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庶女有晴天》沐*

2、第 2 章

　　飞鸟从遥远的天际一角斜斜的飞起，浮云薄淡。

　　风中驭马而立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生的清冷孤傲，一身窄袖骑装缀着绛红锻边儿，腰间那块碧色翡翠极是醒目。

　　少年冷眼看着脚下的女孩，淡淡的说了句：“只要你求饶我便饶你。”

　　“求饶？”女孩斜睨着少年，“我为何要向你求饶，我觉得我没做错。”

　　“你的羊弄脏了我娘的坟头，你说你是不是该死？”少年冷眼看来，眼里尽是威慑。

　　“你娘的坟？拜托，写名字了吗？立碑了吗？一个小土坡你说是你娘的坟就是你娘的坟，我还说是张三的坟李四的坟呢。”小女孩倔强的抬起头，目光不卑不亢。

　　“跟你这种贫贱的垃圾说什么都没用。”少年冷哼一声，勒紧了马绳。

　　“少爷！”少年脚下刚要用力，却被身旁的小厮拉住了。

　　“嗯？”少年明显不快，眼里的森凉又冷了几分。

　　小厮被看的头皮发麻，硬撑着支吾道：“老爷说了不让咱们惹事。”

　　“我爹？那个老东西何时能管得了我！”少年冷笑两声，随即看向远方。

　　“可是……”

　　“阿宽你要是再拦着，我便连你一起罚。”少年的声音在风中飘散，绵软的，不可违拗的。

　　“连爹都不尊重的人，还敢跟我叫嚣要为你娘出气？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马下的小女孩再次发了话，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轻蔑。

　　少年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那墨潭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却泛起了不可饶恕的怒光，“阿宽，放手。”

　　被叫阿宽的小厮自知无力阻止，从小陪伴少年长大，他深知少年越是平静心里就越是坚定，随即一声轻叹松了手。

　　“驾！”鞭声响彻天际，在空旷的大地之间上演着一场谁也不肯屈服的戏码。

　　马儿疾驰，像风，比风更快，像在逆着时光飞翔，春日的阳光撒了满地金色，金色之中少年与白马融为一体，那么极致又精美的银色线条将天地隔开，仿佛银针在布匹之上即将绘制出绝尘的画卷。

　　少年长睫微动，幽深的眸子里闪出几抹潮水的斑斓，他压低身子微微侧头，身后女孩正在试图挣开捆在她手腕的绳子，石粒与树枝随着冲力纷纷打在她的脸上，划破她的衣衫，她所经之处扬起不小的尘埃，渐渐将她瘦小的身子淹没，再也看不清面容，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极黑极亮的，在一片朦胧中怒视着自己。

　　真是个倔强的人，少年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眼里却是一片冰霜。

　　马停了，少年静静的听着身后那滑翔而来的声响，空气中有女孩低声的呻)吟，只是她却始终自己忍着，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少年的剪影被阳光一照，正好打在女孩惨烈不堪的脸上，女孩眯着眼，在一片混沌不明的视线里微微抬了抬头，逆着光，少年的侧脸犹如剪纸之上的明媚光影，虽然看不到五官，却依然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冰寒。

　　“求饶吗？”少年的声音再次飘来，带着几分高贵几分不可侵犯。

　　“就这点能耐吗？”女孩冷笑的迎上少年的目光，左脸上有隐隐的血迹渗了出来，混合着尘土，灰灰暗暗。

　　“我们，继续。”少年低垂着眼，头却丝毫不动的挺了挺。

　　少年斜眼看向了不远处，横起的枯树歪歪的躺在路中央，还有更大的石块。

　　女孩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刚才是开胃菜，那么现在……

　　生与死，也许在别人眼里会是两个极端，然而对于女孩来说，却有着更深的意义。

　　闭上眼，穆小可心里泛起了一丝惆怅，数月前，她也面临着这样一场生与死，父亲炒股失败，带着全家人跳楼，二十岁的人生本应该是绚烂美好朝气蓬勃，却因为那些变故让生命变的更脆弱和不堪。

　　穿越带来的新人生，没有记忆，没有家人，带着浑身的伤沿着溪流爬向下游寻求希望，十二岁的躯壳，最无奈又无力的弱小。

　　被搭救，在那个民风淳朴的山村有了自己的新家，仿佛默认了时间会将所有伤痛掩埋，甚至让自己忘记记忆里最熟悉的那些脸庞那些笑颜，忘记父亲和母亲躺在冰冷的水泥马路上，身子下面晕染开来的大片殷红。

　　生与死，不过尔尔。

　　女孩眼里的眼泪被生生的压了回去，她抬起头，用近乎平静的语气道：“来吧。”

　　女孩的回答让少年微微一愣，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世间的那些人，而这一瞬间，他却仿佛明白，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这种人也许是自己永远无法征服的。

　　可是，他不会输。

　　“少爷。”小厮阿宽立在马上，弱弱的唤了句，他的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了这句‘少爷’里。

　　然而少年却头也不回的冷冷回了句：“滚。”

　　前方，也许会是女孩的另一个人生，少年眸子收紧，手里的皮鞭却不受控制的扬起。

　　“住手！”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喝斥。

　　少年定睛看去，是一个粗布青衣的孩子，年龄和女孩差不多大，生的一脸敦厚，浑身透着一股子正气。

　　“庞子都……”女孩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远方的男孩，她低低唤了句，眼里却飘出了不安。

　　“小可！”远处的男孩腿脚倒是极好，叫着女孩的名字就奔了过来。

　　“小可……”男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女孩脸上的伤一阵心疼，再看她的手腕已经被绳子勒的满是血痕。

　　“庞子都没事你老哭什么！我还没死！”女孩提高了嗓门，眼里满是对自己伤势的不屑。

　　“谁伤你，我替你出气。”男孩边说着边去解女孩的绳子，全然把一旁的少年当空气。

　　“我。”少年挥起一鞭敲在男孩的手上，语气淡淡。

　　男孩缩起手抬头去看，少年俊秀的侧脸犹如天地间最精巧的工匠雕塑而成，他立在马上，静止不动的样子比尊像还要威武几分。

　　“为什么欺负我妹妹。”男孩站起身怒斥道。

　　“欺负？”少年唇齿微微而动，眉峰轻轻一挑，“她的羊弄脏了我娘的坟头，是她欺负了我娘才对。”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和我妹妹生气，畜生本就随性，弄脏了你娘的坟头帮你弄干净便是，我想你娘在天上看见你这样欺负别人，也会不高兴的。”男孩说的缓和，句句笃定。

　　“那是我娘，别以为你很懂她的心思！”本来平静的少年突然发了怒，冰冷的眸子里泛起了汹涌的潮水。

　　“庞子都你给我退下，”女孩突然扯了扯男孩，再次用不屈服的眼神迎向少年，“有的人就是仗着有钱欺负别人，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少年也第一时间捕获到了女孩眼里的挑衅，他突然收敛了怒气，冷笑道：“就是欺负你了又能怎么样。”

　　二人怒视着，眼里的火光交融在空气中，一触即发。

　　少年勒紧马绳，手里的鞭子再次扬了起来。

　　“从我身上踏过去吧。”男孩不知什么蹿到了前面，手臂一张拦在了马前。

　　“庞—子—都！”女孩一字一句喊的分明，她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有本事放马过来吧。”男孩满脸坚定，目光却落在了女孩迎来的埋怨里。

　　少年冷冷一笑，鞭子却没有因为男孩的举动而停止，那声鞭响同样刺耳，不禁让面前的男孩紧紧的闭上了眼。

　　庞子都只觉得风从身边而过，猛一睁眼，却发现马身已经擦着自己过去了，低头，撞上女孩吃痛的笑。

　　“小可！”只听一声刺耳的呼喊，庞子都身子一倒，扑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本想说什么，却被飞起的尘土呛了喉咙，只感觉腰被人紧紧抱着，一同朝前滑去。

　　如果是自己承受，穆小可不会觉得害怕，即便少年拉着她奔了那么久，她也未曾想过会求饶会低头，可是现在有了庞子都，他可是收留自己那对好心夫妇唯一的儿子。

　　时间在流逝，每一秒都是生死。

　　穆小可扬起头，喉中仿佛泣着血，她尽量探长脖子，试图在空气中寻找到一丝清明。

　　“我！求！饶！”三个字犹如千斤，却仿佛救命的号角。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胜利的弧度，然后瞬间又再次恢复了冰冷与平静。

　　少年扭头，看着脚下那一青一红疲软不堪的两个孩子，他一个跃身，翻身下了马。

　　没有什么能在他的世界成为异数，再倔强的人都有弱点，从男孩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一百种方法让这个女孩屈服，只是，他选择了最阴险最直接的那一种。

　　四目相对，女孩依然不变的轻蔑之色，是对少年的卑鄙阴暗唾弃的鄙夷之色。

　　“我赢了。”少年的面容凑近，幽深的眸子仿佛两汪见不到底的深潭。

　　女孩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不服，她趁着少年缩回身子的空当，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少年的左手上。

　　“少爷！”

　　一旁的小厮立马准备上前动粗，却被少年扬起手制止了。

　　时光在他们之间停止，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穆小可始终以为他会痛的大叫，那么养尊处优的皮肤，一定是承受不了任何痛与苦的，然而她想错了。

　　嘴巴里是腥腥的味道，穆小可于是松了口，迎上少年平静的眼。

　　残阳如火，天上的浮云仿佛火焰之下的光辉。

　　少年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远方，火一般的绚烂里。

　　穆小可看的出神，身旁的庞子都却也学着她的样子看向远方。

　　“哎呀，糟了！”穆小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蹦三丈高。

　　庞子都反应过来的时候，穆小可已经撒丫子跑远了，他捂着头上的伤紧随其后，“小可，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