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梦园（旧坑）》衡山子

13、13

　　不知是不是受了山令之死的刺激，幸园弟子一个个发了疯似地冲进八卦阵，也一个个殒身阵内，不过他们依旧前仆后继地向前，死伤人数已经过百。
　　季无言是最前面人之一，手持一柄弯刀，原本素白的长袍血迹斑斑，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中天八卦阵极难攻破，所以惠康三十五年，还是二皇子的宣化皇帝才会请顾宪成到自己藩地布阵，抵御三皇子叛军。
　　现在的徐一书功夫一点不让其师，没让幸园占一点便宜。
　　季琏在季无言半丈远厮杀的人群中，双眉深锁，下嘴唇因长时间被咬出沁出血迹，两只握剑的手也因用力而使得指关节微微泛白。
　　此刻的季琏，手持双剑，衣袂翩翩，似乎溅上再多的血，依然显得那么干净、纯然，却也平添一些往日没有的深沉与忧郁。
　　季无言停下手中的刀，默默站立着，看着那个人，恍惚间竟浮现起三年前的景象。

　　三年前，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那是个月夜，山庄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跪着的自己，另外一个，高高坐在塔楼上。

　　大概两个时辰后，塔楼上的人声音嘶哑地问他：“为什么，向我学剑？”
　　虽然已跪了三天三夜，季无言仍然中气十足地回答塔楼上的人。
　　他说：“为了保护，我不得不保护的人！”

　　现在再看对面那个自己立志要守护的人，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季无言收回自己的目光，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精妙的中天八卦阵。八卦阵布置严密，根本没有漏洞可言。再看看徐一书，他耗用大量真气，严谨地调控每一命门，不让任何一个敌人得逞。
　　季无言看见徐一书额头的汗珠，又瞥一眼兑位杀红眼的黄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借剑一用！”季无言飞身跃起，用自己的弯刀换过水令手中的软剑，仅仅五步，杀向兑位的黄亘。
　　“来吧！大爷我正愁人不够我杀呢！”此时的黄亘已经有点嗜血，失去理智了，看见挥剑而来的季无言，兴奋地扬起长刀接招。
　　“锵！”刀剑相碰，黄亘用劲把季无言弹向空中。
　　季无言在空中踏五步，飞升起来，挽一个漂亮的剑花，垂直向黄亘刺去。
　　“锵、锵、锵、锵、锵！”季无言击剑节奏分明，连续五招，打得黄亘连连退后。
　　“这是什么怪异剑法？”一旁的人看着季无言舞剑和跳舞一般，煞是好看，却也威力无穷，不禁停下观看。
　　“锵、锵、锵、锵、锵！”又是五招，黄亘汗水淋漓，已然招架不住。

　　“这是白头庄的‘五步剑’！”对剑法研究颇深的张玉然忽然想起，脱口而出。
　　“什么？”一旁的常文林瞠目结舌，“慕容先生怎么会收弟子？”
　　未防备，这边的水令一刀砍向他，打得常文林措手不及，连退三步。
　　“水丫头，这弯刀可不好用啊。”赶过来的风令玩笑道，被水令狠狠一瞪。
　　“又不是我抢的剑，你总不至于要抢我的飞刀吧？”风令无所谓的样子，顺手向八卦阵洒出随地捡来的暗器，“这别人的兵器用起来就是不顺手。”
　　“那家伙使剑的话，问题就好解决了吧？”火令在另一头接话。
　　风令向火令嘻笑：“不过小哥，我可是一直看好你的喔！”
　　火令也瞪他一眼：“你果真没个正经！”

　　季无言一步步逼向黄亘，却似无视对手的存在，只是忘我地挥动手中的软剑，软剑虽节奏发出“嗡嗡”的响声，很是动听。若说季琏使双剑如同翩跹的蝴蝶，那么季无言的五步剑就像劲道十足的苍鹰，每一次振翅都充满力量，以及鼓动起风的魄力。

　　三年前，他记得，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从塔楼上跃下，捡起季无言的剑，自顾自地挥舞起来。
　　一边沉醉地舞剑，他沉吟：
　　“仙人腾紫烟，五步一击剑。
　　一剑刺青天，云开日月悬；
　　二剑挑山影，浪起龙门前；
　　三剑斩清风，八卦生鸿蒙；
　　四剑拆云楼，佛祖坐南头；
　　五剑皆不见，剑剑证因缘；
　　朦朦复胧胧，爱恨有无间。”
　　慕容连熙挥起剑来，气势磅礴，威力无穷，四周的石凳石椅立即被剑气震得粉碎。可是他的剑法又似十分温柔，剑身震动发出悦耳的清鸣，像是从心底小心翼翼捧出某人，细细地抚摸怀念，淡淡的忧伤不住地淌出。
　　收剑。慕容连熙对着手中已缺口的剑，眼底淌过一抹温柔，喃喃道：“明依，你瞧，我把你的剑法练得多好！”
　　那是季无言第一次见人可以把剑舞得这么动情，那夜的月光十分清澈，溅落在慕容连熙倾城倾国的身上，蔓延开来，笼罩住整个白头庄。
　　五步剑只用看一次就能学会，如果你下定决心为某人一生心痛的话。

　　黄亘被季无言逼得章法大乱，掉出八卦阵来，被阵外敌人乱刀砍死，正好露出空隙。季无言乘势跳上黄亘原来的位置，与八卦阵融为一体。
　　“惨了！”常文林一边挡水令的刀，一边看向季无言那边。
　　“不知道徐道长有什么对策没有？”余猎猎看着季无言在兑位上杀人无数，眼见要向自己这方来了，向总指令徐一书求援。
　　徐一书此刻浑身青筋暴起，正是真气耗用过度的征兆。他焦虑地环顾四周，咬咬牙，“哐”地一声扔下手中八卦剑，做太极抱球动作，运行真气。
　　良久，他睁大双眼，长啸一声，推动八卦阵。
　　八卦阵再次飞快运转，眼看又要变形。
　　“后天八卦？”季无言感到整个八卦阵的压力都向兑位倾轧过来，居然毫无惧意地咧嘴一笑，看着也向兑位赶来的季琏，飞身一跃，五步五步地沿阵形燕子般蹿动。
　　“起！”徐一书双眼通红，脸上呈青紫色。
　　季无言一脚揣开坤位的余猎猎，越过乾位的张玉然，来到徐一书面前。
　　“噗！”徐一书一口血喷出，右手臂也被堆积起的真气炸得稀烂。
　　原来季无言看准了三山四园各门派首次联手组阵，必定不齐心，率先突破心志较弱的黄亘，迫使本就内力不足的徐一书再次推动八卦阵，使得徐一书走火入魔，从而瓦解八卦阵。
　　“想破阵，还差得远呢！”趴在地上的徐一书失去右手，依然用左手推动着已经不稳定的八卦阵。
　　“我现在杀你如同杀一只蚂蚁！”季无言提剑要向徐一书扔去。

　　耳边突然响起稚嫩的男孩声音：“为了保护，我不得不保护的人！”
　　蓦地滞住，剑锋陡转：“水令，还你！”软剑被扔回水令手中。
　　“无言你——”水令大惊，看着季无言手无寸铁站在阵中央。
　　“别担心，”风令帮水令挡下常文林一招，“那个痴心未改的家伙死不了！”
　　水令有些困惑地回看他。

　　“瞧不起我么？”徐一书看见季无言变招，脸色变成酱紫，拾起地上的八卦剑就刺。
　　“那倒不是，只不过你的命是我的！”原来季琏跟着季无言也来到阵中央。
　　季琏扔给季无言一柄剑，另一柄剑生生穿透徐一书心脏！
　　登时，联系三山四园间的力量消失，八卦阵瓦解。

　　幸园剩余三百人，都是精英。三山四园剩下五百人，不过已经溃不成军。

　　“啊！”张玉然被季无言一刀结果。
　　季琏反手一剑，余猎猎人头落地。
　　三山四园其余四位领头人也陷入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