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局·烽火荒城》披着马甲到处坑

16、第 16 章

　　（十五）

　　自从在聂浥飞那里摸到一些蛛丝马迹，猜到傅红雪极有可能已经知晓事情的全部真相而且还刻意嘱咐聂浥飞隐瞒行踪之后，叶开就已经盯着之前看到傅红雪的那个墙角坐了数个时辰。看得路小佳忍不住打趣他说叶大侠这是练的什么稀罕功夫，要把那堵墙给看穿么？

　　打趣归打趣，路小佳其实清楚得很，只怕叶开这会儿已经不认为那天看到的傅红雪是自己的幻觉了。

　　聂浥飞自知在叶开那里说漏了嘴，所以饭后不等叶开多问就拉着宋莫痕溜了个无影无踪。这便更让叶开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傅红雪是在躲着他。

　　本来叶开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傅红雪这辈子跟他打死不相往来，毕竟自己杀了他的爱妻，傅红雪不跑来寻仇就算是很念旧情了，可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傅红雪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明白明月心之死错不全在自己，那么他还躲着自己，要么是出于那一刀的愧疚，那么便是气自己对他隐瞒了太多。

　　叶开在那院子里头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似乎除了他以外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没有人站出来点破这层窗户纸，就放他一个人在那里傻想。

　　其实也并非是傻想，至少他总算是慢慢冷静下来，有些事也慢慢清晰。尽管他和傅红雪几乎可以算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可是在有一点上却是惊人的相似。叶开试想了一下如果面对今天这个局面的是自己而不是傅红雪，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他和傅红雪都是那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的人，换言之就是出了这种事，傅红雪只会怪自己，不会怨别人。以前傅红雪不明真相，所以指责叶开是杀死明月心的凶手，而现在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只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的头上来。

　　叶开想，此时此刻如果傅红雪对他还有怨气，大概就是怨他诸多隐瞒不肯说出真相，还有自作主张把所有事都抗在自己身上吧。

　　和傅红雪相处了这么久，叶开是了解他的，他非但不会推卸责任，很多时候跟自己一样巴不得替所有人把担子扛下来。

　　这样的傅红雪才最叫人心疼和担心啊。

　　他那么爱明月心，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肯放弃替她求医，如今却被告知因为自己的疏忽和大意，明月心险些被人利用还差点成了魅影人魔，这种打击该有多大，他该有多伤心？叶开想到上一次傅红雪伤心欲绝的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喝酒，然后被燕南飞暗算，被困龙钉所伤险些成了废人，这次这个玲珑山庄比那燕南飞不知厉害多少，会不会也……

　　他想到这个，心都提了起来，真想把聂浥飞那小子抓到面前来，逼他说出傅红雪的下落。但转念一想，若是傅红雪不想自己找到他，逼迫聂浥飞又有什么用？天大地大，只要他想躲，大海捞针自己如何找起？

　　如果昨天看到真的并非自己的幻觉，那就是说他一定还在这附近。他不想让自己找到，那就逼他现身！

　　“叶开，你都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了，琢磨什么呢？”

　　路小佳这完全是明知故问，叶开正一门心思想着傅红雪，也没觉察出路小佳这略带调侃的语气有什么不寻常，而是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路小佳。

　　“路小佳，有件事请教你。”

　　叶开难得这么一本正经，路小佳却很不以为然，不用想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事，无趣透顶。

　　“我有一个朋友因为一些误会，现在时时躲着我，不肯出来见我，我不知道他是还在生我的气，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愿见我，可是我很担心他，非常想找到他跟他把话说清楚，你说我该怎么办？”

　　傅红雪就傅红雪，何必说的这么拐弯抹角？路小佳在心里对此十分不屑，但看到叶开一副诚心求教的模样，便随口说道。

　　“这个容易，倘若他还当你是朋友，一定很在乎你的死活，你实在想逼他出来，就装病好了，”反正你那病说得再严重傅红雪都信。路小佳回想了一下昨夜傅红雪在叶开床边那副紧张心疼的模样，顿时觉得十分快意。叶开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那几日，他和小雨夜夜守在床边时提心吊胆的滋味，也该让他尝尝，不然真是便宜他了。

　　“这……”这未免也太过矫情了。

　　路小佳当然知道让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装病委实有点别扭，可是叶开这病并不假，虽然现在活蹦乱跳地，还能坐这里胡思乱想，但小雨说过，这病会一辈子缠着他，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了他的命。现在不过是让傅红雪多心疼心疼，这有什么？这人在江湖，刀头舔血，说不定哪天就天人永隔了，到时候他想心疼都没机会了呢。

　　“这……我再想想罢。”

　　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一点也不容易。傅红雪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万一到时候被他识破，等于是又骗了他一次，这别的事情还好说，傅红雪最恨的就是别人骗他瞒他，自己就是错上加错了。再说，万一他不来呢？这一搏赌的是傅红雪还放不下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还在乎自己，可是万一，万一他不来……

　　那说明他们之间，真的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就算他不想死心，也只能死心了。

　　傅红雪赶回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原本要在外多待一晚，但是突然接到了聂浥飞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他出门可不是像聂浥飞那样带着宋莫痕四处闲逛，他这一趟出门的收获可算是非常惊人的。说起来也是巧合，当日聂浥遥一行人趁夜离开别院的时候，傅红雪正因为下午时候不小心被叶开看到而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这里另寻栖身之处，结果就在他在别院外徘徊之际，看到了聂浥遥从别院里出来，当时夜色虽深，可傅红雪远远看着聂浥遥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直到第二日一早，傅红雪只身潜入碧湖庄，看到穿着一身灰色袍子的聂浥遥，再次看到那个背影时，傅红雪终于想起为何自己会觉得聂浥遥如此眼熟。

　　因为那个背影，和当日傅红雪叶开在城郊看到的，与蒙古人私下见面的苏先生居然一模一样！

　　这一点让傅红雪自己都不敢相信，虽然他与这个聂家的二少爷只有几面之缘，但也从聂浥飞的言谈之间知道这位聂二少性子沉静，与世无争，平日里除了打理家中的生意以外，几乎从不过问江湖上的事，不过聂浥飞似乎也说过，聂家的许多生意都与朝中权贵有关，这些话傅红雪当时也一听而过，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当日那个蒙古人对这位苏先生何等尊敬，甚至还叫他四殿下，当时他与叶开猜测过这个苏先生应是蒙古的贵族，而这个聂二少……

　　有关聂二少的身世，聂浥飞说的不多，只说过他们与二哥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二哥十几岁前是在养父母家中长大，后来才被接回聂家，因为天资聪慧，祖父过世后结果聂家的家业打理至今，这些年来聂家的声望不坠反升，足可见这位聂二少的手腕何其厉害。

　　如果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那么他的父亲有没有可能就是蒙古的某个贵族呢？因为他自小在中原汉人家庭长大，所以不懂蒙古语，所以那个蒙古人一直用生涩的汉语与他对话。而聂家本身在朝廷之中就有背景，他接手聂家之后更可以利用聂家在朝廷中的人脉关系替他暗中行事。

　　如果，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那么这个聂浥遥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不，不，仅仅凭着一个相似的背影还不足以确信聂浥遥就是那个苏先生。他毕竟是聂浥飞敬重的二哥，也是当日对叶开施以援手的人，无论目的为何总算是有恩于他们。在一切尚未定论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只能放在心里，否则第一个不痛快的怕就是聂浥飞了。

　　傅红雪在碧湖庄监视了聂浥遥一整天，这一整天里他都在书房查账，几乎没有出过门。唯一一次露面是为了把唐卓送走。傅红雪在选贤大会上见过一次唐卓，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出众，而是他一身唐门的打扮很容易就被认出来。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碧湖庄就不得而知了。傅红雪看到聂浥遥将面色灰败的唐卓送上了马车，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唐卓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孔显得更加苍白。而那个将唐卓接走的人，看打扮也并非唐门中人。

　　聂浥遥到底跟唐卓说了什么竟让他如此恐惧，而那个把唐卓带走的人又是谁呢？

　　傅红雪本想追着那马车去看个究竟，没想到稍晚一些时候就收到了聂浥飞的消息，说叶开那里病得很重，要他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