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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谢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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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谢梅
店家檐下的灯笼在寂静的夜中摇曳着,被脆弱的褪了色的红色褶纸包囊着摇摇欲坠。
我披着一裘青黑大袍凑到了窗边向下张望,这里正好是二楼的西厢房,楼下是处隐蔽幽深的巷子。若是从这里下去,想必应该是没什么人会注意到的吧,我想。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街角对面一就是悬着烛火的那栋有些像中欧风格的店家。有那么大约四间客室的窗户朝着这边齐齐开启。
那店名曰:聚丰客栈。
我心中恶恶地诅咒,这哪门子不伦不类的民风啊。
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翻过了窗沿,将软底鞋鞋尖轻轻地踏在了咔啦咔啦响个不停的瓦楞上面,许久,也不见那战栗声有所停止。
于是就维持着那尴尬的姿势许久许久,直到夜里的凉风一下把我吹醒,才猛然地发现到,那颤抖着的不是那脚下的青石瓦片,而是源自我自身的力的作用。
心中顿时是一顿的呜乎哀哉,懊恼愤恨地想着,若不是为了躲避那死老头子的眼线,我早已是大摇大摆正大光明地走出了店家,去寻找随青的去处了。
是得尽快找到他才是。
想到这里,我那小小的身体竟是一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纵身一扑,便狠狠地摔在了店家大门上方一个凸出的平台上方。
一物体在我哀哀呻吟的时候从我的腰间滚落了出来,半晌过后,待身上的痛楚有所缓解,我起身拾起了那墨绿的骨球,也正是我从虬叟手中得到的亏越埙。原本是不想带在身边的,但终究是担心有个意外,重新藏好了,便走到了平台的边缘颤颤爬着向下去了。
照道理就算说这里是没有宵禁的,可再终究也已是过了半夜,街上应当再怎么也只有行人三两只,(原谅我颠覆人权的发言..)可这一下就冒出了五六个蒙面大汉也是再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吧。
只听那像是为首的汉子声音干哑地发言道:
“此…此路…是我开,厄,此..人是,我,我带!要想过此路!留下性命来!!!!”
用充满了同情的目光望向他们,先且不说他们土得冒渣的言辞,就光凭他们相互之间不加掩饰的挤眉弄眼便可知道,这来人,肯定不是光光的土匪便了事了的。
“各位叔叔,我们还是把话摊开怎么样?”
我盈盈一笑道:
“你们的主子呢?叫他出来见我吧。”
果然下一秒就见他们齐齐石化,就剩一个瘦瘦的高个儿巴巴地问:“啊?你怎么知道的?”随即那人就被左边的个胖大个儿狠狠扇了个脑瓜子道:“你蠢猪啊你!哪有这么不打自招的啊!我看你就只差把谢神仙和道长的名给道出来了,呵!?”
无言遥望胖子甲,又来蠢猪一头。
然而终究也不光是废物一群,自知逃还是逃不掉的,只见他们是骂骂咧咧地好一阵后,决定是采取终极手段直接取了我人头了事的样子。我一步步地后退了,直到背部重重地撞上了巷子的壁上。那群人见了早已是磨刀霍霍,只大约是新手也不曾真杀过什么人的样子拖延推卸了好久,那胖子终是不耐烦了,只见他抬手之间,那手臂粗的大砍刀便直直地向我劈了过来。
闭了眼,心中却满是凄楚的不甘心。
这样就结束了么?
就这样结束,也不是不好,只是好像还有那么个人......
是随青啊,对啊,随青..还有随青!
我走了,他可怎么办!
手是迅速地掏向怀中的骨笛,只要一下,一下,就可以解决眼前的这群人了!
可那刀刃还是生生地向我两眼间嵌了过来,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来不及.....
“给我死去————”一声大吼突然震动了眼前的状况,那胖子被吓得呆了一呆,但手中的刀势却是不曾停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同镜头慢放一般,我呆呆地望着胖子的脸庞在我面前一格格地变形,帕擦,帕擦,然后忽地恢复了常速,“砰”一声,胖子被一脚给踹到了对边的墙上。
“流老大!你没事吧!”是涘涅,他是激动万分地一把把我搂在了怀里,对我上下其手,我的大脑却是一下地没反应过来。
他...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流老大啊~你怎么就一个人跑出来了呢...还竟是爬窗子出来的?你...”
顾不得在此时伤春悲秋,我一把推开了扒在身上的涘涅就朝一旁滚了去。
涘涅先是一脸受伤地傻站着,终好像也是明白了状况一般转身便朝那群土匪大打出手起来。我好歹在流府也是练过些基本功夫的,一边忙着左右闪躲,一边在眼角余光处见到涘涅打斗的场景,只见他是招招的干净利落,脚下突进间已是横扫一片。虽早就是知道他会武功的,但也没想会与这些汉子打得还会占尽上风,不一会儿就突破了三四人的包围,一拳将袭向我这里的大汉给揍倒在了地上。
无视地上人的嗷嗷呼痛声,他反倒是几步跃上前来喜滋滋地向我报功:“怎么样?流老大?你可是看见了我的英明神武了?”他见我笑盈盈地点头便脱口而出:“来,叫声哥哥~”
只可惜。
异象,突生。
只见月光下,那六个倒在地上的汉子竟是突然地抽搐不动了。
涘涅显然是比我更早注意到了这个状况,他已是回过头去,脸上虽然依旧调笑但显然是笼上了一层肃穆的痕迹,将我掩在了身后。
他们竟是重新动作起来了。
一个个关节犹如木制的窗环般发出了刺儿的吱吱嘎嘎声,哆嗦着一挺一挺地盘爬了起来,随后露出的是一如先前的脸孔,只不过他们的双目已是空洞死寂的一片,令人直觉毛骨悚然。
身前的涘涅以一如以往的口调声道:“流老大,有人在以常人难以听到的曲调吹着笛子呢。”
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目光曾目睹于何处了,正是在一年前位于首府临淄的离离宫地下据点的据点中,那两个仆从的身上……
于是当下高声喊道:“虬爷爷,您别和安柁玩游戏了,您这算是以大欺小...”
并在后头自动地隐去了“恬不知耻”四个字。
不顾涘涅诧异的目光,我静静矗立着等待着。
果不一会儿从头顶上空回荡开了那死老头阴森森且装模作样的声音道:
“流少爷,请原谅老身的冒犯,这老身这里的曲丝笛也是难得的乐器,想要活命,流少爷,请拔埙吧。”
拔埙,心下为叹间却是淡淡的苦涩,
“拔了埙,这群人难道就不是必死无疑?
巷子两边的民居把上头漆黑的上空围成了冷冰冰的一块,只听从别的方向是突然传来了另外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道:“哈哈哈,果然还只是毛孩子一个,听虬叟道是亏越埙的第六代传主还当是什么英雄少年,如今已看也不过如此,妇人之仁尔耳!”
身前的涘涅浑身一紧,似乎是正要行动,却终是被我立刻阻止了。
对于已死之人,本就没有所谓妇人之仁。
那些匪盗,早已是空壳一具。
而转手间已是吹响了埙乐,那调子凄凉空灵,远闲尘而虚幻若谷,可那乐声所到之处却是金戈铁马肃杀一片,血肉纷飞。
一曲闭,已是黑血粼粼满街巷。
血亦溅上了脸庞,只是自己不知,也是不愿知的吧。
随着衣袍翻飞声,再睁眼,眼前已是静站着一高一矮身影两座,右手的便是许月不见的虬叟,耳边只闻靠左的高个儿老头冷冷嘲我讽刺而来:
“毛孩子挺是硬气,只可惜终是受不了激。”
“这怎么是敢呢?受爷爷的启示,安柁只是眼见他们因晚辈而无端死去还受制于人,心中难过,更是不敢拂逆了两位爷爷的苦心一片,无奈之下也只好顺着爷爷的意思让他们早早超生罢了咯。”
一时间,我们是双目相对,只觉那老头眼中气势逼人寒若冰谷,我不为所动,只是笑脸相对。
自己,都觉得自身好是强悍啊,在心中微微苦笑。
忽而唐突地听那老头抚掌大笑道:“好,好。有气魄,有气魄啊。”
“娃儿可是名叫做流安柁?”
不待我有所回应,又皱眉像是思索了番,转而又笑着拔声道:
“老夫谢梅,寻梅谷谷主也。娃娃啊,这老夫近日是被虬老头拖着寻你好久,所幸也不是白白的枉费力气。你今后有空便来老夫的寻梅谷小坐如何?”
那虬叟在一旁似乎有所异议,那谢梅见了反倒时更为的得意:“听说娃娃要去西齐之地?别被虬老头给坑了害了,还是快随我….”
话未闭,虬叟已是左手出招,一招直袭谢梅的招子。谢梅反手御了那势力之十之八九,一边向后退去了,一边已是摇头晃脑自我陶醉连连,仿佛我已是拜访了他的宝贝某谷一般得意非凡。
终还是不愿惹恼虬老头的样子,随即笑着改口道:
“近日已是耽搁了许久,谷内有急事,老夫先是去了,娃娃,后会有期。”
转眼间,已是人去楼空。
一手紧扯着涘涅的衣袖,月下,我静对虬叟而站。
只见他向我微微俯身道:“老身今日有所冒犯,还请少爷多加包涵,体谅老身的一片苦心。近日一见,少爷果然天资聪慧,这短短三个月间已是将这亏越埙给掌握了三四成……”
“前辈的话安柁记在心上;”出声打断他的话语,我平静地出声问他,这几个人是否的确是他所派来。
虬叟恭敬地笑答我,也算不上是离离宫的人,只是正好利用上了罢了,还迎奉我说相信着少爷的能力,就算是有个万一也是会立即出手阻止的。
我低头沉默了许久,抬头灿烂一笑道:
“这几日还真是辛苦了虬爷爷了,安柁好是感动呢!没想爷爷是如此的照顾和想念安柁!那么后日晌午,码头上还请露面,不见不散噢。”
转身离去,却也没拉着涘涅离开。
迈出几步,便被涘涅一手给紧紧地揪住。
没有回身,我只命他先回店家。
他不愿,我挣开了他的指。
“别担心涘涅哥哥,我寻随青去。”
话语间是一派轻快如斯。
步子没有想象中的沉重,我踏着破碎了的月光沿巷离去。
心思是从未如此的单纯。
只想,快些见着他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