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nd by Me[灌篮高手]》欧乐檬

13、海洋

　　当我在仙道身边安静坐下陪他钓鱼的时候，我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答应了他荒谬的建议。看着仙道怡然的高兴模样，我愈发不安，只能默默叹气。
　　“我帮你请了一天的假，不要担心了。”仙道说。
　　“天呐，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那个规规矩矩的小璟去哪里了呀。
　　“你不是很喜欢海吗，出来放松一下不是很好。”
　　我一下一下扣着书包的搭扣，良久才开口说：“我没有仙道你那么潇洒呀，这么大片的自由，很难让我心安理得的。虽然喜欢海，现在却觉得有点心慌。”
　　“小璟，既然坐在这里了，就安心享受吧。不要再考虑其他的事了。”仙道用一种很诚恳的语调与我说话。
　　我停止摆弄书包，目光望向远方。下午湘南的海岸上人并不多，浪潮声有规律地起落，听久了会觉得它在轻抚自己的脑海中的意识，让思绪变得慵懒而模糊。海面一直朝远方延伸过去，划出不明显的弧度，与浅蓝色的天空交际在一线，慢慢融合。这样的宁静让人觉得时间连同这画面一起静止。
　　每次在海边，我都要看着远方想。远方是什么。梦想是什么。
　　怪乱忧伤的。
　　“小璟，为什么每次看海你眼神就会变成这样……”仙道打断了我。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
　　“看上去有点忧愁似的。我有时候上课看见你也是这样。你每次一露出这么，捉摸不透的眼神我都觉得害怕，就想起那天你往海里走的样子……”
　　“……我只是……大海会让我想到很多东西……也许有时候是想得有点多了……”我试着解释，却似乎很难叙述。
　　“你都在想什么，看海的时候。”仙道不依不饶。
　　“……我喜欢大海。”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得多一些，“我喜欢它的博大和宽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海会有一种忧伤的感觉……忘了在哪里读到过，站在博大的事物面前，察觉到的总是自己的渺小。在真正的时间面前，生命是无力的。……也许是我自己乱思考吧，瞎感伤而已……”我很缓慢地、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么一番不明所以的话。
　　转过头，发现仙道很认真地看着我，没有他一贯的笑容。“好傻，跟你说这些话。”我轻笑一声，别开目光。
　　“小璟，你有点太安静了。”他说。
　　“是吗。”我笑笑，“性格使然而已。”
　　“我是说你的心态——和生活状态。”他说，“我看得出你一直都在很积极地去参加活动，你和每个人都很要好，但是又有些距离。”
　　我惊讶地看他，这话更像是我评价仙道的用语吧。
　　“心里有一片空白，又不知道是什么。是吗？”仙道轻柔地说。
　　“仙道……”我愕然。
　　“不知道和你练小提琴有没有关系，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发泄方式都说不上正常……所以才会做出极端的事。”仙道语气很轻，但这些话对我来说却像是重磅炸弹。
　　“仙道，不要再说那是极端的事了……”我觉得很无力，“我很清楚我当时在做什么。现在想来是挺后怕的，以后再也不会了。音乐的世界，和你的篮球世界，是很不一样的。我的确之前一直关注的都是内在的自己。真的，在你让我做篮球队的经理之前，我不知道我抬起头来，原来还可以看见以前从没注意过的景象。”
　　“这么说，你要谢谢我。”仙道笑了。
　　“呵呵，是啊。”我也微微笑。
　　“我让你做篮球队的经理，就是想让你可以开朗些。你一直都有些独来独往，虽然对谁都很友善，可我感觉你内心并没有多快乐。所以你羡慕樱木花道的自信与乐观，和越江、彩子那样活泼大方的人交朋友。对不对？”
　　我认真看着他，他一直不动声色地，偷偷看清了多少事。这一层面上来说，他真是比彦一可怕多了。“我没法完全地快乐，仙道。总是有一种感觉，告诉自己，你可以更好的，你可以得到更多的。你说，是不是我太贪婪？”
　　“你不贪婪，小璟，你只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他一字一句，说得很用心，“贪婪的人眼里，没有忧伤和痛苦。”
　　我看着他，笑不出来，更是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害怕，是被看穿的害怕；还有一种释然和喜悦，是因为竟然有人可以理解自己。
　　“怎么了？”他问我。
　　我茫然地微微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仙道……你真是……感觉都被你看透了……”声音突然又有些哽咽，“不过，还是很开心。说出这些话来，觉得有人可以理解，我也觉得轻松些了。”
　　“你还真是容易被惹哭。”仙道的话里有些笑意了，他轻轻拍拍我的背。
　　“谢谢你啊，仙道。”我还是哽咽着，但真心实意地说。
　　“下次要是又遇见这样的事，记得别做傻事了。”他笑意浓重得望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下次再有难过的情绪，呐，这个肩膀借你靠一下。”
　　我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嗔怪地打了他一下。仙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们对视静静地笑，我很感激有仙道这样的朋友。
　　之后我们静默了很久，都看着远处的海。我慢慢抚平自己的情绪。虽然一直口头上阻止仙道以我上次崩溃的事攻击我，但这件事确实一直都影响着我。它像躲在暗处的幽灵，总是会时不时跳出来攻击我一下。这次，也许这个心结真的打开了。
　　“喂，仙道。”很久之后我开口，太阳又开始斜斜地落在天空一角，光线开始转成橘黄色。“刚刚光说我了，你呢？”
　　“嗯？”
　　“刚才说我的那些话……很多说的，也是仙道你自己吧……”
　　仙道没有看我，轻轻笑了一下，说：“为什么小璟会那样觉得？”
　　“……我说不出理由来，我的洞察力确实没有仙道你那么强，不过，也许只是直觉而已。”我说，“你在球场上的感觉——还有，你钓鱼的爱好……”
　　“是吗，钓鱼怎么了？”
　　“……你对大海的感觉又是什么，仙道？”我折了一下话题。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对他钓鱼这件事的看法。这样有能力静坐在海边的人，性格和心理是很难说清的。
　　“……和你差不多吧。”他说，“和东京比起来，我更喜欢有海的湘南。”
　　“东京？”
　　“高中以前我都在东京读书。”仙道不紧不慢地说。
　　“为什么？从东京来陵南？”我有些错愕。
　　“……小璟，”仙道终于转过头正视我，“这件事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好吗？”
　　“嗯……好……”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搜寻到回忆的痕迹。仅凭那一瞬间，我分辨不出那回忆的味道是苦是甜。虽然很好奇，但也不敢再问下去。
　　可我知道，这一个在海边的下午彻底改变了我们对彼此的看法。他不再是我以前印象中那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大男孩，我在他欲言又止的话语和眼神里看到了他过往的痕迹，尽管他不愿与我多说。
　　每个人都背负着一丝自我保护的秘密活在这世上，我们可以与别人适度地交换来获取安慰。得到朋友，得到理解。我感激仙道愿意试着来理解我，我想我也可以看到心中同样有一片空白的他。同时，我也发觉了自己对仙道的依赖比想象中的要深。而他对我的依赖，我分辨不清。

　　鱼线晃了晃，仙道高兴地说：“看来有笨鱼上钩了。”
　　果然，他钓到一条大鱼，“看来今天收获很丰盛啊！”
　　“恭喜，你终于钓到鱼了。”我笑。
　　“不要说风凉话，小璟，你也该高兴，我们的晚饭有着落了。”他说。
　　“哈？”
　　“你上次可说过的，等我钓到鱼，你就烤鱼给我吃。”
　　我在大脑中仔细寻找，翻出高一时的记忆来。“……你怎么会还记得啊，我根本就忘了嘛！”我无奈地大叫。
　　“你还能记起来就好了。”仙道笑眯眯地凑过来，“不会不守信用吧？”
　　“……可是今天能行吗，晚上还要训练呢。”我看了一下时间。
　　“对哦。”仙道也反应过来，“真是的，时间有些紧张。算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不用亲自烤鱼了。”
　　“哈？”我还没完全理解，就被拽走了。
　　仙道带着他的鱼领我到了一个小餐馆。“就是这儿。”
　　“怎么，这儿的烤鱼很好吃吗？”我问。
　　仙道笑了一下没说话，把我推进去。“鱼住，给你送鱼来了。”
　　夸张地说，这真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没有之一。早上看着湘北篮球队刷分三浦台，樱木花道还绝无仅有地灌篮到别人的头上；下午和仙道在海边聊了很久，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傍晚就看见身高超过2米的鱼住队长系着围裙站在一个餐馆里。
　　我脸上惊愕的表情一定令仙道非常满意。鱼住学长倒是很客气，冲我打招呼：“啊，小璟也来了。”
　　“鱼住……队长……”看着面前总是感觉不太对劲的画面，我一时想不出话来。大概因为看惯了球场上的那个鱼住队长，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与他格格不入。
　　“呐，鱼住，这鱼很大吧。”仙道替我接过了话茬。
　　“仙道，你又去钓鱼了。这回连小璟都一起去了吗？”鱼住问。
　　“是啊。不过不会影响晚上的训练，放心吧。我们三个一起吃个晚饭就去训练。我还以为你不在店里呢。”仙道说。
　　“我也只是来抽空过来帮个忙，不影响训练就好了。”鱼住队长转头对我说，“稍等啊小璟。”
　　当鱼住队长消失在我视线里，我才不可置信地问仙道：“我从来都不知道……”
　　“这是鱼住的家业，以后他也要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厨师的。”仙道向我解释。
　　于我来说，这样的画面有点挑战我的想象力。看着仙道灿烂的笑容，我嘀咕着：“一个爱钓鱼，一个是厨师，真没想到陵南篮球队还有这样一条产业链……”
　　“你可以站在门口负责推销，怎么样，要不要加入？”仙道凑过来戏谑我的嘀咕。
　　“才不要……”
　　不一会儿，鱼住队长捧着那条“笨鱼”就回来了。我们三人坐在一起分享这一顿大餐。不得不说，这份烤鱼的味道真是不错，看来鱼住学长绝对会是个好厨师。
　　“你觉得怎么样啊小璟？”鱼住队长问我的意见。
　　“味道可好了！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鱼了！”我点头回答，“不过，真是想不出，鱼住学长原来有这么好的厨艺。以后可以教教我呀。”
　　“可以啊。”鱼住队长很高兴，“一定要吃饱。我对晚上的训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是啊，你们一定要多吃些。”我对鱼住队长和仙道说，“我一会儿给你们去买水。田冈教练今天听说了湘北的战绩一定会更疯狂的……”
　　“……”他们两人都陷入了痛苦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