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相亲都遇到极品[综]》芷音璃

57、死亡

　　和沢田纲吉预想当中的有所不同，四方鸣海呆在密鲁菲奥雷，过得显然比他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是的，显然不是‘人质’或是‘筹码’这一类的身份。当四方鸣海和白兰携手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沢田纲吉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这两个人踏进会议室的那一刻开始，沢田纲吉的视线就落在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直到他们各自落座。他的目光上移，与四方鸣海四目相对，后者礼貌性地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沢田先生。”
　　礼貌而疏离的称呼，一下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这张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谈判桌一样，他在这一头，而她和白兰在另一头。
　　他想，自己从坐上谈判桌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因为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而他之所以明知山有虎还不得不来到密鲁菲奥雷，无非就是为了让今天没有到场的、自己身边的那些人还能够有活下去的希望——而与之相对应的，被放在天秤另一端，能够讨价还价的筹码是什么呢？
　　“坦白说，沢田先生，我想要你的彭格列指环——不只是你的，还有你们彭格列家族其他人的。”
　　省去了过渡的开场白，四方鸣海开门见山地提出了她的要求，直截了当到让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急切。
　　而且她所用的主语是‘我’，而不是‘我们’。
　　“我不知道你要用彭格列指环做什么，但是鸣海，我要很抱歉的告诉你一个事实——彭格列指环已经被我销毁了。”
　　明明一开始就具备倾轧的实力，但是白兰却在对待彭格列的战略立场上显得有些过于深思熟虑了，就像一只善于捕猎的狮子没有立即扑向它的猎物，而是围绕它的猎物转圈踱步、围着猎物闻着它的气味，然后这只狮子在想什么呢？
　　直到此时此刻，四方鸣海当面提及彭格列指环，沢田纲吉的疑惑才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四方鸣海的手上戴着玛雷指环。
　　甚至当他坦白彭格列指环已经被他摧毁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白兰和鸣海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在他眼前发生的这每一帧的画面，发生的或许比他感官所接收到的时间更短，但是这每一帧每一帧的持续性画面，对他而言就如同隔着一块电影屏幕。他明明在此之前就能够预料到它的发展，却仍然觉得不够真实。
　　大概是因为，四方鸣海在他的回忆和梦里出现了太多次，却从来没有隔着屏幕出现过吧。
　　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去抓住四方鸣海的肩膀问她，为什么会选择白兰呢？
　　他曾经后悔了许多年，也犹豫了很多年，然后他告诉自己——“事已至此”。可是事到如今，事已至此，他的脑海中在某一个时刻还是免不了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也许这恰恰说明了他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吧。
　　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四方鸣海。
　　“白兰？”听到沢田纲吉的答复后，四方鸣海甚至感到了些许手足无措的情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在她的构想中，对于彭格列指环她考虑过无数种沢田纲吉不肯给的情况，在‘得到’和‘得不到’之间，她有自信能够得到、她也会想尽办法去得到，可现在，沢田纲吉却告诉她，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不存在’。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白兰。
　　“本来我还想给出足够的时间让你们好好叙旧呢。”
　　说话的时候，白兰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随后他从座位上起身，解开了衬衫的袖扣，将袖子往上撸了撸——他像是卸下了刚刚在谈判桌上公式化的形象，变回了一个风度翩翩的意大利佬。
　　他这些小动作被鸣海看在眼里，说来也好笑，四方鸣海曾经玩笑般地解读过意大利男人松领带的这个动作，在她看来，意大利男人的这个动作所散发出的信号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泡妞，二是打架。
　　如今面对沢田纲吉，泡妞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至于打架，似乎也不太现实。
　　就在四方鸣海走神的片刻，白兰又接着说道：“大概是因为我也在场的原因吧？不过很可惜，没有彭格列指环的彭格列对我毫无意义；没有彭格列指环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对于我也毫无意义——所以还有什么临终感言吗？只有三秒钟考虑时间哦。”
　　“……”
　　三。
　　二。
　　“白兰？”消化了白兰的发言后，四方鸣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白兰轻描淡写的声音，让她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去理解，他所说的‘临终感言’这四个字究竟有没有带引号。
　　而沢田纲吉在这两秒之内朝前走了一步，然后对她笑了笑。
　　一。
　　最后一秒，白兰拔出了他的枪。
　　“那看来，纲吉君是没有什么遗言要我代为转告了。”
　　在四方鸣海意识到白兰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时候，他已经扣下了扳机。枪响就在她的耳畔炸开，吓得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然后，她就看到眉心正中一枪的沢田纲吉在她面前缓缓倒下。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特写镜头，她的视觉观感接收到了这一刻沢田纲吉身上所有的变化——鲜血从他的眉心向下蜿蜒，从鼻翼到嘴唇，像断线的血色珍珠一样顺势滑落下来。下一秒，身板挺直的男人直勾勾地向后倒去，微微抬起的右手什么都没能抓住就随着身体一起跌落到了地上。
　　血腥味在硝烟灼烧的气味下反而显得不那么浓烈，只不过红白相间的浓稠液体迅速扩散开，场面变得相当可怖。

　　“白兰，你杀了他。”
　　强忍下胃中的翻腾，四方鸣海转头死死地盯住了就站在她身旁的白兰。
　　那个人的手里还拿着枪，那个人的神色仍然是稀松平常的，一点都没有因为地上躺了一具尸体而产生丝毫的变化——而这对于四方鸣海来说，简直就是世界观的崩塌。她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里游刃有余，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黑手党的世界。
　　“是的，我杀了他。”白兰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沢田纲吉，随后收回视线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坐到会议桌上，低头用拇指摩挲着手中的枪。他的神情举止表现得像是每一个不愿意和女朋友吵架而显得事不关己的男人一样，看似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的模样，总会让人觉得敷衍而又胜券在握——事已成定局，人已经死了，承认这个事实对白兰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小鸣海，你为什么会觉得惊讶呢？今天如果沢田纲吉没有死在这里，你以为结果会是什么呢？谈判结束，然后我放他回去吗？”
　　“……”
　　看着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四方鸣海，白兰嗤笑出声：“到了最后关头，反倒是让你变得松懈了呢小鸣海~不过没关系哦，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这位沢田先生而言。”
　　白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躺在那儿的沢田纲吉，又将视线移到因为这个意外状况震惊到显得有些呆滞的四方鸣海身上，可以说丝毫不出意料，他能感觉到四方鸣海的震惊之下隐藏的愤懑，即便是到了现在，连他也不得不感叹——四方鸣海任何时候都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只表现出最中规中矩的情绪，这一点连他都不由得有些佩服。
　　但是她压抑的情绪总有一天会崩溃的，粉饰的太平也终究不是真实的太平，白兰对这一点，满怀恶意地无比期待。于是，他迫不及待地付诸于行动——
　　“不敢相信沢田纲吉就这么死了吗？”
　　“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吗？”
　　“想要为他报仇吗？”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枪掉了个头硬塞到了四方鸣海手里，他握住枪管将枪头抵住自己的胸膛：“——那就开枪吧。”
　　如同恶魔的低语，循循善诱地轻哄，白兰的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而对于此时的四方鸣海来说，也许是事情的发展太过于让人无法理解，她下意识地就听从了白兰的话——她将食指扣上了扳机，然后抬起头来和白兰对视。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四方鸣海的眼神中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如同一具麻木到无知觉的傀儡，只能乖顺地听从耳畔的低语。
　　“开枪吧。”白兰仍旧带着愉悦的心情在诱导着：“杀了我，替沢田纲吉报仇。”
　　替沢田纲吉报仇。
　　报仇。

　　如果枪声再一次响起，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结束了呢？
　　四方鸣海忍不住这样想，可是该死的理智仍然在她做出决定前先一步阻止了她——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她还需要等待。

　　四方鸣海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事，同样的，目前分崩离析群龙无首的彭格列也需要时间。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夜晚，四方鸣海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很快从失控的心悸中平复下来。
　　窗外的霓虹仍旧点亮着夜幕，时不时划过色彩斑斓的色块。四方鸣海支起身体靠在床头，她盯着窗户的方向怔怔地发着呆，红色的橙色的光从窗口透进来，打在白色的墙壁上，对于刚醒来的人多少有些晃眼，于是她索性闭了眼，光影斑驳间能看到她整张脸平静而苍白。她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交握在一起、搭在腹部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也许只有从这细节处才能让人感受到她跌宕的情绪——
　　就像是看了恐怖片的后遗症一样，沢田纲吉死在她面前的画面，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循环播放，她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自己去回想。
　　他们在十几岁的时候分道扬镳，二十几岁的时候得以重逢，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四方鸣海不得不承认，沢田纲吉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四方鸣海毫无头绪。
　　沢田纲吉死了，她筹谋已久想要得到的彭格列指环也不复存在了，好像在一夜之间，她这数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无稽之谈。

　　在床头靠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四方鸣海决定去看望她的姐姐。
　　经过了这么多年，四方夏海仍然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长期以来依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让她看上去形容枯槁，消瘦得十分可怜。面颊凹陷，外露的手臂瘦的和骷髅几乎毫无区别，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骨骼的轮廓，模样十分渗人。
　　“……姐姐。”
　　看到这样的四方夏海，鸣海自责到无以复加，她甚至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四方夏海都经历了什么，如果她能清醒过来，如果她能说话——她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我这辈子做过太多自以为是的决定了，每一次我都觉得我自己能搞定的，这种傲慢毁了你，也毁了沢田纲吉。”
　　“如果当初我不执着于救你，不执着于改变这样的命运，是不是沢田纲吉就不至于……”顿了顿，四方鸣海垂下头，静静地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然后缓缓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朝面前一直处于昏迷中的人吐露出来：“可是我想救你啊。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你死，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如果命运注定我该消失的话，就让我消失好了。”

　　四方鸣海的手上戴着白兰交给她的紫色玛雷指环，过去在日本，她因为这个戒指夸张的造型始终没有拿出来戴过，来到意大利后，为了给白兰面子，同时证明自己的身份，她就经常戴在手上了。
　　这个戒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四方鸣海看着它不由哂笑：“或许连这个东西都是假的吧。”
　　话音刚落，紫色的指环中就升腾起了火焰。

　　跳跃的紫色火焰在四方鸣海的瞳孔中印出了妖冶的光，她将右手握成拳又张开，像是对这个新奇的东西颇感兴趣似的。
　　“姐姐，很快就会结束了——无论结局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