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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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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叶开在江湖上素有‘风郎君’的美称，江湖人都说放眼武林，年轻一辈中论轻功已无人在叶开之上，但今日聂浥飞亲眼看到傅红雪使出一招天云梯，若扶摇直上，一步而登天。千尺危崖，转瞬即达，聂浥飞在此之前还从未见过这等轻功，不禁啧啧称奇。
待两人都顺利攀上玲珑山庄的后山，从高处俯瞰下去，整座玲珑山庄依山而建，楼台耸立气势森然，然而诡异的是夜色中的玲珑山庄里看不到一丝的火光，高耸的楼宇静立在山谷之间，与这夜色连城一片，寂静得犹如一座空城。
他们第一次来到玲珑山庄时，这山庄里头侍婢成群，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可是到了夜间怎会一下子如此冷落？所谓是有反常即为妖，这玲珑山庄本就给人一种诡异之感，如今一看，果然大有蹊跷。
从后山下来，玲珑山庄的后院是一大片的林子，林中竟还弥漫着类似于瘴气一般的东西，傅红雪出身魔教，对毒物素来敏感，他一走进这里便警觉起来，叫聂浥飞将口鼻掩住。这地方背光，而且多雨潮湿，会有瘴气产生并不奇怪。本来以傅红雪这百毒不侵的体质，这种瘴气对他而言根本无害，可是两人在林间走了未多久傅红雪竟也觉得周身有些不自在，两脚越来越沉，视线似是也有些模糊。傅红雪不敢大意，连忙封住各处的穴道，稍稍运功调息了一下方才恢复过来。聂浥飞看他额上隐隐渗出汗来，唇色也有些灰白，正要问他怎么了，却突然看到那林子不远处有一排人影走过去，他连忙把傅红雪拉到树阴下头，两个人躲在暗处看着那一排人如幽魂般穿过林子慢慢走远。
“傅大哥，你没事吧？”
等那些人慢慢走远之后，聂浥飞看到兀自运功驱毒的傅红雪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才敢开口问他是怎么了，傅红雪正要开口之时，目光忽然一闪，聂浥飞只见他手臂忽然向自己伸过来，聂浥飞出于本能抬手就要挡，这时他忽觉自己脖子上痛了一下，眼前骤然一花。傅红雪见状，连忙点住他身上的几处要穴。
“快运功，将毒封住！”
傅红雪说着此话的时候，已经将方才袭向聂浥飞的手臂收了回来，而这时聂浥飞看到他两指之间竟然夹着一只黑色的小虫，那小虫已被碾死，深褐色的血流从傅红雪指间流出来，看得聂浥飞一阵心悸。
“这虫子有毒……”
“不仅如此，”傅红雪双眉紧拧，盯着那小虫看了半晌之后，语气越发沉重，“我认得这虫子，这是尸虫。”
“尸虫？”
一听这两个字，聂浥飞便有种脊背发寒之感。既为尸虫，必定是以腐尸为生，方才又咬了他一口，这……
“你发现没有，方才走过去的那些人，安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没有。”
经由傅红雪这么一提，聂浥飞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觉冷汗直下。他毕竟年纪尚小，就算胆识过人，但碰到这种诡异之事难免会定力不足，而傅红雪则淡然许多。因为此处的情形让他不由想起了当日侠客山庄的密室。他曾亲眼见过魅影人魔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所以现在就算碰到再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足为奇。他见聂浥飞脸色发白身体僵硬，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放松下来，聂浥飞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虽难掩心中的恐惧，但也算是镇定下来。
“我们跟过去，看看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是人是鬼。”
聂浥飞本来就对这玲珑山庄全无好感，现在更是觉得这里面鬼气森森的。这林子里头的瘴气和尸虫都说明这地底下并不干净，所谓尸虫，有尸体的地方才会有尸虫。难道这后山林子下头，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傅红雪与聂浥飞两人追着前头的一队人穿过林子，眼看着快要到尽头处的时候，傅红雪一个眼神示意，聂浥飞便已心中了然，只见傅红雪猛地抽出灭绝十字刀，那刀 光在这阴沉死寂的树林之中尤为醒目，那群人随即被刀光所吸引，傅红雪一身黑衣，急急从林中略过，引得那群人直追而去，而聂浥飞则悄然跟在后头，趁乱将落在最后头的那一个人拖住，正要一掌将他劈晕却突然看到那人的脸色，竟然如同死人一般，而那双眼睛里亦全然没有神采，他掐住他脖子的时候，手中所触碰到的地方非但是冰凉的，而且还僵硬，他大惊之下看到有黑色的尸虫爬上自己的手背，而那人虽双目无神，但挣扎的力气极大，口中呜呜地发出一种，根本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色尸虫从那人的衣服中钻出来，，聂浥飞慌乱之下松了手，那人猛地一挣，眼看就要脱身，，聂浥飞无奈之下只得出剑，岂料一剑砍在那人身上，他却全无感觉一样，一把握住聂浥飞的剑。那剑锋何等锋利，几乎可切金断玉，如今他已肉掌接住竟毫不变色，还能出手猛攻。聂浥飞甚至都被逼的连连退了几步，方才站稳那人便扑了上来。聂浥飞手中长剑铮然一响，剑光带血而出。聂浥飞师从路小佳，出剑既快且狠，那人的身体在剑光中僵了一下，随即便倒在了地上。那人虽倒在剑下，可是聂浥飞的心里却丝毫也未感到轻松。
他并非初入江湖，武林中的奇人异事也听过不少，可他还是被眼前这画面惊得两腿有些发软。而就在此时傅红雪已顺利脱身而出，飞身回到聂浥飞身边，而他一站定就看到地上那已然断了气的人。他们本是想劫住他，逼问他宋莫痕的事情，结果没想到聂浥飞竟然杀了他。但这还不是傅红雪最意外的地方，最让傅红雪惊异的是他仔细看了那人之后，居然发现他的死状和明月心是一模一样的。
聂浥飞的剑一剑封喉，只在那人的脖子上留下了细细长长的一条伤痕，而伤口处溢出的血是乌黑的，而那人方才断气，脸色却呈灰黑色，和当日下葬前的明月心全无二致！
“傅大哥，你说的不错，他们根本不是活人！”
聂浥飞惊魂未定，握着剑的手还微微有些发抖，黑色的血凝在他的剑锋上，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血有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嘘，有人！”
傅红雪正低头查看那人的伤口，忽然间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一起的，还有一些轻微的，如同铃铛晃动的声音。聂浥飞一听到那声音，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刚要起身就被傅红雪拽住。
“那铃声……”
他对那铃声自然是十分熟悉的，因为在宋莫痕的身上便挂着会发出这种响声的金铃铛，自己还曾取笑他说像猫儿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让人逮住。如今这铃声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他就在此处？！
“你看清楚那人是谁。”
傅红雪理解聂浥飞此刻的心情，但周围危机四伏，走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他紧紧拉住聂浥飞唯恐他一时激动冲了出去，聂浥飞目光焦虑地在黑暗中四处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直到那黑色的影子形如鬼魅一般从迷雾后头慢慢走出来。他们相距不远，但林中夜色深重，而且瘴气缭绕，就算距离几步之远也很难看清对方的面孔。而此时傅红雪却沉下声道。
“不是宋莫痕，是之前与我们一起到玲珑山庄参加选贤大会的那个西域人。”
傅红雪的目力极佳，在这之前，他就曾在百步之外靠读唇语从蒙古人那里得知李修带走的那批赃物与汪直有关一事，如今在这迷雾重重的林子里，他亦一眼认出了那个披着黑色大袍只露出半张脸来的人就是选贤大会上那个西域老者。聂浥飞听到傅红雪这么一说，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我听莫痕说过，那个西域人是他的皇叔，他好像很是惧怕这个人，说他素来心术不正，喜欢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聂浥飞记得很清楚，宋莫痕第一眼看到他皇叔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几乎是想拔腿就逃。在聂浥飞的再三追问之下，他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些那人的事情，还让自己千万不要靠近那人，说那人的邪术十分厉害，防不胜防。
“喜欢歪门邪道……看来他和这玲珑山庄果然是一丘之貉！”
傅红雪话音刚落，只见那人走到一处树下，俯下身在地上摸索了片刻之后，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石板扣动的响声，随即一线微光从那地下透了上来。傅红雪与聂浥飞彼此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心中了然那地下必定另有乾坤。
“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两人悄然跟在后头，随着那人一并进入到地窖里头。这越发让傅红雪觉得像是走在侠客山庄的地下密室里，甚至于连那种腐臭的气味都是一模一样的。当年向应天所养的魅影人魔乃是西域赫连王子所赠，而这人也是出身西域，莫非……
他想到这里，心猛地往上一提。从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来看，林中的尸虫，有毒的瘴气，还有那些似人似鬼的侍卫，这些都让傅红雪忍不住联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让他这样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的事……
“傅大哥，这里像是个地牢。”
从幽暗无光的走廊穿过去之后，里面是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但与其说是房间，更像是牢房，里头被铁栏隔开数间囚室，而越往深处，那股腐臭的味道便越重。地牢里头灯火昏沉，那人的影子幽森森地投在石壁上，聂浥飞的目光追着他一直看到这屋子的最深处，而就在那最里面的一件囚室里头，他认出了那个了无声息俯卧在黑暗处的人。
他认得那身衣服，认得那人的身形，所以他几乎就要不顾一起地冲上去，但傅红雪却死死拉住了他。
“那是……”
傅红雪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他挡住自己身后。聂浥飞远远看着生死不知的宋莫痕，心中焦虑万分，可是也不敢贸然行动，怕打草惊蛇会危及宋莫痕的性命。但眼见着那老鬼走向宋莫痕，一边在怀里摸索着什么东西，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聂浥飞看到他捏着宋莫痕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宋莫痕始终闭着眼睛像是昏睡过去了一样，任由他捏开嘴要把什么东西灌进去。见此情形聂浥飞再也不顾的其他，猛地甩开傅红雪的手向着那人飞扑而去。那人一时不防，被聂浥飞狠狠撞到了一边，那人毕竟年事已高，又非习武之人，哪经得起这样一撞，重重地摔在了一边几乎爬不起来。
“莫痕！莫痕你怎么了？你给他吃了什么？！”
聂浥飞把地上的宋莫痕抱起来，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叫他都毫无反应，他四处查看了一下发现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只是手掌一直紧握，他好不容易将那手掌掰开却发现里头只是握着一把碎石子，已经把掌心磨得鲜血淋漓满是伤痕。
“你给他吃的什么药？！”
聂浥飞正抱着宋莫痕一阵心慌意乱，傅红雪却已经把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他从地上把那颗没有灌下去的药捡起来端详了片刻之后，顿时眼中杀气毕露，握着刀柄的手骤然一紧，整个人突然间就紧绷起来，一时间杀意大盛。
他会如此是因为他认出了手里拿着的这颗红色的药丸，正是他曾经以为可以救回明月心性命的药！这药丸的颜色和气味他永远也不会认错！
“你们……你们怎么……”
那老鬼被灭绝十字刀的刀光晃得冷汗如雨，战都站不起来。他虽热衷于这些邪魔外道，可是自己却并无什么功夫，被傅红雪这样一喝，心胆具颤，面如死灰，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再不说我便要了你的命！”
聂浥飞饶是再有风度，此刻也已经被逼急了，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逼视着那人。而傅红雪冷着脸不说话，手中的灭绝十字刀刀光一闪，只在眨眼之间便将那老鬼的鬓发齐齐削断，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下一刀就是你的脑袋。”
从聂浥飞认识傅红雪以来，虽然知道这人生性冷淡不喜言语，只在面对叶开时才少许有些人情味，但如此冷酷无情，全身上下都寒意逼人的傅红雪却是头一遭看到。果然那些江湖里的传闻都是真的，当年这人为父报仇血洗江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果然之前都只是收敛了性子，一旦真的惹怒了他，其可怕程度绝不逊于自己的师傅。
“何必跟一个老人家过不去，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
眼看着那老鬼被傅红雪逼得正要说出真相，此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傅红雪与聂浥飞猛然回头，只见那白发黑袍的男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站在那里，地牢里的灯火被阴风吹得摇摆不定，他的影子如果山精鬼魅，妖异而狰狞。
“纵使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看到这人，傅红雪怒意更盛，当日自己便是一时糊涂听信了他的三言两语，从而造成了如今这不可挽回的局面。他今日势必要将所有事情弄个一清二楚，也势必不会放过这个算计了他和叶开的人。
“你这么想知道真相，是为明月心，还是为叶开？”
和傅红雪不同，那人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表情。他的笑容里尽是倨傲和轻蔑，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傅红雪与聂浥飞就如同蝼蚁尘埃一般，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这些人从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不配做他的对手，哪怕是叶开，也不过是他通向最终霸图的道路上，一个偶然间吸引了他还险些迷惑了他的路边风景罢了。
面对他，傅红雪没有惧意，即便知道此人的功夫深不可测，自己几乎没有胜算，可是他必须要知道答案，他要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要把这个错误永远记在心上，唯有如此才不会重蹈覆辙，才不会再愚蠢到伤害那个总是一力承担又不懂替自己辩解的傻瓜。
叶开，我自己的错误我自己来承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