人世的风雨,悲欢离合。
由一支初春里新发的芽,被一次次的创痛雕琢得体无完肤,七零八落。
欢乐趣,离别苦,此中自有痴儿女!
看着小龙女青春的脸庞,里面有太多熟悉的过往,陈年旧事,她睡着,如俯身水面的一株弯柳。
我知道她梦醒后必将面对——面对我曾经历的一切。
每个人都会慢慢成长,发芽、抽苔、绽放、飘零、枯黄。
涅磐——然后重生!
万事万物皆如是。
这也许便是修炼——经历必将经历的一切!
白衣,你在哪里?你好不好?
在冰冷的雪地里,悲哀的苍穹,欢乐坠落,篝火如前生的回忆烧成灰烬。
我望着眼前的自己,静静想你。
我藏不住我的尾,掩不住忧伤,剪不断思念,我只是个入世作了人的妖精。
却没人教我作人的道理。
我明白我们只是姐妹。
我们终将离别。
为着那个男人,燃烧着的金睛火眼,白衣,你总会化作一只傻傻的飞蛾,明知会受伤,还是会扑上去。
那些冰封在海底的记忆,幽幽地闪着磷光。
在阳关高高的城楼上,暮色苍茫,笼盖四野,远处的群山隐约如奔窜的兽。
白衣披散秀发,唯眼中有无限凄荒。
“我生于乱世,无可选择,自小见父皇为平定三界殚精竭虑、夜不能寐,我躲在大殿一角,看他在昏黄的灯下躬身咳嗽,恨自己身为女儿,不能为父分忧,‘常思跨鞍马,恨不男儿身。’我才习武弄枪,无一日不为三界复分而努力。”
“至于今时今日,碰到了他——至尊宝,突然地我感到好累,阿珠,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再作什么公主,我只想作个太平盛世的一个小女子,三间陋室,一亩薄田,倚在窗前等牵牛的人归家。”
“阿珠,其实,无论世界如何凌乱,陪在你身边的是最爱你的人,那便是最美的平和安定!”
那夜,我们站在城楼上,边塞的风把彼此的思绪吹得好远,在白衣梦呓般的独白之后,我抱紧她。
抱得那么紧,如同一体。
“白衣,我会让至尊宝爱上你,陪你一生一世!”
那时,我便明了,我们情同姐妹。
如果爱情一定要有甜蜜与苦涩,那就让前者归她,后者归我。
北俱的雪,静静地落。
我注视着自己的手心,那里已泛出神密的幽蓝,我知道毒已发作,生命是如此的短暂,我还未来得及看到修炼的结果。
如梦花,冰凌草,听起来更短命的名字,我却偏偏要赖它他活命。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到孙悟空、白骨精。
一段情,可以让三界纷乱,那这段情,会不会使天下复归太平?
白衣,是不是可以过那种,男耕女织、两情相悦的欢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