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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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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宫野茧胆怯地跟在小笠原身后走进那间小小的观察室,坐在那里的清瘦男人转过头,并没有起身,只是对两个女分析师露出微笑。
“早上好,小笠原君,这位就是你说的朋友了?”
“初次见面,我叫宫野 ,请多关照。”宫野茧止不住地感到紧张,她甚至不想跟那家伙对视——年仅26岁就用□□和投毒杀死9名政【河蟹】府要【河蟹】员的人。
“我是幸村精市。”那语气温和从容,宫野抬头,看到的是同一张在内部照片上见过很多次的脸。政【河蟹】府公布出来的他并不是这个模样,一个染发、纹身、穿鼻环的杀马特形象取代了这张优美面容——他们大概希望民众相信所谓的幸村精市是个因为毒【河蟹】品和叛逆想报复社会的暴力分子。
小笠原从背后拍拍她的肩。
“需要我留下吗,幸村君?”
“小笠原君愿意的话当然没问题。”幸村对宫野笑笑,“请坐吧,宫野君。”
宫野在他对面坐下,小笠原则坐在了角落里一把椅子上。
“我今天来打扰幸村君,是想请你……”
“‘N怪人’对吗?”幸村没等她说完。“小笠原给我带了一些资料了。”
宫野看到小笠原对她苦笑一下。她知道小笠原为了她能见幸村差点跟真田拍桌子叫板。
“是吗,那么就麻烦幸村君了。”宫野递过去手中的资料,“这些是案发现场的照片和被害人资料,还有尸检报告。”
“多谢……”幸村接过资料。“能不能请宫野君给我描述一下你的大致……想法或者分析?”
“在第四个受害者出现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针对女性的残害事件,因为前三个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宫野翻着资料。“白石友香里,24岁,孤儿院老师;北岛慕歌,22岁,摄影师……两人死因均是被下药迷昏后钝器击打头部。第三个受害者海堂熏25岁,男性,无业游民,当然真正职业是倒【河蟹】卖【河蟹】毒【河蟹】品,死因是被利刃砍杀……就是第三个受害者的出现让我很迷惑,搞不清凶手的目的。”
“为什么会认为第三个案件跟前两个是一个凶手干得?”
“因为啊……”宫野指着幸村手中一张照片,“三具尸体上都有拿刀子划出来的痕迹,都是一个字母N。”
“所以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只能猜测这是他的个人标记……凶手是个通常意义上的变态杀人狂,通过谋杀来满足血腥嗜好。”
幸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凶手的头脑完全正常。”他有些迟疑的说,“你看第三个受害者身上的刀伤……只有两处伤口却足以致命。法医应该能看出来这是个有医学知识的人,他杀人的过程很有效率,完全没有激动或失控的成分。他是把这当做任务……而不是乐趣。”
“任务?”宫野忘了掩饰自己的怀疑。“你是说这是雇佣杀人?”
“不一定。”幸村摇摇头,“任务,不是说这是凶手接到的委托杀人任务。我只是认为凶手的意图不在单纯杀人,而在通过谋杀完成某个……目的?”
宫野有些惊惶地看着他,很快在笔记上写下些什么。
“我会叫那帮警【河蟹】察再去查查死者的背景和联系。”
幸村谦和地笑笑,继续说。
“这是个理智的人,他把现场处理得很利落,没留下什么可以分析他个人信息的把柄。这个人行事严谨低调,不会随便被你们抓住。他在每具尸体上留下N不是为了引起公众注意,只是为了在小部分人群里面引起关注……N是个提醒或者复仇信号,给一个小型人群的信息。”
“比如警【河蟹】察、政【河蟹】府?”
“大概吧。”
“那为什么他都是对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下手?”
“也许因为年轻女孩是最好下手的吧。”幸村看了一眼小笠原。“力气小、防范心不强、单身居住总是一个人行动……这人不想在可能制服不了的男人身上冒险。至于最后一个死者,他是个毒【河蟹】贩子。这种人一般都是独来独往,经常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选择他的话,可能作案好久之后才会被发现。这又证明了这是个谨慎小心的家伙。”
谨慎小心→神经质(可能有强迫症或洁癖)
医科或理工科出身?
选择无辜者下手→缺乏同情心、人性
反社会人格有信息要传达给小部分人群→与□□、个人恩怨有关?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宫野合上笔记,抬头看到小笠原最讨厌的家伙。真田站在门口,那张“中年后会显得相当精神、现在却长得太着急”的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
“时间到了,你们的咨询得结束了。”
小笠原一副想把门拍在他脸上的表情,不耐烦地起身甩甩头发。幸村还是一副光环笼罩一般的笑容。
“多谢提醒,我也该回局里了。”宫野起身,“今天真是谢谢了。”她想像对待导师一样给幸村鞠躬,但又不知道给一个在押杀人犯鞠躬是不是恰当。
“总之是多谢了,你帮了我很大忙。”她希望自己的口气能像小笠原一样恰当,可惜做不到。小笠原和幸村道别,两人走出观察室。真田和另一个狱警进去把幸村带回牢房。
宫野茧回到警局时那里却一片混乱,一帮警【河蟹】察叔叔来来往往,手冢探长站在一辆警车旁对着传呼机嚷嚷。
“……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忍足医生白大褂外罩着风衣,风流倜傥(吊儿郎当)地靠在同一辆警车上,看到宫野咧嘴露出个笑容。
“10区一个房东报案,在他租出去的公寓里发现女房客的尸体……”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这是去哪儿了,身上还有香水味。”
“别胡扯。”宫野在脑袋上给他一巴掌。“尸体怎么了?”
“还能怎样,身上有个刀刻的N。”
“卧槽。”宫野一把推开他,自己开门上车,“我也要过去。”
“你没有去现场的必要吧。”忍足一手撑在门上,优雅地俯身看她。“这车还要带一个我和两位警官呢。”
“那你就甭去了。”宫野飞过来个白眼(在忍足眼里是媚眼也说不定),“我必须去看看。”
手冢这时放下传呼机,看到坐车里的宫野没问什么,招呼忍足上车便开了车。
“这次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房东报告说有个女儿,目前下落不明,也许被凶手带走了。”他简单说着情况,又打开传呼机,“佐藤,你们那队先赶到保护现场,把报案的房东和周边群众全部扣下询问……”
“说好的还要带俩警官呢?”宫野给了忍足第二个白眼(媚眼?),从包里掏出笔记自己看了起来。忍足对自己笑笑,不再说话。
宫野茧摘下黑框眼镜露出的眉眼清俊,忍足扫她一眼,再扫她一眼之后看到那笔记,颇感兴趣地凑到她身边看了起来。宫野给了他一记含蓄的肘击,他一脸“心都碎了”退了回去。
宫野却没办法专注看笔记了。她挪挪屁股离忍足更远一点,抱臂看着车窗外的灰色天空。
10区离日兴连边界线以及废都不远。这几个区都是这副德行,典型的贫民聚集地,格斗游戏、毒【河蟹】品、卖【河蟹】淫和□□一样不少。在这儿执行任务的警察最辛苦也最习惯对犯人下狠手。
宫野不得不赞同幸村的说法——“N怪人”很聪明,在这种地方作案永远最难追查。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犯罪现场,正好赶上最狰狞的一次。那中年女人上半身只有乳罩,倒在床上,被人割开了颈动脉。手法干净利落,喷出的血全被捂在了一块厚毛巾里没有乱溅。她背上被刀片划出个字母N,伤口表明这是在她死后才被制造的。满屋子的血腥味儿和腐烂臭气让宫野干呕一下,掏出根香烟想点上,手冢对她皱下眉后她乖乖的只是把它叼在嘴里。
忍足淡定得多。他脱下外衣扔给宫野,套上那种难看到死的黄色工作服,自己从塑封袋掏出白手套戴上,直接去捣鼓那中年女人。另一个警【河蟹】察拿相机对着尸体咔嚓咔嚓地拍照。
手冢在盘问那个房东,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这时却吓坏了,吭哧半天才能答出一句有用的话。眼见没自己的事,宫野在现场周围乱晃起来。
不需要问那房东“你的房客究竟是什么职业”,看现场就已经很清楚:中年女人浓妆艳抹却早衰的脸,桌上未开封的安全套,上半身只有乳罩的艳尸……宫野轻声骂了句粗话,底层人士+单身女性,果然是N。
“下肢尸僵部分缓解,有绿斑和血管网,蛆虫出现,瞳孔不可见……死亡时间在四十到四十八小时。”她听见忍足对另一个警【河蟹】察说,两人一起把尸体搬进了乳白色的尸体袋。
本来不觉得什么,听他念叨完那一长串再看那具血肉模糊、爬上尸斑的白皙躯体她突然又有点恶心……从那小公寓里挤出去,跑到户外的金属楼梯上点上她的烟。
“一起回去吗?”忍足和两个警【河蟹】察搬着半透明尸体袋从她身边经过,透过乙烯聚合物她的视线正好对上女人那布满白斑的涣散双眼——宫野不自觉一个寒噤,摇摇头。
“我不想和这玩意坐一辆车上。”
“我们死后都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不过别提了,谢谢。”
“你上次都看我打开了一个人的胸腔,我们还一起在他的肛【河蟹】门和口腔里发现了未孵化的苍蝇卵。”
“……”
宫野对他露出个阴惨惨的表情,把他的外套摔在他身上。忍足十分歉疚的笑笑,没有道别就和两个警员一起下了楼。他们把尸体运上车时宫野听见一个警员对忍足的埋怨。
“扛着尸体跟姑娘调情你也不觉得晦气……还有你那他【河蟹】妈算哪门子调情,有姑娘鸟你就怪了……”
忍足没理他们,抬头对上宫野贞子样的眼神,一副冷淡的笑容很绅士显得他更像个道貌岸然的流氓。
宫野想砸个什么东西在他英俊的脸蛋上。她转身走进了被害者的公寓,被各种乱糟糟的破事扰得心烦意乱。连室内的臭气都从鼻孔钻进,像苍蝇在脑子里嗡嗡叫着飞来飞去——她深吸一口香烟,却莫名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女人……是个卖货,您懂得,男人有那啥就去找她、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工作,她老换地……最近应该是在南边一个地儿揽客、她闺女挺小,天天瞎晃悠也不上学、我是真不知道在哪儿了,这月她没交房租我才过来的,一过来门没锁我就进来看见她倒在哪儿,人都臭了……”
房东粗哑的嗓门在说个不停,他紧张兮兮地搓着手,生怕答错什么话引来更多问题。这时宫野看到隔壁公寓门口还有警员在盘问另一个男人,那男人很年轻,一头褐色短发,打扮普通也显得英挺。他有些苦闷地回答着问题,似乎对于被卷进这种事头疼……他说话时嘴角有颗痣在随着他的发言跳动。
察觉到宫野的注视,他好奇地看回来,她清楚地看见那男人的瞳孔是深碧色,在灯光照射下像只狐狸,偶尔甚至会有诡异的反光。
宫野想起女尸那对布满白斑看不见瞳孔的眼球,赶忙收回目光。慌乱地在笔记本上划拉几笔。现在任何事都让她害怕——对于现况一无所知,对未来亦无所知的惶恐。
她觉得这事件比表面看上去更复杂,她却完全找不到方向。就像是潜在幽暗的深水当中,只知道有巨大未知的怪物绕着身边游来游去,却看不到它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心脏几乎是堵在喉咙口的,咚咚咚跳得她跟不上它的节奏。
她猛吸一口烟才发现烟头已经燃尽,她想胡乱把它丢开,却把熄灭的烟头揉在手里。灼热的烟灰烫疼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