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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阿福(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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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打面,疼得阿福“哇哇”直叫。女道士见状笑得愈发得意:“总算捉到一只小鬼了,等我把你带回茅山就让师兄用锁魂鞭将你吊在金顶上三天三夜。”
阿福被抓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原先只想趁夜作弄一下这位三脚猫道士倒是没想到她竟还留有这手。
阿福被绑在树上,周身敷着金玲逃脱不得。那女道士心情很好,围着她转了又转,千遍万遍也看不够似的。
“我说你们这些野鬼既然死了就赶紧去投胎啊,说不定能抢到好位置下辈子能享享福,为什么你还非要留在人间作恶呢。我猜你缠着那傻书生定是为了吸他阳气,我看你修为也没多少哪来的自信啊?”
阿福被她抓了,此刻正一肚子火:“是!我是舍不得轩哥!但我没有要害他的意思!我只想陪着他!而且我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让我去投胎?可我在凡间逗留多日也不见鬼差来抓我我,我死得莫名其妙本来就已经够惨了,如今还落在你一个蹩脚道士手中,我很委屈啊我!”
那女道士被她吼得倒是一愣:“什么叫死得莫名其妙?你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
阿福没好气道:“是呀!”
那女道士被勾起了好奇心:“来,说说,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阿福藏着一肚子牢sao,现在有人要听自己发泄,索性也不隐瞒一股脑的全给倒了出来。
女道士听得兴味盎然,捧在手中的瓜子都忘了嗑,到最后全被她扔在了地上。阿福见她一脸哀色,眼中还泛着同情,道着:“真是太可怜了,你俩都快成亲了现在却是阴阳两隔,我最见不得有情人不能相守了,老天爷真是太不厚道了……”
阿福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也真奇怪,若是你阳寿已尽确实有鬼差来拿你去那阴曹地府,你头七都过了,怎还不见动静?除非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女道士左思右想了一阵:“你等我一下。”随后从身侧的包裹里掏出了一本书翻了翻:“我得找找,我们茅山入门秘籍里好像有记载。”
阿福朝天翻了个白眼。看着女道士资质蠢钝,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入那茅山派的。
等了半晌,那女道士终于叫道:“啊呀!找到了找到了!你过来看!”
“我被你绑着!怎么看?!”
那女道士看也不看她,袖袍一挥,阿福身上的绳索就自行解了开来。
阿福见状,一想,这女道士的法术恐怕恢复了,趁现在不跑还等何时。
刚飘了几步,那女道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书上说鬼魂若是无法入轮回,一是死于非命怨念太深,二是世间有人对其执念太深,三是尸身不全客死他乡的人……我瞅你这情况怕是二……”
阿福轻悠悠地飘回她身边,却又心悸不敢靠近:“你把你身上的桃木剑拿开,我害怕……”
那女道士还真将剑扔到了远处。阿福飘了过去,凑在她身边细细扫着书上的字……
“你看这里还说,魂体若要不化也要寄身在物件上,而此物件也必是那人对你的执念,你若想要离开便要找到那物,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阿福眼珠一转,有些犹豫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我看你是不想离开他吧。你已非世间人,若强行留在他身边等日子久了,他的精气或多或少会有影响,原先能活一百岁说不定就只能活三十岁了。”
阿福一吓:“有那么严重?”
女道士郑重地点了点头:“有!必须有!你看这书上也有写!到时取到那物件,我就能替你办个道场超度,届时入那阴曹地府就不成问题了,省得你变成孤魂野鬼……”
女道士说不抓她了,还要帮她,但阿福却高兴不起来。她守在书生旁边,见他睡得正熟,露出被外的一只手还紧紧拽着那半截梨木发簪。阿福看得心绪复杂,最后一个转身,身形化作一缕青烟飘进了那发簪之中……
女道士在院外,手中的八卦镜闪着一圈华光,里头照出的赫然是书生房内的场景。她袖面一拂,画面一黑,唯有一声轻叹溢出嘴边:“世间的痴男怨女,痴男怨女哟……”
翌日一早,书生起了个大早,他备了香烛纸钱还买了阿福最爱吃的东西。郊外那一座孤坟上已冒出细密的青草。
“阿福……”他轻轻唤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那截发簪,发簪的表面早已不复先前的粗糙。墓碑前燃着香烛,书生握着发簪好几次想扔进火堆却还是收了回来。
“我知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但却还是舍不得放你走。阿福,对不起……”似下定决心,他的手又缓缓向火堆伸去,闭眼松手的那一瞬间,突然耳边一声诈响:“不能烧啊!”
话落,一道身影火速奔了过来伸手就从火堆中捞起了那截发簪。
“傻书生!你想害她变成孤魂野鬼吗!?我这超度的道场还没摆你就要烧了它!?”
书生被女道士吼得一愣:昨个儿阿福托梦于他就是让她烧了这发簪呀?他做错了?
女道士擦了擦木簪上的灰:“艾玛!烫死我了!幸好来得及!”她朝书生招了招手:“你可想让她早些投胎?”
“想?”
“那你过来,趁我现在法术没失灵你替我去准备些东西……”
……
书生照着那女道士的吩咐便在坟前摆了个简易的道场。女道士手中拿着桃木剑像模像样的比划着,书生犹豫了再三最终鼓起勇气道:“道长,小生有一事相求望道长成全。”
女道士看了他一眼,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你想干嘛,你想再看她一眼?”
书生点头:“她此一去我与她便真的天人相隔了,再见已经无可能,道长法力通天,望你助我。”
女道士对他那句“法力通天”很受用,拍了拍胸脯道:“小事,我当然有办法,不过得快些,错过了时辰我可管不了了。”
“多谢道长!”
……
那女道士又从衣袖里掏了掏,好不容易从里头翻出了一枚铜板。她对着铜板念念有词了一阵随后递给了一旁的书生:“拿去,含在舌头下面,她就在你旁边。”
书生接过照着她的话将铜板含在嘴里,不消一会儿,只觉得眼前一阵清明,面前隐隐显出了一道人形。
“阿福!?”书生既惊又喜,想上前一步却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稍一触碰就会化作虚渺的泡沫。
“轩哥。”阿福叫了一声,却怕自己面目青白的样子会吓到他,立马别过了身。
书生腆着笑脸凑到了她面前,却见她又侧过了身,书生又凑了过去,便如生前那般,她闹脾气,他便死皮赖脸地逗弄她,久而久之,阿福“扑哧”笑了出来。
阿福笑起来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的,如今也是,书生只想再对着她圆乎乎的脸蛋捏上两把,只是手摸过去触碰到的只是虚无的空气。
他浑不在意,只是手附在她脸部的轮廓道:“你老爱闹小脾气,回头不许和下面的人吵架。我怕你受欺负我又不在你身边。”
阿福点头。
“你想吃什么,现在一次性说完,我会经常给你买的。”
阿福点头:“我想吃核桃酥、桂花糕、菊花饼……都要陈记的,它家的比较好吃。”
书生嘴里连连应着:“听说有些鬼投胎要等好些年的,那我每个月要给你烧多少纸钱?给的少了我怕你不够花?给的多了我怕你乱花……”
一旁的女道士有些听不下去,嚷着:“你俩长话短说啊!看看时辰!”
书生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千言万语该从何处说起,最后只轻轻道了一句:“阿福,此生,缘分太浅……”
女道士望了望远处的天色,摇了摇头:“不行,既然我管了你们这档子事我就要负责,时辰要到了,妹子,你该上路了……”
她右手掐诀,朝着手中的木簪一点,袅袅烟雾起,阿福的身子瞬间被金光包围,渐渐腾到了半空。
“阿福!”书生叫了一声,伸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巧笑言倩的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金光包围下的阿福身形显得越来越单薄。她遥遥望着地上的男子,眼中蓄着的泪水最终落了下来……
“轩哥,此生真的缘分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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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安排去投胎的鬼少,我也难得得了个空闲。约摸是心情好,听着耳旁咿咿呀呀地鬼叫声倒也不似平日那么难听了。
我见手头没事,便想早些回自己的小院休憩一会儿,哪知还没收拾好锅碗瓢盆,几个鬼差火急火燎地奔了过来,嘴里叫嚷着:
“姑姑不好啦!姑姑不好啦!”
我举着大勺“当当当”每人敲了一记头皮:“什么不好了?姑姑我可好着呢!你们可别咒我!”
领头的鬼差摸着隆起的头皮喘着粗气道:“不是呀姑姑!来了……来了一泼妇!鬼君不在,这冥府上下只有您能拿个主意了。”
“泼妇?”我来了兴致:“我竟不知这冥府中还有谁能泼得过我的。走,看看去!”
我被小鬼们一路拥着去了太阴殿,殿里几个主事的判官见了我如见了救星般:“姑姑,您来得正巧,您瞧瞧这可怎么办呀?”
我问:“发生了何事?”
话落,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你便是这地府能管事的?那可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地府犯的错该怎么解决。这生死薄上明明写着我阿福能当上状元夫人,活到八十岁,而且儿孙满堂无疾而终,如今我才十六岁就死了,问你们我怎么死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感情本姑娘上辈子当尼姑积的福都是白积的?”
我闻言看了看生死薄,如那名叫阿福的女鬼所说,本子上明明记载着她阳寿八十无疾而终,而此刻她的名字上却打了个大大的“叉”字。
我将陆判拉到一侧,问道:“怎么回事?”
陆判眼睛左右瞟着却不敢看我:“小……小神办差的时候一不小心打了个瞌睡,名字……名字给勾错了……”
“什么!”
“哦~我听见了听见了!你们竟然勾错了名字枉害了一条人命,害得我和轩哥分开!我都……我都快和他成亲了!你们实在太过分了!”
我点头“对对对!太过分了!”我想着这件事毕竟是冥府犯的错,先服软是极其有必要的便对那女鬼道:“姑娘,我看这事儿这样吧,反正你都死了,尸身入土多日想要还阳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要不这样……”
我话还没说完,她又叫嚷了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要轩哥!我要轩哥!你们地府草菅人命!天理何在!我要上告!上告!”
我一听可不得了,这姑娘嗓门大,如今这太阴殿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小鬼,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地府的声誉会大受影响。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她的嘴一捂:“冷静~冷静~万事好商量嘛姑娘。我若是能让你和你的轩哥再续前缘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再叫了?”
她瞪着大眼,最后迟疑地点了点……
偏殿一角,陆判有些犯难:“姑姑,这……不妥啊……”
我道:“怎么不妥?你将人家姑娘阳寿足足减了六十多岁不给她还回去?”
“但这入轮回总要讲究个秩序啊。”
“开个后门怎么了?你要是觉得我处理不妥那就等鬼君回来你自个儿跟他说。”
他一下子软了下来:“姑姑别别别,要是让鬼君知道了我这饭碗可不保了,就按您的意思做!”
奈何桥头,我将一碗新熬的汤水递到她面前:“来来来,喝了这碗孟婆汤,前尘皆忘,速速投胎去吧。”
她迟疑地接过,喃喃地道了一句:“真的会忘吗……”
我冲她眨了眨眼睛:“我们说好的……”
她一笑,眼角划过一滴细小的晶莹:“谢谢……”
地府浑浑几日哪知凡间又是数十载。天运三十年,这大兴朝的金科状元竟被一寒门书生夺了去。皇帝惜才竟将自己的小女儿福康公主赐婚于他。
春柳拂水,细雨绵长,又是一年清明日。玉桥上的倩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微转身,发髻上的银簪在雨雾依旧那么夺目。她看着眼前身着官袍的青年,笑得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春风将那一声低唤轻轻送入了青年的耳中:“轩哥……”
我衣袖一扫,眼前的画面一黑,身侧的陆判惶惶道:“姑姑,她……您不是给她喝了孟婆汤了吗?”
我打着哈哈道:“哎呀,掺了点水意思意思就好。”
“可是……”
我转身熬着汤,不愿再搭理他,远处不期然又传来一声疾呼:“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