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话江湖》寒雪悠

12、旧日伤口

　　一个宽厚的手掌伸至唐敖眼前，唐敖可以清楚地看清他掌心的纹路以及手指上的茧子，他激动地甚至没有去考虑那只正冲他而来的利剑。

　　这是一只用剑的手，食指及中指间的肤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这是怎样造成的？

　　唐敖不禁沉下心来。

　　而那只手，食指微屈，好似轻轻一弹，便将那只射来的利箭转变了方向，撞到不远处的一座顽石上。

　　好内力！唐敖止不住在心中赞叹。

　　而不二露出的这一手也使得众人将复杂的神色都投置于他的身上。

　　“你是何人？”远处的箫艾芷似乎也被怔住了，好久才厉声问道。

　　不二冷漠地视线投向她，眸中带着些许杀意。

　　“不二……”帘子里的女声幽幽响起，忠犬不二一个翻身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箫艾芷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长弓，有些疑惑地望着那辆马车。

　　“大胆妖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程一风大叫一声，运用轻功踏着岩石便要向上冲去。

　　“唐兄为何不用暗器？”岳琼英转头问。

　　唐敖嘴角略勾，似乎有些嘲笑的意味，“啊，射程达不到啊，抱歉啦……”

　　岳琼英微一咬牙，笑道：“没事。”随后便冲着程一风大叫：“师伯小心！”

　　就在程一风快要近了箫艾芷身的时候，箫艾芷冷笑一声，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正面攻击，却一脚踹向下方，程一风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惨叫着像一只断了线的残旧风筝，倒飞着摔了下去。

　　山下的几个男人默默地夹紧了双腿。

　　“噗通”一声，程一风便破烂烂地仰躺于地上。

　　一阵清凉的风刮过……

　　“……”唐敖努力收回自己盯在人家不雅处的视线，重新落到那个妖孽的女人身上。

　　“正义庄和太安门还要再死几个人才能和我的心意。”箫艾芷平淡的留下一句话，最后看了马车一眼便红衣飘飘地潇洒离开了。

　　“看样子岳兄似乎和箫艾芷有旧？”唐敖看着他道。

　　“唐，唐兄在说什么呢！她是邪魔歪道，我是名门正派，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有所牵扯。”正说着岳琼英便两手插袖。

　　“哦，这样啊……”唐敖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走到马车前，声音微微缓和道：“老板娘，还好吗？”

　　车厢里久久才传来一声低笑，“好……好的很呐……”

　　那种语气，那种话语，完全不似平常的老板娘。

　　唐敖微微皱眉，等到视线落到不二身上，似乎才想到人家刚才的出手相救。

　　不二这时也正好移过视线来。

　　唐敖厉声道：“喂，你是在眼巴巴地等着我感谢吗！”

　　不二的目光划过他没有一丝停顿。

　　“……”

　　“……嗯……下次我会救你……”

　　不二这时才转过脸看着他微微涨红的双颊，冷声道：“不用”

　　“嘿！”唐敖立刻炸毛。

　　不二眼中神色越发浓重黑沉了，“保护好老板娘就好。”

　　他看着不二眼中的慎重委托，心中有些预感，嘴上却毫不留情道：“她以后会是我的人，我不护着她还护着谁啊！”

　　不二眼光一荡，迅速的扭过头。

　　“喂！你刚才是笑了吧！是笑了吧！”唐敖追在他的身后怒气冲冲地质问。

　　阳光下似乎一切安好。

　　马车内的十七看着蔓延的血迹，无声轻笑。

　　“正义……邪恶……爱情面前终究还是这么丑陋……”她用还完好的那只手盖住眼睛，“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看相同的命运，老天是在耍我吗？告诉我永远逃脱不掉命运……吗？”

　　雪后的天空格外的洁净空旷，冷冷的空气慢慢地被吸入肺中。

　　十七站在高处默默仰望着远处的天际，苍白的手指拢了拢披在肩上的披风。

　　这里可以说是整个正义庄少有的高处，站在这里可以一眼望见门口那座巨大的石门，上面印着张扬的三个字——正义庄

　　一想到这里十七就禁不住一阵反胃的恶心，真是虚伪的地方。

　　正义庄的老庄主似乎对唐敖格外有好感，这几人一直拉着唐敖说这说那，唐敖也趁机套出了不少东西。

　　十七的嘴角翘起，还真是聪明的人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不二突然从她身后的屋脊上跃了下来，以一个防护者的姿态站在她的身旁。

　　十七眼睛微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鲜红的人影与一白色身影正对立而站，这两个人站的地方很是巧妙，若不是不二眼尖，即便是站在这种俯览的地方也是难以发现他们的。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错身而过，白色身影微晃，接着半跪于地。

　　不知道两人又说了些什么，红衣人在眨眼间便消失了。

　　“有人来了。”不二低声提醒。

　　十七收回目光看着从远处台阶一点点显出身形的唐敖。

　　“你在忧心什么？”

　　唐敖用手指捏了捏眉心，“你也是红兰教的人。”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十七浅浅一笑，端的是浅淡温暖，“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似乎有些激怒唐敖。

　　“就以你现在这没有一点武功的身子，你若是一不小心暴露，又有谁能护得了你！”

　　不二一个错步挡在十七身前，似乎在用行动说明他可以来挡。

　　“愚蠢！”唐敖一反以前孩子似的性情，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只你一人如何抵得过所谓名门正派的千人万人！”唐敖也不去理会不二，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十七的手腕，“走，跟我走。”

　　不二牢牢地箍住他钳住十七的那只手的手腕。

　　“你究竟从眼前这桩案子里查到了什么？”十七语气平和的询问，似乎一点都没把唐敖所担心的事情挂在心上。

　　“凶手想要报复的只有一个人！”

　　“岳琼英？”

　　唐敖赞赏地点头，“而且这样的戏码一看就是男女相爱但因为正邪不两立，一人变心而遭另一人复仇吧！”

　　“在这庄子里我还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是岳琼英将要和太安门门主之女订婚的消息，而且岳琼英此人实在恶劣至极！我曾看他手臂有红色线状印记，这是练赤血掌的中期征状。”唐敖凝视着她的眸子，她的眸光清浅荡漾，却与十七这张平凡的脸实在不搭。

　　“而且血涂手箫艾芷的血手套何时只剩一只了。”

　　“另一只在他手中？”十七的眸中渐渐沉积起一丝黑暗。

　　唐敖自负一笑，举起自己的右手，手上正拈着一根红色的丝线，丝线的一头还有烧焦的痕迹。

　　“西海红鳞丝，我说的可对？”

　　十七真想为他拍手叫好了，但是又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失传已久的东西你会知道？”

　　“咦？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东西居然这么稀少？”唐敖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不是说红兰教的圣女皆是以它为信物吗？”

　　十七忍不住后退一步，苍白的手指攥住了自己的衣襟。

　　看着她的样子，唐敖似乎有些懊恼，便放柔声音继续道：“而且我还在你的酒坊里发现了类似的材质。”

　　十七攥紧手指，青筋微凸，脸上却是一脸莲花笑容，“呀，那你猜猜我到底是哪一位啊？”

　　唐敖觉得自己后背凉凉的，“红兰教有七圣女八圣子之说，我哪里知道你是哪一位？”

　　就算知道也不能现在说，唐敖在心底默默说着。

　　十七点点头，又拢拢衣服，“看你这般样子，怕是已经给他们下好套了吧！”

　　唐敖咧嘴一笑，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了一把扇子，“啪”的一声打开，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只留下神采飞扬的一双眼眸。

　　他眉梢一挑，声音从扇底钻出，“本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老板娘你似乎对在下的误会不少啊！”

　　十七暗暗撇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不过，老板娘占着这么好的位置难道就没有看到什么好戏？”

　　她抬头看他，唐敖神秘地眯着眼睛轻声道：“箫艾芷的那种可难不倒我，我也是会配的。”

　　“你哪里弄来的原料？”十七不解地皱眉。

　　“那些死人鼻子里还是有残余的……我的药和箫艾芷的比起来唯一的不同点便在于，她是用闻的，而我的则是用吃的……”

　　十七飞快的扭身难受地按压着胃部，而早就结束手上纠葛躲到阴影中的不二，又飞快地奔至十七身旁。

　　十七将视线默默投向白衣男子出现的地方。

　　岳琼英，请走好……

　　“今天晚上就是一切将要揭开的时候了，请早去占个好位置哟！”唐敖一脸喜色地摇晃着自己的扇子。

　　十七无力地摆摆手，“我不想参与这些。”

　　“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你究竟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呢？”

　　“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这次的事件应该让你感同身受才对，毕竟你也是个受过情伤的女人……”

　　他的一句话宛若一道晴空霹雳，一下子把十七劈傻在那里。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反复盘旋着……

　　“他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

　　那强烈的心痛就想记忆中大火灼伤肌肤的疼痛，原来强制将伤口翻出是这样的感觉……

　　宛若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