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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世界尽头的阳光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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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气越发冷了。
木暮收理着每月的例行账单和信函,和彩子聊天:“没想到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月呢,樱木花道这家伙竟然坚持了这么久,真想不到。”
“良田送花都不如他时间长,”彩子忍不住地笑,“不过是我让他不要再送了。樱木花道如果能坚持满一个月,恐怕要折寿一年吧?”
“哈哈哈,”木暮推了推眼镜,“那我们俩岂不是明天就完蛋了?”
“前辈别随便开这种玩笑呀。”彩子摇了摇手,不过并不认真,她抱了肩膀,“天气越来越冷了。”
“嗯,是呢,要当心保暖了。”
木暮和彩子随意闲聊着的时候,花道正和洋平通完电话,跨进三井宅的大门。
“诶?”花道突然又一步跨了回去,瞪着门口的五、六个少年,“你们这些家伙,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们不是坏人,”少年们被花道凶恶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壮起胆子回话,“我们是想来看看老师。”
“老师?”花道愣住了,反问一句。
“嗯,三井寿老师,他是我们篮球队的教练。”
“这样啊……”花道虽然认真工作,但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三井的私事,这是第一次听说三井原来的工作,“你们都是篮球队的成员了?”
“是的。”
“哦,那你们进来坐一会儿,我去和他说一声。”花道热情地招呼着,活像他是这家的主人。
“这……”少年们看着偌大的宅院,望而却步,“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不要紧的。”
花道只好自己进去找三井:“小三,你的学生在门口,想来看你。”
“不见。”三井毫不犹豫。
“喂,你别这么冷血好不好?人家大老远跑来看你的,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花道替那些少年打抱不平。
“什么大老远,学校离我家又不远。”三井用偏离重点来岔开话题。
“我不管你,反正是你的学生,又不是我的,你真的不见?”花道没好气地问。
“不见。”三井斩钉截铁。
“哼!”花道摔门而去。
那群少年只能拜托花道把贺卡和信函交给三井,失望地离开了。
花道把那些东西拍在三井面前,当天没有再和三井说过一句话。
夜半,花道迷迷糊糊中听到便携式呼叫器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搞什么啊,这么晚了……”花道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突然听出来那似乎是压抑的哭泣。
“……”花道用被子蒙上头,不一会儿又恨恨地掀开被子。他轻手轻脚走到三井的房门外,却犹豫了起来。
花道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房间里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简直像是突然定格了的墓地。
三井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床头柜上有打开的贺卡和散乱的信纸。
花道对着那张白色的床看了一会儿,又轻轻关上门。他没有看到三井悄悄关掉了便携式呼叫器。
三井醒来的时候眼睛肿了起来,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叫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把便携式呼叫器关掉了。他伸出手,又收了回来。三井努力又拼命地从床上把自己挪动到轮椅里,睡衣凌乱,头发乱翘。
三井听到院子里传来砰砰的拍球声,滑到窗边的时候,他还在因为用力过度而喘息,眼睛里有着因为惊讶而倏现的光彩,很快就为急奔过来的木暮、彩子和德男而黯淡了。
“呀,咪酱,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天气很冷了啊。”
木暮、彩子、德男手忙脚乱地围着三井转,三井回过头,花道因为这边的混乱而停下运球,刚好也转头看过来。
两双同样惊疑的眼睛在混沌的间隙里对视了一秒,旋即回归沉默。
“我来吧,这是本天才的工作,天才是不会推卸责任的。”花道说着走过来,在另外三人茫然的注视中推走了三井。
花道沉默地给三井按摩腿部,三井无声地看着那颗红色的脑袋在视线里晃动。静默的空气里,连灰尘都死掉了。
“你会打篮球的?”三井突然问。
“嗯。”花道点头。
“那天你怎么不说?”
“你又没问。”
“……”
花道给三井穿好袜子,把早餐递给他,看着三井欲言又止的样子,解释了一句:“我高中时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是整个篮球队的救世主,我们打败了全国第一的队伍。”
“就你?”三井捂着嘴,以免牛奶喷出来。
“你不信?算啦,反正我现在也不打了,没什么好说的。”花道无所谓地在一旁坐了下来,把面包塞进嘴里。
“……为什么不打了?”三井用眼角看着花道。
“背伤。”花道大口嚼咬。
“……”三井没有再问,房间里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吃饱了吗?”花道用手背抹了抹嘴,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啊,阳光灿烂的,我推你出去晒晒。这些东西,”花道把餐盘随意地推开,“回来再整理好了。”
“不要。”三井食欲不佳,但是比起食欲,出门的欲望更淡薄。
“干嘛不要?晒太阳不缺钙。”花道很有养生经验。
“会晒黑。”三井拿出美容经验抬杠。
“你要那么白做什么!”
“反正我不要出门!”
花道不再废话,径自站起身推起三井的轮椅。
“住手!停下!”三井愤怒的声音洒了一路,“你这混账!跟你说了我不要出门!”
“从我来这里开始,都快一个月了,你都没有出过门,你就是宅得太过才会变神经病的!”花道欢快轻松地推着轮椅,像是要飞起来,“有本事你站起来让我住手啊。”
“混蛋!”
“别再垂死挣扎了,我给你带上防晒霜总好了。”
“你这可恶的红毛猴子!”
工作人员们看到三井在轮椅里气急败坏恨不得咬花道一口,却被满面春风的花道一路推出了三井宅,没有一个人去阻止,因为大家都惊呆了。
时值初冬,阳光稀薄,花道自身就是个散发无穷能量的太阳,坐在轮椅里的三井倒也没有太冷,因为他忙着生气和惊慌,来不及发冷。街上行人并不多,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工作,两旁的树木都像刚被剃过头一样,树叶稀少得堪比花道的头发。没有阳光的地方,冷风吹起落叶,旋舞一阵,跌回阴冷中。
花道把三井推向开阔和较为热闹的街心公园:“你看,晒晒太阳多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情也好多了,对吧。”
“……”三井低着头,没有声音。
“喂,你怎么哭了啊?”花道吃了一惊,蹲下/身抬起三井的下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啊?不过是晒个太阳,你又不是雪人或者糖人,难道你晒了太阳会化的?”
“八嘎!谁哭了!”三井撇开头,抬起愤恨不已的红眼睛,“很久没见到太阳,眼睛受不了!”
“你太娇嫩了,小三。”花道龇牙,随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三井肩上。
三井用手遮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指着街道转角处造型可爱的音乐车问:“那是冰淇淋车吗?”
“唔?哦,是的。”花道顺着三井指的方向看去。
“我想吃。”
除了开始几天的故意捣乱外,三井很少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他看着花道的眼睛还有点红。
“保健医生说你运动量很少,不应该吃太冷的东西,以免刺激肠胃,不消化。”花道总算还记着自己的工作。
三井没有像往常一样耍赖或者生气,他只是沉默地转回头。花道没得到意料中的反应,有些不安地看向三井。
“是啊,我和尸体没有分别,太阳都晒不了,还吃什么冰淇淋。”三井的笑容好像太阳下的冰淇淋,颓丧得马上就会化成泡沫。
“……”花道转身,“我去买。”
“我要香草和巧克力混合口味的,香草多一点。”三井轻松快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可恶!这么多要求!”
花道很快就买好了冰淇淋回来,他终于不用担心了,三井果然不见了。
“我就知道!这个混账专门和我作对!”花道气得把冰淇淋都扔进垃圾箱,“气死我了!不管他了!”
花道气得在原地转了三个圈,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往可能的方向找了过去。
阳光虽然不算很温暖,但仍然明亮。花道往冰淇淋车的相反方向走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一辆轮椅,三井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花道从来没觉得三井有这么亲切,或者说这么可恨。他咬牙抬腿,责骂声即将冲口而出。
“好!”前面爆发出一声喝彩,夹杂着击掌的声音,熟悉得让花道和三井都心头一震。
那是一群二十来岁的青年,他们在打篮球,技术一般,阵容也并不齐整,但发自心底的快乐和运动产生的积极能量像看不见的辐射一样无形感染了周遭的所有人。日本人喜欢相扑、棒球和足球,对篮球这项运动并不是很上心。街头篮球架本就稀少,能来玩的人就更少。若不是这里有现场直播,三井只怕会一个人逃得更远。
花道站在三井身后,他看不见三井的表情,只能看着面前那颗橙色的篮球在空中飞过,明明身体状况一切良好,花道的背上却隐隐作痛。
篮球轻轻颤动着滚到三井脚边停下,青年发出客气的请求:“那位先生,拜托把篮球扔回来好吗?”
花道看见三井捡起了球,突然不祥的预感大爆发。他还没来得及伸手,三井已经把篮球照着对方的脑袋扔了过去。
“这个笨蛋!”花道暗骂了一声。
“喂!”幸好那边躲得快,但是都看出了三井的不怀好意,正打得畅快的尽兴遭到阻扰,怒气也比平时更盛,“大叔,你一把年纪了,不要那么中二!”
“就是,你想怎样啊?”
“要不是看你坐着轮椅,绝对不会饶过你!”
三井看着对面的吵嚷,找死地哼了一声:“那就来啊。”
对面彼此看了一眼,因为三井的气势太足,他们不知道是怀疑三井假装坐在轮椅上,还是觉得欺负一个残疾人不太好,他们稍微愣了一下,这让花道抢得时机,他转过轮椅的方向,推着轮椅飞快地跑起来。
三井吃了一惊,旋即怒骂:“你混账!要你多管闲事!”
“我这是为了谁啊?要是你死了,就没人付我工资了!”花道边说边跑,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打篮球的青年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确认花道和三井这边势单力薄,果然追了上来,“你要是出了事,搞不好会追究我护理不力的责任!你以为我傻吗?你要犯傻请自便,但我不陪着你!”
“你这个八嘎!”三井的轮椅是特制的,平地上快速行驶不会颠簸,但这一段路面不是很平整,他被颠得语音颤抖,“你跑什么!打回去啊!害怕吗?”
“你才是八嘎!我怕什么!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打趴下!是因为有你这个累赘,天才也会受到影响!”花道不留情面地刺伤三井的自尊,三井挥手,但是无法控制平衡,没有打中花道。
“你是笨蛋吗!打自己人干嘛!”花道快要被三井气得吐血。
“我这是鞭策你!”三井强词夺理。
“懒得跟你废话!”花道被轮椅的下脚轻微绊了一下,在摔倒之前扶了一下轮椅,结果是他以狗爬式跌在好端端坐着的三井面前。
虽然情势很糟糕,三井还是忍不住笑得咳嗽起来。
“混蛋!”花道狼狈地爬起身,一把抱起三井,没有了轮椅的牵绊,花道跑得可以拿世界冠军。
身后那群人并不是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毕竟还是觉得追打一个残疾人很不像话,很快就放弃了。
花道为了保险,抱着三井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不要坐出租车!”三井紧张地推拒花道的胸口。
“现在没有林肯加长!将就点吧!”花道不理会三井,强硬地把三井塞进出租车里。
“两位先生,去哪里?”出租车司机虽然见多识广,还是被这两个的紧急状况搞懵了。
“随便。”花道边说边紧张地往后面看。
“随、随便?”司机吃惊得都结巴了。
“啊,快开快开,先离开这里再说!”花道大喊。
“这个笨蛋……”三井嫌厌地刮了花道一眼。
司机战战兢兢地发动了车子,花道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平缓呼吸后想起身边的罪魁祸首,猛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兴师问罪:“你平时吃得也不多,怎么越来越重啊!”
“是你自己早饭没吃饱,还怪我!”三井回击。
“要不是你这家伙成心跟我作对,我会这么辛苦?!”花道想起自己被调虎离山,他虽然怀疑三井用的是这招,但还存着他不至于这么夸张的好心,最后还是被摆了一道,怒气值更是攀上最高峰。
“那你不要管我不就好了,是你自己非要推我出来晒太阳!”三井颠倒是非黑白,不依不饶,振振有词。
“啊!”花道气得七窍生烟,“你这混账!冰淇淋没你的份!待会儿我去买十个蛋筒,在你面前全吃掉!”
“八嘎!你用的是我的钱!”三井提醒花道雇员的身份。
“没错,就是用你的钱,怎样?!”花道毫不示弱,反客为主。
“你这个混球!”
“你这个懦夫!”
三井挥拳打向花道光溜溜的红色脑袋,花道默念“那是个残疾人”,还是忍不住在躲开一拳后猛扑过去摁住三井的双手:“你再闹的话我就挠你痒痒!”
“放开我!”
“不放!”
辛勤的出租车司机吓坏了,几乎发生追尾事件:“两位,两位先生,不要这样啊,影响很不好的……”
花道和三井都闹累了,三井被挤在座位里喘气,花道瞪着他,搜肠刮肚地想台词,一时无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地虎视眈眈了一会儿,三井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三井不合时宜的笑声让花道迷糊了,他怒声质问:“笑什么啊,你!”
“你的……你头发上……有冰淇淋……”三井从花道手里挣脱出来,捂着胃,“好、好滑稽……”
花道伸手摸了摸头发,摸到一点黏糊糊、甜蜜蜜的奶油,他气哼哼地舔了手指:“全吃掉!都是我的!一点都不会留给你!”
“你……你这个笨蛋……”三井看花道这样,更加笑得止不住。
“你现在倒是很开心啊!”花道不再管兀自笑个不停的三井,他看了看窗外,“啊?这是到哪里了?”
“不是您说随便开的吗?”司机小心翼翼地把车停了下来,声音弱弱的。
出租车开走后,被横抱在花道怀里的三井无法可想地敲打了一下花道的脑袋:“你这笨蛋,干嘛停在这里?让出租车直接载我们回去啊!我的轮椅都没有了!”
“正好,”花道把三井放下来,“这是为了惩罚你。”
“什么?”三井瞪大了眼睛,他就像个讨饭的,被直接放在马路边,“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惩罚我了!?”
“你不是想逃开我吗?”花道把三井的手机拿走,“那我这就回去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三井伸手,花道却很可恶地刚好站在他打不到的距离。
“你不是很能耐吗?站不起来还敢挑衅那帮打篮球的,那你就自己回家吧。Bye Bye。”花道口音很标准地道了再见,还轻快地挥了挥手。
“回来!你给我回来!”三井打不到花道,又不想破坏形象去拍地板,何况手会疼,他只好捏着拳对花道的背影吼,“樱木花道!你被解雇了!”
花道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走了。
“混蛋!”三井一筹莫展地坐在原处,恨恨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花道是一个说到做到绝不反悔的人,他独自回到三井宅的时候,等了半天的工作人员再次惊呆了。
“樱木花道,三井先生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彩子惊慌失措。
“我让他锻炼锻炼,自己回来。”花道轻描淡写地往里面走,“德男,把备用轮椅找出来。”
“干嘛?什么备用轮椅?”德男惶恐地问,声音发抖。
“原来的轮椅丢了嘛。”花道掏了掏耳朵,不以为然。
“什么?!”德男瞪大眼睛,冲上前猛地揪起花道的衣服,花道猝不及防,差点双脚离地,“你就这样,把轮椅和咪酱一起丢了?樱木花道,如果咪酱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放过你!”
“放手!”花道捏住德男的手腕,德男吃痛放手,花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堀田先生请冷静,”木暮这么说着,其实也是六神无主,“赶快给三井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我们好去接他回来。”
花道摇了摇手里的东西:“不用了,手机在我这里。”
“你这个混账!”德男眼睛里喷出怒火,木暮和彩子连忙拉住他。
“真是的,快让开,冰淇淋都化了。”花道分开那三个人,往厨房走去。
“你还有心思吃冰淇淋?!”德男怒吼。
“这个啊,是我准备的礼物,”花道提了提手里的购物袋,笑得很自信,“小三能自己回来的话,就奖励他。”
“……”木暮扶着外焦里烂的额头,德男捶了下桌子,彩子拿出扇子也打不下去。
“诸位,不好意思,我按了门铃,没人来应,看门开着,我就自己进来了。”
有人在门口礼貌地鞠了个躬。
“啊,藤真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木暮和彩子急忙歉疚地把藤真让进来。
“哦,藤真医生!”花道关上冰箱门,一步跳到藤真面前,自来熟地凑近对方,笑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
“你好啊,樱木君。”藤真客气地笑了笑。
“刚好,藤真医生,我有点事想问你。”花道拽了藤真的袖子往偏厅里走,“我们这边来谈。”
“那个,”藤真身不由己地被花道牵着走,他环顾四周,奇怪地问,“三井先生不在么?”
“小三一会儿就回来了。”花道轻松地回答。
“……”藤真直觉哪里不对劲,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怎么办?”木暮、德男和彩子已经慌乱到顾不上藤真了。
“我们还是报警吧。”
“不到48小时,报警是没有用的。”
“但咪酱是残障人士啊,难道没有特别的优待吗?”
藤真听着那三人的窃窃私语,惊吓得汗毛倒竖:“报警?什么事这么严重?”
“没什么,你别听他们瞎说。”花道按着藤真的肩,把他按进沙发里,“藤真医生,要喝点饮料吗?”
“呃啊,好啊。”藤真顺着花道的意思。
花道给藤真端上饮料和小点心,藤真喝了一口才问:“樱木君,想问什么事?”
“哦,”花道在藤真对面坐着,摸了摸鼻子,“小三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
“这个事情,”藤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堀田先生更合适吧?”
“你看看德男那副样子,”花道鄙夷地往门外努嘴,“他就快把我大卸八块了,能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
“呵……”藤真尴尬地笑了笑,他放下杯子,用职业口吻不疾不徐地说,“是这样的,三井先生从小学开始打篮球,成绩一直很好。但是在大学最后一年的重要比赛前,他出了车祸,站不起来,就错过了那场比赛。据说那年,他的恩师心脏病发,他本来是准备拿到冠军慰问老师的。”
“唔……”花道托着下巴沉声。
“那次车祸和恩师的去世给他的打击很大,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站起来,后来去当了大学的篮球教练。但是这次他带领的校篮球队要参加决赛前,他旧伤复发,突然又站不起来了。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藤真可惜地摇了摇头。
“就是说,小三还是有可能会站起来的?”花道提出了重点。
“这个要问他的主治医生,我毕竟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藤真指出关键又最困难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需要他本人极强的毅力和决心才行。”
“小三这个家伙,”花道恨铁不成钢,“这么大年纪了,还幼稚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即便站不起来也可以去参加残疾人篮球赛嘛,何况他还有机会!”
“咳……”藤真内心同意花道的看法,但不便说出口,只能掩了嘴咳嗽。
“藤真医生,你不能帮帮他吗?”花道问。
“三井先生不肯和我交流,我想帮也无从帮起。”藤真摇了摇头。
花道失望的眼神让人难受,藤真想了想:“不过,樱木君,你和三井先生似乎相处得很好?”
“很好个屁啊!”花道粗鲁的言行震了藤真一下,“如果很好,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什么事?”藤真不解。
“没事。”花道嫌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他担心一旦说出来,又会无辜多一个持“还是去报警吧”意见的人。
“但是,据我所知,以前从来没有一个护理工能在这里做满一周,樱木君你在这里多久了?”藤真看着花道。
“快要一个月了。”花道得意地吸了吸鼻子,“我可是个天才,跟那帮凡人不一样的。”
“所以,也许,你能帮到他的地方比我更多呢。”藤真宽慰地笑着。
“啊……”花道朝天看看,一时半刻无法整理明白复杂的头绪,他干脆就不再多想,“藤真医生,谢谢你。”
“不客气。”
“要吃冰淇淋吗?”
“啊?冰、冰淇淋?”藤真被花道不带提醒的急拐弯给震到结巴了。
“对啊,今天刚买的,你要香草口味还是巧克力口味?”花道热心地问。
“啊,那就……香草的好了。”藤真倒是也无所谓,何况花道那热情推销的嘴脸,让人觉得似乎不吃冰淇淋就是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还是巧克力的吧,小三喜欢香草的。”花道自作主张替藤真改了订单。
“那……也行。”藤真抹了抹额头的汗。
花道真的给藤真拿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蛋筒,他自己坐在对面很香甜地吃一个香草口味的,边嘟囔着什么“小三这家伙还不来,把他的香草都吃光”。藤真莫名其妙看着花道自言自语的样子,他英挺的剑眉斜飞起来,精彩又健气。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粗中带细,脑回路诡异,然而每一根脑神经都指向正确的方向。藤真忽然有点明白三井为什么会留下他当护理工。
藤真的蛋筒吃到一半时,三井回来了,他是被一个高大精壮、面相凶恶的男人抱回来的。藤真和其他人一样瞠目结舌愣在那里,唯一不同的是,藤真手里还有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冰淇淋蛋筒。
唯有花道大方客气地上前道谢:“诶,辛苦你了啊,把这个任性又麻烦的家伙送回来。”
花道伸手要把三井抱回来,三井没有做声,看着花道的眼神充满怨恨,那个人居然也就避开了花道的手,怀疑地看着他。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是他的护理工!”花道不满地再次伸手,对方又避开,德男推来了备用的轮椅,那人才把三井放到轮椅上。
“非常感谢您,先生。”
木暮和彩子礼貌又客气地向对方鞠躬道谢,对方却看都不看他们,只看了三井一样:“没事了?”
“没事了。”三井恹恹地回答。
“那我走了。”对方转身。
“那个,请稍等一下,这位先生,”彩子出声留人,“先生,您是叫计程车送三井先生回来的吧,我们会付给您报酬的。”
“不是。”
那人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的三井爆出了快要破裂的义愤填膺:“是坐铁男的摩托车回来的,这个红毛混蛋!”三井指着花道,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咬牙切齿,“把我的手机、钱包全拿走了,还把我的轮椅搞丢了,害我电车都没办法坐!”
木暮、彩子和德男都绝望地看着不以为意的花道,只有藤真憋笑憋得手里的蛋筒都抖了起来。
“那你这不是回来了嘛,不过不是自己回来的,所以不能给你奖励。”花道还惦记着冰淇淋。
“你够了!”三井恨声,俊挺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下巴上的伤疤都涨红了,“要不是铁男送我回来,你到现在都不打算来找我吧!哪家护理工是你这样的?我今天就解雇你!我现在就解雇你!”
“咪酱说得对!现在就解雇这家伙!”德男同仇敌忾地连声附和。
木暮和彩子碍于有外人在场,不知道该说什么,藤真开口劝道:“但是三井先生,樱木君他其实也很关心你的,他只是……他还特意买了你喜欢的冰淇淋……”
“你怎么抽起烟来了?”花道忽然抬手迅速拿走了铁男点着的香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小三最恨烟味了你不知道吗?”
“我今天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铁男并没有生气,只是眯起细长的眼睛,用鼻孔看着花道。他竟比身高近一米九的花道还要高。
“不要你多管闲事,你充什么好人!”三井滑动轮椅到花道边上,指着花道的鼻子,站在铁男一边为其辩护,“我已经解雇你了,现在就滚!木暮,给他三倍薪水,现在就让他滚!”
三井明显是气到口不择言,这下没有人敢再说什么,只能眼看着三井和花道互相瞪视,沉默不语。
花道从口袋里掏出三井的钱包和手机:“冰箱里有冰淇淋,你爱吃多少吃多少。薪水我拿过一个月的,不用再给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这……”木暮为难地看了看三井。
“樱木花道!”彩子喊着花道的名字,追了出去,但是过了会儿又失落地回来。
“咪酱,”德男犹豫着开口,“樱木他……”
“不要再跟我提这个人了!”三井厌烦地打断了德男的话,推着轮椅离开客厅。
“走了。”铁男头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这样,”藤真向木暮、彩子和德男点了点头,“三井先生已经平安回来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嗯,麻烦你了,藤真医生。”
最终,樱木花道还是没能坚持一个月。
最后一个部位调节好,整副篮球架大功告成。
“好啦!”
孩子们发出欢呼,花道在大家的注视中运球到篮下,轻松地灌了一个篮,博得吵闹欢腾的叫好。
“哈哈哈哈哈!本天才是不是很厉害!”花道抱着球,插腰大笑。
“小孩子用的篮筐而已,你灌不进去才有鬼。”
“就是就是,红毛猴子快让开,让我来!”
有两个不和谐的声音,一冷一热,里外夹击,给花道的洋洋自得泼了冷水。不过花道一点都不生气,他只是把篮球抛给他们,笑着揉乱他们的头发:“每次都是你们这两个家伙扫兴。”
狐狸脸的孩子没有躲开花道的手,只是给了他一记眼刀。戴黄/色发带的半长发时髦小孩则吱哇乱叫着又躲又跳,他拿过篮球跑去篮下了。
花道笑看他们玩闹,出门提了一袋东西回来时,崭新的篮球架下只剩下这两个小家伙了。
“搞什么,那可是本天才辛苦搭好的耶,玩了这么会儿就没兴趣了?”花道苦恼地抓抓脑袋,“哼!都是五分钟热度!”
篮下的两个小鬼没有理会花道的喃喃自语,他们玩得尽兴畅快。
“呐,既然你们俩还在,只好奖励你们了。”花道很开心地招手,那两个小鬼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跑到花道身边来。
“野猴子,这个给你。”花道拿出一张卡片交给被叫做“野猴子”的小朋友,小鬼一边不满地嚷嚷着“我叫清田信长”,一边接过卡片,打开看了一行瞬间开心得蹦起三尺高。
“这是真的吗?”信长两眼放光地问。
“真的,隔壁那家说好了,等小狗断奶了就送过来。不过你要保证会好好照顾它,不能委屈它。”花道给信长打预防针,“如果小狗不高兴了,就只能把它送回去。到时候天才也没有办法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会爱护它,就像爱护自己的兄弟!”信长沉浸在幻想中。
“也许是个女孩子呢,什么兄弟啊。”花道蹲下/身,“你可以给它想个名字了。”
“嗯……”信长已经幸福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如何思考,“等我好好想一想……哈哈哈!我要有自己的小狗了!呀呼!”他扔掉篮球,怀揣卡片跑向草地去转圈,好像要在地上打滚一样。
狐狸脸的小鬼把篮球抱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信长的身影点评道:“猴子遛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道被这犀利的点评逗笑了,他打开袋子,把一个面包交给他,“流川枫,这是给你的。”
流川瞪着那面包,下眼皮跳了一下:“什么,这是?”
“狐狸面包啊。”花道笑眯眯的,五官都因为奸计得逞而扭曲了,“特别像你对不对?我刚好看到,决定一定要买来给你。我很够意思吧。”
“……”流川的额头上挂下很多条黑线,“你这个二货!”
“好啦好啦,快吃吧。”花道把面包塞进流川手里,“是你喜欢的奶油夹心口味。”
“……”流川叹了口气,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
“同类相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道指着流川蹦出一句。
流川被一口面包哽住,吞不下吐不出,含恨的目光使劲抽打花道的脸,似乎在说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花道,你又在逗流川了。”洋平无奈笑着,对着那个明明已经二十多岁,却和小鬼差不多心性的红发青年摇头。
“我没有,给他们买了礼物的。”花道又揉了揉流川的头发,流川拍开他的手,抱着篮球和面包走开了。
“花道,辛苦了。”洋平把清洁工具放下,拍了拍手和衣服。
“没什么,”花道不介意地看着小鬼们散落在草地和操场上玩耍,“这帮小鬼能和本天才玩,开心都来不及呢。”
“哈哈,今天早上的应聘,如何?”洋平问。
“说是三天后给答复,看起来没什么戏吧。”花道表情轻松,“天才是孤独的嘛。”
洋平也不知道是该为花道的乐观开心还是为他的粗神经叹气:“那么,要不要回去?”
“唔?”花道愣了一下,才明白洋平的意思,“洋平,虽然自尊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但是太少了会变白痴的。”
“三井先生并不是看不起你,他只是气坏了,口不择言罢了。”洋平从正常人的角度出发,替三井辩解了一句,“你把人家的钱包手机都拿走,独自丢在外面,他还是个不能行走的人,任谁都会觉得很过分吧。”
“洋平!”花道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天才的字典里只有“乐善好施”这个词。
“好啦好啦,”洋平知道花道的个性,没有再多劝,“总之,话我带到了,是木暮先生来找我的,他说三井桑这两天不太高兴的样子,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回去继续照顾他。”
“他不高兴?难道我就高兴?”花道不满地撇撇嘴。
当天晚上花道回到三井宅时,所有的人都像看见了伟大的救世主,樱木花道这个名字就是黑夜里的光明,深渊中的希望,末世的最后一艘诺亚方舟。
“花道!”良田破天荒这么晚也没走,个子矮小的他扑上来抱住花道,好像树袋熊扒着桉树,“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小良。”花道把良田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笑得喘气,“你也太热情了,要被你勒死了。”
“樱木花道!”
“樱木君!”
木暮和彩子也是喜出望外地走了过来,看着花道笑得很真诚。花道对他们点了点头。
“樱木……”德男认命地低下头,“欢迎你回来。”
“啊哈哈我就知道你们没有我这个天才不行!”花道大力地拍了德男一掌,德男敢怒不敢言。
“小三在干嘛?”花道环顾四周。
“在他自己的房间,大概已经睡下了。”彩子竖起手指放在唇边。
“哦,那我明天早上再和他打招呼,现在先去自己的房间。”花道稍微放低了音量。
“这个给你。”彩子把便携式呼叫器郑重地交给花道。
“放心吧,彩子姐。”花道把便携式呼叫器揣进口袋,露出一个太阳般热烈的笑。
众人看着他在夜灯下仍然耀眼的背影闪进属于他的房间里,都舒心地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静谧的夜让细小的声音变得格外刺耳,花道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很久都不能入睡,终于在呼叫器里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响动。他离开三井宅有十来天的时间,已经快要是新年了,窗外的冷空气沉沉厚厚地盖着大地,离万物复苏还有至少两个多月,花道内心却燥烈得像藏有一团火。
他本打算把惊喜或者说噩梦留到第二天早上,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起身来到隔壁房间。
三井连灯都没有开,他在黑暗里努力挪动自己,想坐到轮椅上去。看到花道的那一刻,他用一种富家少爷惯常的微嗔语气埋怨道:“愣着干什么,帮我坐到轮椅上去。”
花道迟疑了数秒,三井的样子太过自然而然,花道也只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三井抱进轮椅。
三井呼了口气,花道捏满两手心的汗,紧张又小声地问:“这么晚了不睡,你要干嘛?”
“我想出去。”三井扒拉自己的头发,想把睡乱的头发弄好。
“现在?”花道匪夷所思,“什么事情要现在出去啊?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睡不着。”三井理所应当地说。
“你要去哪儿?”花道只好这么问。
“墓地。”三井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他要去街角的咖啡馆。
“墓地?”花道怀疑自己幻听,“现在?”
“是的。”
“……”花道捧住三井的脑袋,“你别动,我头槌你一下,你昏过去就能安稳睡到明天早上了。”
三井毫不退让地看着花道,房间里电子仪器的灯光映出三井莹莹的眼底:“我想去看望安西老师。”
花道放开三井的脸,想了一会儿,他用厚实的大衣把三井裹好,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一样不落,又找出一条毛毯盖在三井腿上,这才把他推出去。
三井陷在一堆织物里,拉开口罩才呼吸到一口空气:“你也戴个帽子吧,光头会冷的。”
“这样就好。”花道把外套的帽子戴起来拉紧,把三井推到许久不用的轿车前。
把三井抱进副驾驶座时,花道感觉到三井的身体很僵硬,上一次要三井坐出租车时,他也是这样。花道借着灯光看了看三井的脸,三井没有表情,或者说他僵硬着,看不出表情。
“你冷吗?”花道把一大坨三井扣在安全带下。
“……”三井摇了摇头。
“那我们走了。”
深夜的街头没有太多人,花道很畅快地把码数开到很高,他一边轻快地哼着歌,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三井脸色灰白。三井侧过脸对着车窗,尽管胃里翻涌,却满脸都是不想输的不甘示弱。
没过多久,花道的横行无忌就遭到了阻挠,警车在后面对他们鸣笛。
“唉,真是麻烦……”花道不情愿地降下车速。
三井扭头往后面看看,突然倾过身体,捶了花道的腿一下。花道受惊下不自觉地蹬腿,踩到了离合器的踏板,车子没有停下,反而加速冲了出去。
“小三!你干什么!”花道吓了一跳,急忙把脱离的双手收回来按紧方向盘,“找死啊!”
“笨蛋,加速啊,甩了那群蠢货!”三井的手套拍在花道的肩膀上。
“你!”花道看到后视镜里的警车,咬牙提速。
警笛大作,花道很久没有这样炫过车技了,他有点紧张,三井却随手打开了车内音响,狂暴的音乐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倾泻而下,花道看了三井一样,两个人相视大笑,随着音乐扭动身体,在马路上演出3D版的速度与激情。
“小三,看着吧,本天才一定把他们都甩掉!我是不会输的!”花道狂笑的脸后是飞速流逝的光影。
“你最好不要输!”三井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警笛声中大声喊叫,伸手握拳按在花道的脑袋上,像个臃肿的熊猫一样滑稽可笑。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被堵住了。
“可恶!”花道拍打了一下方向盘,不得不停了下来,关掉音响。
警笛也一起停止聒噪,只有闪烁的警灯在花道绞尽脑汁的脸上来回变换颜色。
“你不是天才嘛,怎么会害怕?”三井不屑地看看花道,更不屑地看看那群正在接近的警察。
“你闭嘴!”花道抓了抓头发,冥思苦想瞒天过海的办法,却始终也想不到。
“就知道你是个废物。”三井自信满满,“看我的。”
“出来!”警察拉开车门,那是个粗壮高大的男人,肤色黝黑,比花道还要高。单手便一把将花道扯了出来。
大猩猩!——花道和三井同时在心里这么喊了出来。
“大猩猩,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花道脱口而出。
“混蛋!你这是什么态度!谁是大猩猩!”交通警脸色比刚才更黑。
“这个,是因为,是因为……”花道因为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旁边的警察则拍打另一边的车窗,让三井下车。花道被提醒了,他看到三井对自己眨了下眼睛,立即醒悟过来,“因为他病了!”
“病了?”“大猩猩”警官狐疑地探头往三井那边看了一眼。
三井捂着胸口,痛苦皱眉拼命喘息,声音难受得让听者牙齿发酸。他本就因为晕车胃部不适脸色难看,只是刚才被飙车的刺激压抑了,现下完全发作出来。他胡乱按开车窗,一口吐在外面,双手扒住车窗像个大热天里闷坏的狗一样摇摇欲坠。
另外一位警察早在三井吐出来之前就跳开了,“大猩猩”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他是我的雇主,他本来就站不起来,你去看后备箱,里面还有他的轮椅。”花道被三井的精湛演技带入戏,说起话来也是心急如焚的语无伦次,“我是他的护理工,那个,半夜里突然发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这才飙车要送他去医院的!”
“……”“大猩猩”警官和他的同事犹疑地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被裹成一个熊猫、痛苦不堪的三井,再看了看满脸惶急的花道。
“大猩猩警官,你再不放行,他死了就麻烦了!”花道给出一记重击,两眼瞪满了警告和威胁。
“这……”“大猩猩”警官被吓退了一步,不由自主放松了手劲,花道挣脱开来,坐回车里,他像保护名贵瓷器一般把三井扳回来,让三井靠在座位里。三井发觉没有东西可吐了,改换方式,像个癫痫发作的病人一样在座位里抽搐,两眼翻白。
“他、他不要紧吧?”“大猩猩”警官看三井确实像是快不行了的样子,顿时也心焦慌张起来。
“大猩猩,你别再问了,赶快让我送他去医院吧。”花道对着车窗前挥手,赶苍蝇似的。
“哦,哦,好。”“大猩猩”警官和他的同事们急忙让开,花道的车子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疾奔了出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警车了,花道还没放松警惕,他紧张兮兮地压低身体缩着脖子瞪着前方。
“喂!喂!”三井拍了拍花道,“好啦,安全了,你镇定点。”
“唔?”花道神经质地回头瞪着三井,看到三井嫌恶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吁了口气,对着三井皱眉,从一旁抽出纸巾,“你装得可真像啊小三,我说你还真吐啊,好恶心。”
“这叫演技!”三井一边擦嘴一边责怪队友的不济,“演技你懂吗!不逼真一点,那个大猩猩会放过我们吗?”
“你也觉得那是个大猩猩吧。”花道摸了摸脖子,刚才被揪住的地方还有点疼。
“简直就是返祖现象!为什么现在的交通警还收这种的!”三井把纸巾团起来扔在一旁的垃圾袋里,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花道他吐了不全是因为演技的。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啊。”花道竖起手指,换上严肃的表情。他难得做出这么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很诡异,也使他一直夸张滑稽的面容瞬间英俊了起来。
“咦?”三井诧异,“不好玩吗?一开始可是你把车开得飞快的。”
“我不过是兜兜风,你才是真的乱来,”花道像教训小孩子一样劝诫三井,“警察叔叔执勤也很辛苦的,万一为我们误了正事,多不好。”
“……”三井叹为观止地看着花道,“你以前到底是不是混不良的?”
“啰嗦!”黑历史被翻开的尴尬让花道的脸稍微红了一下,“总之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知道了知道了,听你的就是了。”三井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还有,其实,”花道降低了音量,语气里透出一阵寒冷的心有余悸,“我没有驾照……”
“……”三井的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好啦,天才嘛,是不需要驾照的。”
“……樱木花道!你这个智障!”
最后他们无功而返,半夜里墓地是不开放的,他们想演鬼片,园方也不免费提供场地。
虽然很想悄悄溜进去,但是这不就变成夜半墓地的轮椅怪人了么?
三井很失望地被花道载了回来,花道给他除去那些累赘的厚重织物,三井变回瘦瘦的一条,空旷旷地坐在床上。
“小三,”花道在三井床边坐下,低下头从下往上看三井的眼睛,“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可以蒙着被子哭,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小秘密的。”
“谁要哭了,”三井瞪了花道一眼,语音淡定,“眼泪又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哭丧着脸干什么。”花道低声咕哝,起身想离开。
“喂,下次,”三井抬起头,蛮不讲理地唬声,“不论我怎么骂你,都不许离开!”
“我贱啊?!”花道对三井的无法无天无计可施,他恨恨地回过头,三井任性霸道地撇嘴,很明显是将“你就是”这句给吞了回去。
花道坐了回去,他歪过脑袋仔细研究三井,帅气地抬了抬下巴:“小三,你喜欢我对吧?”
“谁喜欢你了!”三井被这突如其来的直面进攻打得无力还手,“凭什么喜欢你这种红毛傻瓜啊。”
“我可是天才,你不喜欢我才奇怪。”花道凑近笑得奸诈狡猾,“从第一天见到我,就喜欢我了吧?”
三井脱力望天:“你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花道倾身,抱住了三井。三井愣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随即放松下来,他伸手回抱花道。花道年轻健康的身体散发出宜人的热度,温暖了三井的心情和身体,虽然那阵温暖走到膝盖处就停止了,三井还是觉得很舒畅。他捏了捏花道的手臂,以教练的眼光评估这块肌肉:优良,身体素质极佳,弹跳力一流,如果不是背伤,应该是个不错的PF或者C……
花道印在三井脸颊上的亲吻打断了他的评估,三井坐着没动,他想动也动不了,被花道亲吻的感觉很舒服,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花道的手骨骼分明,手掌宽大,单手就托起三井一多半的脸。花道的嘴唇贴在三井下巴的伤疤上,过了会儿,他问:“这个是怎么来的?”
“车祸。”三井没有多解释,他只是手臂用力,把花道圈紧了一点。花道比三井小了近十岁,和三井篮球队的学生差不多大。三井却只是觉得这个红头发的笨蛋很可恶,奇异的是,也很值得信赖。
“我困了。”三井侧开脸,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这样怎么睡?”花道低头看看三井还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
“……”三井没有说话。
“真是受不了你。”花道脱掉外套,躺到三井身边,关掉了床头灯,“睡吧。”
吐空了的胃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三井困极了,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