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无尊长》半实

21、苦笑开来

　　第二十一章

　　孙镌人依旧静默着。
　　邱晟威也不在意，他继续恶狠狠道：“不过没事，我定不会让你肚里的孩子沦落地跟你一样平庸，只要他这种天赋，再加上我特意安排的重点计划，我想假以时日，他肯定会超越我的。哈哈！”
　　孙镌人的视线微暗，他有些直愣地望着窗外，那里烟雨蒙蒙。
　　“孙平，还好这次公司有你这么先见的眼光，不然这下可是损失惨重。嗯，这下大伙的股票可都是往下跌，哈，只有我们平稳地往上走啊！”林媔看着电脑画面的曲线再次起伏，她眼角弯弯地笑道。
　　站在她身边的孙平情绪没有多大变化，他淡淡一笑道：“这是应该，我只是为公司多尽一份职。而且这也是当初我答应你的。”
　　“不！不！”林媔摇摇食指：“当初成立这公司的时候你也投资了不少钱。所以，如果你这次没有离职跳槽来我们公司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孙平轻笑。
　　林媔靠在桌面，她嘟着嘴，用纤细的右手习惯性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道：“不过如果你继续呆在你那间小公司的话，为嘛有点大材小用，好呆你也是Z国最高学府毕业的学生啊！”
　　孙平无奈一笑，摇摇头道：“真是媔姐看得起我，而且这次也只是我运气比较好，下次我可不敢保证。”
　　“哦？是吗？那到时候再说吧！”林媔突然话一转，疑惑道：“我这几天看你都挺晚回家的，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忙，你不用照顾你那性格恶劣的大哥吗？”
　　“呃？”孙平眸色不自觉地转为黯淡，他道：“我大哥已经离开了！”
　　“那真是太好了！你终于脱离了恶魔般的日子，我替你祝贺！”
　　“呃……”
　　林媔根本不了解孙平心中所想，害的孙平只能苦闷直笑。
　　----------

　　天气很冷，外面的寒风刺骨，几欲落地结冰。
　　“义父，宝儿可不可以不要下去！宝儿真的很冷！就这样下水肯定会冷死掉的。”
　　那是一个年龄看上去四五岁左右的孩子说出来的话，他穿得很单薄，身上只有一层露出四肢的泳衣，他虽然身处四面封闭的游泳馆内，全身还是冷得直发抖，白嫩的肌肤上也不客气起了疙瘩。
　　“会冷死？哈哈，宝儿你真傻，你是义父的宝贝，义父怎么可能让你冷死呢？你放心，这次你只要适应了这温度，我肯定会让你爸爸陪你睡一晚，嗯？怎么样？”邱晟威明显带着恶意说出这番话。
　　那孩子却显得很犹豫，他将小小的手探出水面，那冰冷的湿度令他脑袋一激灵。
　　怎么办？他该听义父的话吗？
　　如果听的话，这么冰的池水他能向前几次那样扛过吗？
　　可是如果不听的话，义父就不会让爸爸陪自己过一晚。
　　不！
　　这温度的池水怎能比得过爸爸呢？
　　对！只要他扛过去，就可以跟爸爸待上一晚！
　　想着，小孩绷紧脸蛋，全身做出了预备跳跃的动作。接着他像一条小鱼快速游过池面到达了对面，下一刻却全身通红地昏倒了过去。
　　“很好！真是乖孩子！想必再过不久，你变成为Z国史上最年幼的游泳冠军！哈哈！”
　　这个被邱晟威抱着的小孩是孙镌人五年前所产下的孩子，他被邱晟威取名为孙嘉宝，乳名宝儿。
　　宝儿从意识开始就不喜欢义父邱晟威，因为这个义父就只会一天到晚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而且随着日子的增长，义父逼迫自己做的事是一天比一天有难度，绝非一个小孩所能承受。
　　至于宝儿自身也觉得自己竟然能够撑过整整一年，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奇迹。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待会他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爸爸！”
　　他虽然不喜欢义父的所作所为，不过他知道义父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果然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躺着爸爸的床上，一看到爸爸那背对自己坐在旁侧的身影，他面上一喜，欢快地叫着：“爸爸！真的是爸爸！宝儿真的好想爸爸啊！”
　　孙镌人转过身，没有开口，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宝儿一眼。
　　宝儿却是像是习惯了自家爸爸的冷淡，他欢乐地扑到孙镌人的怀里：“没有呢，宝儿很好！宝儿很想爸爸呢！”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宝儿？怎么不说……”宝儿想要继续抱怨下去，却看着爸爸此刻正黑沉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宝儿吓得不敢再往下说。
　　宝儿每次看到孙镌人都有超乎的热情，孙镌人却是皱起眉，现在的他不喜欢跟这孩子太过亲昵。如果不是邱晟威曾吩咐过自己陪伴着他，他此刻是不会呆坐在这里。
　　想着，孙镌人起了身，他来到客厅，忽略房内那小小正探头的小脑袋，拿起手机，一屁股坐上沙发道：“你什么时候会把他送走？”
　　话筒里的人笑着回答：“有必要这么着急吗？那孩子可想你呢。”
　　孙镌人眉头皱得紧紧的：“你知道我不喜欢那孩子的。当初也是你自己说的，一旦孩子生下后，就完全跟我脱离关系。”
　　“哈，我早就知道你心够狠的。当初是当初，我现在改变注意了。哼，你可生了个好孩子，这孩子年龄虽小，但他骨子太野又出乎意料中性情，如果现在不用你来牵制他，我以后怎么来控制他，毕竟他跟你可不一样，他不是纯粹的魔杰后人啊！”宝儿身上并没有什么魔杰氏族专属的烙印。
　　邱晟威原本也是带着失望的光芒看着宝儿的，却不料宝儿虽不是魔杰氏族，身上拥有的游泳天赋却一样是常人难以比拟的，这一点可能遗传了孙镌人本人。
　　孙镌人冷冷地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呵，如果你认为这是目的，那就自然是了。”
　　孙镌人内心徒生一气，他“咔嚓”一声挂电话，即使邱晟威没有在自己跟前，孙镌人也知道此刻邱晟威正一脸哈哈大笑。
　　孙镌人带着怒气，气急败坏地将手机外地面一砸，之后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正躲着房门后一手抱着小小枕头的宝儿道：“过来！”
　　宝儿显然被发怒而失态的孙镌人吓着，他愣在原地没有动。
　　“过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孙镌人再次唤道，语气加重。
　　地板冷冰冰，宝儿胆怯地走过去，赤着脚在走，也不知是不是他走得太慢，等不及的孙镌人一把抓过宝儿的脖子。宝儿憋得满脸通红，他的小手抓着孙镌人紧握的部位，同样短小的小腿来回挣扎，他脸部越发扭曲，愁结着一张显露出痛苦的小脸，嘴上断断续续地道：“不要……爸爸不要这么对宝儿……宝儿真的很爱爸爸……很爱爸爸！”
　　“爱？”孙镌人似乎有点呆愣，接着他思考了半响道：“你才多大！懂得什么是爱？”
　　说完，他手一放，嘴角微咧，笑了。
　　宝儿在跌落的同时得到新鲜的空气，然而他却被刚才孙镌人的举动给吓坏了，他不顾自己赤着脚，身上也只穿着睡衣，慌张打开门，跑了出去。
　　宝儿不停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被一块小石子绊倒，倒在地面上，呼吸很急，上不接下气。
　　在冬日的夜里，寒风刺骨侵袭他那单薄的睡衣，赤裸着的双脚通红得发麻、发紫。
　　其实宝儿并不害怕这恶劣的天气，那被小石子磕破皮而肆流的血迹被他小手轻轻一擦了事，因为义父刻意制造的训练环境是这比不得的，他早已有了一颗坚忍不拔的心。
　　只是，他这次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为何他一直崇拜在心中的爸爸为何变成这样？
　　他是很害怕，但害怕的是在刚才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爸爸是真的想要把自己活活勒死。
　　自从他有记忆一来，他的生活就在义父的强制锻炼计划下度过，那时候他不知道爸爸的存在。接着他从旁人细语之中，知道了活在世上的人都有这么一个爸爸的存在。当时的他觉得很神奇，偷偷背着义父查了字典，虽然他因年龄过小识得字实在不多，不过他多少知道了什么是爸爸。
　　从此那神圣又伟大的爸爸在宝儿心目中确认了地位，每每一想到，宝儿的心目中是满满崇拜。
　　然第一次和爸爸见面的时候，是在义父安排之下。
　　当时他因为耍别扭在比赛的关键时刻，他不愿意下水游泳。当时义父急得要死，黑沉着一张脸，他却一改平时的害怕之心，躲到封闭型的厕所里，任着谁呼喊也不出去。
　　义父看着快到点了，就算此时去拿公共钥匙来开也来不及了，只能像泄气般地道：“我的小祖宗，你快出来吧!只要你肯出来的话，义父什么都答应你！”
　　宝儿其实也只是闹着好玩，他把时间拿捏得很好，却没想到这次义父这么快就妥协了，突然脑中闪过一丝光亮，宝儿笑笑地道：“这可是义父你自己说的哦，嗯，我要见我爸爸！”
　　“呃？”他义父明显呆愣了一下，接着外面传来预备比赛的哨声，他连忙道：“好！好！只要宝儿肯出来，义父都答应！都答应！”
　　当时的宝儿什么也没有多想就打开门，却没有想到因为这一次，此后他的生活就此被邱晟威控制住。
　　“媔姐，前方的路最近在施工，你只要送我到这里就行了！”
　　“嗯，那好。”林媔微微一笑，她道：“我那边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孙平下了车，独自朝着前方有路灯的方向前进。
　　寒风冷冽，吹得孙平脖子上的围巾猎猎作响，孙平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嗯？前方好像有个小孩？
　　孙平右手扶正了金色眼镜框，确认前方确实有一个小孩正蹲坐着。
　　孙平边走近，边暗忖，这么冷的天气这小孩不在家怎么蹲在这里？难道迷路了？“
　　想着孙平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小孩走去，不知为何，当他走近看到那小孩一副落寞的神情，他的心便跟着一颤。
　　“小朋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是迷路了吗？”孙平走到小孩身前，缓缓也跟着蹲了下去，小孩或许看到有旁人接近，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挂着去不掉的泪痕。孙平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孩有着一双跟大哥很相像的丹凤眼，通过这双眼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大哥，他和大哥五年未见，不知现今大哥又变成什么样了？
　　可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大哥生下的孩子肯定跟眼前这个小孩一样可爱吧？
　　看着眼前的小孩不说话，孙平温柔一笑，他脱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重新系在小孩身上，半责备地道：“这么冷的天气怎么只穿睡衣就出来了呢？看，你这小脚都冻伤了。”
　　小孩看到孙平如此温柔对待他，虽然心中多少犯下了戒备，他还是低下头，缩了缩小脚道：“没事，宝儿没事！”
　　“你叫宝儿？”孙平笑道：“真有爱的名字，是爸爸妈妈是不是很爱你呢？”
　　宝儿激动地再次涨红脸蛋：“才不是！”
　　“呃？”
　　宝儿略带委屈地撅起嘴道：“我爸爸不喜欢我。”
　　孙平轻笑地摸了摸宝儿的小脑袋：“哪有爸爸不喜欢儿子的？”
　　宝儿一时无法反驳，顿时气得转过头。
　　孙平确实以为宝儿在耍小孩脾气，那阴冷的寒风再次向他们这边吹袭过来，两人阵阵哆嗦。
　　孙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那呼出的气体在冰冷稀薄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
　　这个地方好冷，真不知道这小孩如何呆得下去！
　　孙平重新开口道：“小朋友，这地方真的很冷，不适合人呆。嗯？要不这样子吧，我送你回家？我看你穿成这样子，家应该也在附近吧！”
　　“不要！我不要回家！”宝儿一想到前方不远的那个家正有一个可怕想要自己死的爸爸，就害怕得眼泪直流。
　　“呃，宝儿！不要哭了！”孙平平生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孩，只能呆愣地看着哭个不停的宝儿。
　　随着时间的拉长，这里的空气越发低温，孙平蓦地打了个喷嚏，看来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不然到时候小孩还没怎么样，他这个大人明天就病倒了。
　　于是，孙平站起身，颇为无奈地一笑道：“那要不然这样吧，宝儿，如果你信得过叔叔，今晚就去叔叔那过一夜如何？“说完，他还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这时宝儿也停止了哭泣，他或许看到孙平从头到尾都没有恶意再加上他现在实在不愿意回到爸爸那，最后他犹豫了三分，然后缓缓地伸出冻得发紫的小手，点点头，答应。
　　孙平这下算是先松了口气，微微一笑，然后蹲下，抱起宝儿。
　　回到家中，孙平将怀里的宝儿放在沙发上，轻轻道：“宝儿，你现在这边坐着，我去拿下医药箱，你看你的脚都冻伤了。”
　　宝儿显得很安宁，他不哭也不闹，只睁着一双大大的丹凤眼看着孙平。
　　孙平从抽屉拿出医药箱，走到宝儿面前，从药箱取出一个蓝色塑料瓶，他抬起眼眸，道：“宝儿，这是消毒水，待会会有点疼，如果疼得受不了，宝儿就咬我手臂吧！”
　　宝儿很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将小脚伸到孙平面前。然而处于孙平出乎意料的是宝儿在涂抹消毒水眉头没有丝毫皱一下，明明都破皮流血了啊！
　　孙平连忙问道：“宝儿，你疼不疼？”原本他以为是宝儿可能因为冰冷发麻失去痛觉，但回到屋里内，温度瞬间回升了，摸着宝儿的脚，也没有刚才抱起那么冰冷，此刻温温的，应该是恢复了直觉。
　　却不料宝儿平静地直视着孙平的双眼，不似勉强而面带认真回答：“还好。”
　　宝儿莫非因为疼痛失去了痛觉？
　　孙平一紧，赶紧伸出手，用力掐了宝儿一下。
　　这下宝儿终于有了反应，他皱起眉头，丝毫很不理解对方为何掐自己。
　　孙平愕然，只能笑呵呵地道：“宝儿，你饿了吧，叔叔这就去煮面。”
　　来到厨房，孙平打开电磁炉，突然想起刚才的自己貌似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他有点讶异，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大哥，竟还有人可以使一向淡定沉稳的自己做出如此损尊严的举动，对象还是个小孩，不由让他苦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