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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海南陵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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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两场比赛,湘北对武里和陵南对海南安排在同一场馆。陵南和海南在球场的两侧观看第一场湘北对武里的比赛。奇怪的是,樱木并没有出场,休息区也没有他的身影。
进场前,仙道又一次把他的外套披到我身上。
“……这次又是为什么呀……”我问道。
他双手插在裤带里,懒懒地回答:“这样就很清楚你是陵南的人了,省得被拦在场馆外面。”
的确,非篮球队的相关人员只被允许在观众席观赛,因为是周末,我穿的并不是校服,于是没说什么。
“樱木呢?!樱木呢?!”彦一开始东张西望,在得不到答案之后,突然惊恐地张大嘴巴说:“啊?!难道樱木被湘北篮球队除名了?!不可能不可能……”
我看见越野脑后一颗豆大的汗珠,无奈地低下头。
在没有樱木上场的情况下,湘北还是打得十分顺利,武里对湘北几乎构不成威胁,很快安西教练换下了赤木学长,看来他的伤并未痊愈。在比赛只剩6分钟,湘北分数快破百的时候,樱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入口处。他穿着湘北的球衣跨着包狂奔进来,马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剃了他那一头耀眼的红发。
我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樱木,再一次被樱木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樱木永远都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海南的人也全都以同样的表情看着樱木,只传来清田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这只红毛猴子!”
“哦!原来是这样!”彦一换了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原来樱木迟到是因为理发了!削发明智!真是了不起!”
“……彦一……这有可能吗……”我在他身边用很不肯定的语气弱弱说了一句。
“嗯……好像是的哦……”彦一有把握的表情马上消失了,开始和我一样困惑,“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听见仙道在身边轻笑了一声,我抬头看他:“笑什么。”
“怪不得你们这么聊得来。”他大大地笑着,“两个傻瓜……”
“……喂……我们不过是比较关心樱木为什么迟到……”我知道我有时候是有点傻兮兮的,特别是在仙道面前,我伸手打他以示反抗,“还不是被你影响的……”他还是那样笑。
湘北的比赛结束了,樱木并没有上场。陵南对海南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加油哦。”我抬头真心地向他微笑。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他伸出右手握住我的左手,我惊得颤栗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我会赢的。看着吧。”他微笑。随后就放开手向场上走去。
我还是面无表情地愣在原地,这些发生得太快,幸好队里其他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做着准备活动,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们。我的心狂跳,却也舒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两队在球场上做热身。清田试图做空中灌篮,却没有成功。我听见上方的观众席传来樱木不服气的咬牙切齿声音:“哼,爱出风头的!野猴子!”
这头,仙道从罚球线高高抛了一个球,阿福跃起将球扣进篮筐。海南的人也都朝过来看着阿福。阿神惊讶地看着阿福。
两队回到休息区集合,而令人惊讶的是,双方教练握手时同样火花四溅,丝毫不亚于鱼住学长与阿牧或者赤木学长的会面。彦一拿着本子大叫:“啊啊啊啊,燃烧了燃烧了!难道……他们有什么宿怨……”
“那是我们高中的时候。”田冈教练回到休息区对我们说,“不是我自夸,我高二的时候是神奈川第一高手,而高头是高一的王牌明星,被称为恐怖的新人……没错,情形就像现在,我就像仙道,高头就像流川……”
教练说完这些,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脑袋上被重重打了一拳,仙道也愣住,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教练,这个比喻让他也傻了眼。
大家寂静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指着教练说:“你撒谎!你骗人!”
教练一脸尴尬:“是真的!……”
仙道惊讶的情绪稍稍缓和,还是没有说什么。
“好,大家坐下。闭上眼睛。”教练说。于是众人围城一圈坐在地板上,闭上眼睛。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现在,回想一下我们以前的训练。”
我看到每个人的嘴角、眼角都开始抽搐,露出痛苦的神情来。我也想起他们每天都要做的那些机械的体能训练,传球练习,绕着校园一圈一圈地跑;在场馆内被自己的汗水滑倒,满脸的汗水以致睁不开眼;还有周末的环城跑,到最后这些大男生累得呼吸都接不上气,瘫软在终点,不断干呕……
“好了,把眼睛睁开吧。”
“呼……”大家舒了一口气,抹去冷汗,纷纷说,“真是不愿意回想……”“一想起来就想吐……”
“听着,”教练继续说,“我们的训练量是最大的,比湘北,甚至比海南还要大。我不知道高头有多严厉——但我一定比他更严厉!我担任教练这么多年来,今年的球队训练强度是最大的,也是我要求最严格的队伍。”
教练停顿,我看见所有人的神情都严肃地凝聚起来。
“现在,该轮到我们陵南成为冠军了。”
“好,我们上吧。”鱼住队长起身说。
我看到仙道闭眼略一停顿,然后又缓缓睁开。没有微笑,眼神很平静。我不知道其后隐藏着多少的对这场比赛的汹涌暗潮。我没有捕捉到他的目光,看着他向球场走去的背影。
也好,我们都要专注在这场比赛上。我默默地想。我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
“阿牧。”鱼住学长突然叫住阿牧,“今天你这块神奈川第一的招牌就要摘下来拱手让人了。”
阿牧明显一惊,随后轻嘲似的一笑:“是吗。凭你鱼住这块料可是不行的。”
“不是我。”鱼住学长说,“是我们家的仙道。”
场上的人都惊讶地看着鱼住学长。阿牧饶有兴致地看向身后的仙道,仙道的表情很像是被鱼住学长从身后射了一箭,瞪大眼睛看着阿牧,我被逗笑了,他一定在默默地抱怨“真伤脑筋……”
跳球之后,仙道持球带领陵南组织进攻。我听到观众席上传来惊讶的声音,询问仙道为何改打控球后卫。以我浅薄的篮球知识也不懂其中的缘由,只知道教练是打算让仙道与阿牧对位,以仙道的力量来对抗这位神奈川的头号球星。
仙道像之前热身那样抛了一个很高的传球,阿福完成扣篮。彦一兴奋地不断来回挥舞他握笔的手:“太妙了太妙了!怎么会有那么妙的传球!”
与以往不同的是,仙道没有主动地去得分,而是以传球和助攻为主。我慢慢地开始感觉到,他的球风和高一时很不相同。从彦一记录的数据上看,仙道高二的场均得分不似高一时那么辉煌。
“誒,彦一,你知道教练为什么让仙道打控球后卫吗?”我悄悄问彦一。
“大概是因为仙道学长表现出来的传球、组织进攻的才能很出色吧!”彦一同我说,“我们都很相信,只要仙道学长在场上,我们就一定会胜利的!”
看着彦一眼中不容动摇的对仙道的绝对信任和依赖,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而望向球场上的仙道,他是陵南的精神支柱,他也一定很清楚这一点。我深知,这样的依赖在有些时候会转化成沉重的压力,可是,他从来没有过感受到压力的表现……还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出来过……
这场比赛起初看上去并不是很艰难。上半场结束时,陵南队领先了十分。下半场一开始,陵南把比分拉开到15分。
“阿福学长好厉害!他现在是场上得分最多的人耶!”彦一继续手舞足蹈。
“喂,大叔!野猴子!”看台上突然传来樱木的大喊,“你们可不要被打败了!我才不要被人看扁!”
阿牧和清田看着他,我也站起来看见樱木站在看台的过道上对着场内大喊。清田也不甘示弱:“吵什么!待在一边好好看着!”
“我才不要看!我要回去了!”樱木喊回来。
我望向仙道,他擦擦汗,同样斜视着樱木。他想必很无奈吧,他一直是很鼓励樱木的,到头来樱木非要给海南加油灭陵南的威风,我想着,淡淡笑了一下。
随后清田在鱼住队长的防守下一记灌篮,似乎唤回了海南的打球节奏。阿牧开始像在湘北一战中冲入篮下,进行直接的身体对抗。越野被撞倒却被吹防守犯规。仙道过去把越野拉起来。
海南的反击开始有些势不可挡。教练坐不住打算暂停。仙道一下一下拍着球,给大家鼓气。于是他们眼里那种慌乱的眼神马上又消失了。教练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取消了暂停。
在比赛还有7分钟的时候,海南将比分追回到只差一分。就像观战海南对湘北战时的感觉那样,比赛越接近尾声,海南的发挥却更抢眼。而随后鱼住学长被罚下场,我感到身边陵南的队友都陷入死寂的沉默,教练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鱼住学长沉默地走下场,仙道在他身后说:“别在意啊,鱼住。”
但是从大家的表情来看,每个人都知道,这场球赛已经很难打。
我给鱼住学长递上毛巾,他一声不响地接过盖住头,他就这么低垂着头在板凳上喘着气。
我心里的不安一层层加重。
仙道接到球后直接向海南的篮下冲去。观众席里有人大叫起来:“他失去冷静了吗?!”
仙道在阿牧和高砂的夹击下将球投入,扳回比分。彦一双手握拳紧紧盯着场上的仙道,眼里满是燃烧的信念,默念着:“我们会赢,我们会赢……”
之后仙道和阿牧在场上互不相让,那相差的1分在两队之间不断来往。比赛的前景越来越不明朗。
比赛剩不到5分钟,我头一次看见仙道在球场上露出疲累的神情。担心和忧虑一层层涌上来。
“仙道一个人要兼顾进攻和防守,他的负担太沉重了。普通人根本无法想像盯防阿牧需要多大的体力……”教练说,“不行,明天还有对湘北的比赛,要不让越野去配合他防守……”教练站起来,阿福却堵住他,不断地摇头:“仙道不会输的。那样会伤害仙道的自尊心。”教练眼神一沉:“你说的对,福田。你去帮助仙道减轻进攻的负担。”
我注视着场上的仙道,心里没有这么害怕过。他说过他会赢,可是现在,这一切看上去这么模糊。
比赛最后剩20秒,陵南落后2分,海南进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时池上学长断到了阿牧的球,仙道接到球马上向海南篮下跑去。休息区里的人都站起来激动大喊仙道的名字。阿牧很快追上了仙道,两人同时起跳,我心惊不已,感觉似乎阿牧轻易就可以拍下仙道手里的球。但阿牧并没有阻止仙道,比赛进入了加时。
陵南的队员跳起来欢呼。仙道和阿牧站在篮下,喘着气对峙着,两人都面无表情。
越野扑上去与仙道庆祝,把他带回了休息区。然而,仙道不同于其他人,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欣喜或是安慰,他接过毛巾和水,沉默地坐下。其他人都在欢呼着:“我们还有机会,我们打进加时赛了!”
“仙道。”我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还好吗?”
他朝向我,我看见他漆黑的眸子里疲累和空洞。他没有说话。我却觉得没来由的心疼。他闭上眼睛休息,哨声响起,他牵动嘴角带上浅浅的笑意,睁开眼,又充满希望与活力。他把空瓶和毛巾递给我,我知道我眼里满是担忧,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向着场上走去。
也许刚刚的最后一球没有那么简单。我没来由地想。也许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加时赛以89比83结束,陵南败北。仙道和阿牧握手。我站到场边看着仙道,阿牧转身离去之前在我的方向扫了一眼,我们四目相对,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输球之后队里的气氛有些静默。教练也觉得可惜,但说:“你们要打起精神来,明天还有对湘北的比赛。”
明天的比赛真正成了一场争夺全国赛初赛权的争夺战。可是湘北不是武里那样的队伍,绝不能轻易取得胜利,湘北和海南一样很难对付。看着大家疲劳的身影,我突然意识到这样背靠背的赛程安排有多么可怕。从海南赛下半场开始的那丝不安情绪直到现在也没有散去。
下午的时间教练在学校体育馆里简单评论了一下今天的比赛,球队不再进行集体训练。教练要求大家回去养精蓄锐,即使运动也不可过度。
“走吧。”仙道轻声对我说,我听出他声音里的疲倦。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又一次牵起我的手,我紧张地觉得手臂麻木,只是任着他把自己牵走。
看得出他有疲倦和失望。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只是静静走着,没有怎么说话。
“小璟你很担心吗?”送我到家时,仙道突然说。
“是。”我回答,“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仙道你背负了球队这么沉重的压力……”
“我没事。”他停住脚步,很肯定地看着我,有一些些的严肃,“通往全国联赛的路确实不好走,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淡淡地笑:“明天还有对湘北的比赛,你会赢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动声色地一笑。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你心里有这样的信念。”
他笑了一下,像比赛前那样握了一下我的手,这是他的回答。“谢谢。回去吧。”他说。
我转身上楼的时候想到仙道的背影,那几乎也是一整个球队的对胜利的渴望与依赖。今天的比赛让我真正意识到,仙道所背负的沉重。
一直以来都是我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他一直都是一个那么可以信赖的人。我开始觉得心疼他,因为不知道他心里掩藏的何样的滔天巨浪般的情感。
这一次,我决定要陪着他。就像他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