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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06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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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衍思量过,从邠州到雍州若当真折这一途往返,便他轻功不俗,也需一月左右时间,况且这之中还得加上混入禄南王李祁祀身边盗取兵符这一事,他轻叹声,有时也会想自己这张脸究竟骗了多少人?还能骗多少人?他盯着掌心,在夜深无人时略略算来,才惊觉这几年原来干的都是些蝇营狗苟的事。
但又真有什么办法?身处漩涡之中,谁又能以真面目示人?既然早已放弃明哲保身,那退路就唯有个死,纵是败,也要败的俯仰无愧,这,才是他苏少衍。
所以他决意铤而走险。
假传圣旨,盗取兵符,每一条都足够他死一万次,但是他并不害怕,也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一线生死反倒将生死看的淡然,他只是觉得,既然决定要做就做那个让李祁毓离不开的人,而不仅仅只是作为他的情人。
李祁毓的「幽啼夜判」一共分有四部,乾、坤、坎、离,在这之中,乾坤两部由李祁毓自行管理,坎部分属席君缪,而离部则一直归他统领,为能顺利盗取禁兵兵符,他让离部擅长临摹之人伪造圣旨,假称皇帝病危,传令禄南王李祁祀回京,又在其临近雍州时制造混乱阻碍行程,并趁乱以假兵符换之。
计划并不算完美,但是,从思虑到筹划再到行动,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对这个计划,李祁毓并没有多发表意见,他只是背过身,说,少衍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罢。苏少衍沉吟了半刻,垂手道了句是。
一直是如此,从最开始的授业恩师百里丘,再到现在从未谋害过他的兄长,这人从来都是说放弃就放弃,以致连苏少衍有时也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会不会下场也如是他们?
帮凶的自己与首肯做这一切的这人相比,究竟谁又比较可悲?
不问,抑或是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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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行动是在夜幕罩下大地时进行的。
身边少了个人,总有那么些不习惯,化装成侍卫模样的苏少衍很轻易的混入李祁祀随行的人员中,少一个人再多一个人,一样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实在不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据幽啼夜判·离部的人回报说,禁军兵符就贴身系在李祁祀的腰际的香囊里,甚至从不轻易取下。
这实在是个麻烦。
虽说如此,好在总是天无绝人之路。
一路风尘回京的李祁祀居然在驿站醉了酒,苏少衍的原意是先以十步酥放倒他,这下看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王爷,卑职扶您回去。”好容易和原先服侍李祁祀的侍从调了班,苏少衍眼见着时机已到,自不可能放过。
直挺的鼻梁,下颚完美的线条,多瞧一眼居然觉得这人和李祁毓竟也有几分的些相似,只是双瞳远不如李祁毓那般的幽不见底,像他这般没有心机的人,生在帝王家真是……
“四弟,是,是你么?”胳膊忽地被扯住,苏少衍屏息,眼见着那个醉眼朦胧的人将自己带至身后,一边言道着一边唇就要落下来,难道说?苏少衍心一怔赶忙推开,“王爷醉了,卑职是怀瑾。”
“四弟。”李祁祀却不理他,亦不容他反应,只是将脑袋支进他的怀里,这个熟悉动作,一时让苏少衍滞了半刻,且听那人又道:“父皇说过喜欢男人是不对的,但为什么?本王就是忍不住,明明都已经逃的远远的……你说,本王是不是病了?”
“王爷没病,王爷只是醉了。”从来清楚李祁毓是祸水,却没想到居然祸水到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苏少衍好容易将心绪抚平,边应着,目光已然锁定他腰后的香囊。
“本王清楚,本王学不来二哥,也不似他身边那苏家公子来的厉害本事,可是……可是就因为这样,本王就该放弃了么?”
“王爷,卑职扶您进去歇息。”听到他人评价自己依旧镇定如斯的,恐怕这世上也就苏少衍这一个了,而此时苏少衍只是扶住他,随后一条弧线自李祁祀身后划过,颇有分量的香囊便是转移至右手内,他刻意不去听那跳的剧烈的心,精准的点上李祁祀的昏穴。
“有刺客,抓刺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本就不完美的计划,自不可能只出现一种变故的可能性,他来不及去猜测那藏在暗处的第三双眼睛究竟是属于哪一路的暗探,纵身一跃,飞出早已弄坏的风窗。
哪怕不可全身而退,也要为对方留出一条逃生之路,这是那时作为「双翼」一直以来的习惯,那时他们没有「茧」,但也不希望对方任何一个死。或许正是彼此的一无所有,才会将对方的生命看的如此宝贵。
可是,谁又能回到过去呢?
不过是个念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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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衍到底是受了伤,一片流光乱火中,倏忽间那一下钉入骨髓的锐痛,疼的差点连他都要放弃。暗箭射伤的是左小腿,箭锋已然没入骨,他想、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大好,但咬了咬牙终究忍住了不说出疼来。
两个人时可以勇敢,但一个人时则需要坚强。
距雍州还有一段距离,受了伤,勉力以轻功在夜色中穿行了好一阵才逃过那帮人的追捕,虽说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是极好的,也到底耐不住铁箭瞬间抽离伤口的疼痛,疼,可再大的疼,也疼不过看见那个和自己相貌十足相似的少年出现在轩王府的瞬刹。
对自己说了多少次不要多想,为何这个时刻,偏就是忍不住的会浮现那张相似的脸。原以为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那人对自己的肯定,又是从几何时起,竟卑微到要开始亲力亲为?
真是太过廉价的奉承。
他叹一口气,终究明白情之一字是如此,想要的太多,就注定什么都要不到。即使偶尔他也会弄不清为何像他这样聪明一个人会在这件事上一根筋。
执拗、隐忍、眉眼端出刻意的毫不上心。
拼了命的想都要忍住,只为不让人看穿那一点他仅剩的骨气。
长夜幽冷,他已不知走了多久,抑或是太久不曾走这样的夜路,他紧了紧手心,不多时,他胸口的气便开始有些浮,果然人是最经不得个懒字,他走的一瘸一拐,连琢磨脚底究竟已起了几个水泡的心思都消磨殆尽。
郊外的夜是如此冷寂,一点轻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他募地回身,忽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在自己眼前晃过,随即的,他的胳膊便被人扣住,他喉头一涩,久久才道:
“师父。”
玄色的裤腿看不出先前的血迹斑斑,只是自己这个模样,又怎可能真正骗过花冷琛的眼睛?花冷琛将他横腰抱过,不禁暗道,当年那个像琉璃一样的孩子,怎么就有人忍心把他给弄碎了呢?
“月行怎么没跟回来?”确认了一阵在他身后并无他人,苏少衍这才问。
“他不会回来了。”
明明是一颗舍不得的心,却被他说的这么故作欢喜。苏少衍心中一紧,偏过头知情识趣的不去看他那一双失落的桃花眼,又在怀中摩挲了半刻,淡淡道:“师父去替我把这个交给阿毓好么?我……不想见他。”
怕没有谁能经住这人这般的示弱,他是如此骄傲向来骄傲一个人,模样生的好,头脑也够聪明,就连家世都非寻常人家可比,可偏生的这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他比任何人都勤奋都刻苦,因为他知道,那一切的好不过是上天给他,他握不稳,也握不住,就好比昨日的他怎可能料想到今日的他会受这箭伤,甚至可能保不住左腿?
他想自己是可以忍受住他人冷嘲热讽的,但是,却不能忍受那人看他一丝一毫的异样,甚至,是将他与别人相比较。
他闭上眼,趴在花冷琛的肩头一动不动,他其实也并不是觉得这里踏实抑或温暖,他只是觉得在这里能让他好好的想想一些事,他想起年少的自己曾憧憬过的未来,却不知有一天未来会是这个模样,这是他选的人生,他并不后悔,他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