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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多选题 Test twenty-nine ...

  •   幻影——

      在一秒,甚至比一秒更短的须臾里,足够做什么?

      龙的吐息犹如云雾翻涌着从头顶塌了下来,含着龙语魔法的音节。

      会死。

      火焰来的太快了,漫天遍地都是火,什么逃脱或抵抗的魔法都赶不上死神的叩门声,他们被熔化一切的高温刹那包裹。

      痛苦的尖叫远胜人鱼离水时的尖啸。

      德拉科呛咳着,当即咬住自己的舌头勉强遏制惨叫,在头晕目眩里含着满口血默声吟唱咒语,但是太痛了——太痛了、太烫了……浅色的短发被烧焦,身上好似要冒烟,学院袍上附加的一切保护魔法只能抵挡恶龙的火焰片刻,却仿佛将这种被灼烧的痛苦无限拉长,准备烧毁一切的火苗轻易地窜了上来。被恶咒折磨、被凌迟身躯、被肆虐精神,无数痛苦遭遇里他走了那么多遍,那么多遍……眼泪还是在剧痛里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又眨眼被蒸干,远超想象的剧痛无法抵挡地吞噬他的意识。而与此同时,他在两个互相推挤的狂暴魔力中变得和眼前的琉莉一样血淋淋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魔力的震荡中皲裂,鲜血好似在灼热的气浪里燃烧、蒸发,伤口一边崩开一边被挤压。明明只是一瞬间,但痛苦好似无限拉长了时间——而更快的,到了某种临界点后彻底变成了乏力。

      这种疲乏几乎是在剧痛里一瞬间席卷了他,在他的四肢百骸里诉说着无力,犹如催眠曲温柔地劝说他放弃抵抗。眩晕感顷刻而至,在他的感知里却好似逐渐加重,手脚最先脱力,魔杖低垂,脚下好似没有支撑他站立的大地。他不得不用微薄的意志去抵抗,去唤醒求生欲,去命令自己保持注意力施展逃离危险的魔法。

      他会死。

      不。他还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这里。

      幻影——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试图咬紧牙齿,却似乎连咬肌都感受不到了,整张脸都发麻,只有眼睛还勉强支着,在模糊的视野里死死盯着女巫的瞳孔。发着疯的女巫茫然地看着他,错愕、意外、陌生……无不从她的眼睛里泄露。几乎是同时,难言的怨恨犹如一根绳索套住了他的脖子,冲着他嘶吼——不许死。他以马尔福之名,在黑魔王那头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绝不能轻易死去,让他的父母去承受结果。不许死。她将他带到陌生的世界,这里没有父母,没有朋友,而她,现在的她,甚至对此一无所知,他不能死在这里。

      移形——

      幻影移形——!!!

      完整的咒语和魔力碰撞在一起,擦出了须臾的光亮,他死死盯着眼前,渴望像来时那般钻过空间的缝隙,逃脱大难。但……他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也没发生。没有英雄英勇无畏的奇迹,唯有龙吟如同流星陨石砸了下来。微弱的光亮随之熄灭。他们没能冲出火浪。

      火焰眨眼间卷成风与浪,肆虐两条脆弱的性命。

      逃不掉。

      被锁住了……德拉科发颤地抓着自己的魔杖和女巫的手臂,神智被火焰烤得混乱,唯有身为巫师的直觉黏在他的后脑勺,预知着最后一件事——

      死亡。

      死亡将至。或许是时间太短了,恐惧、痛苦和悲伤都来不及涌上来。他无法再动弹,连思绪都变慢了,眼前的一切犹如麻瓜电影的慢镜头——恶龙吐息坠下,火焰如同巨人的两只手掌相合,将二人笼罩压扁,轻松地犹如夹死两只小虫子。他们在恶龙的结界之中。他早该想到。他怎么可能敌得过一条得到上古传承的巨龙,哪怕只是为了逃难,为了保全自己。幻影移形该死地让他进来,却无法让他们出去……!什么都来不及了。而在化为灰烬、陷入黑暗的刹那,他听见有人呼唤。

      “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但和德拉科的认知不同,并不清冷,却像是一把烧过的嗓子,沙哑干硬。女孩在火焰里好似恢复了片刻的神智,怔怔地看着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微微笑着、发着疯无端端地低语赞美:“你的灵魂可真干净。”

      “……”什么。德拉科起初没有听清,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前,那字句才缓缓地挤进黑暗里。

      他发出了嘲讽的笑声。又或许没有。

      算了。

      不重要了。

      他沉了下去。不甘心的、满怀怨恨的、痛苦的、遗憾的,又无法抑制的松懈和解脱。

      他以为这一刻他会想到很多张面孔,他的父母、他的战友、他的朋友、他的师长、他……他所杀害的每一条人命和沾染的每一滴鲜血。他称不上漫长的一生里,向他伸出手的所有人,又或是他咬牙苦苦坚持的所有东西。但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或许是女巫由衷的赞美打断了他,使得那句惊叹在黑暗里、在死亡跟前久久盘旋,像一阵狂风不管不顾地折下了黑暗里低头大哭大笑的花,也赋予了他一丝一毫的、古怪的坦然。一直以来殚精竭虑、紧紧崩死的弦轻轻地松开了,所有的不甘终于被解脱击溃,轻轻地,他归于虚无。

      ………………

      …………

      死寂。

      漫长的死寂。

      长到他以为自己在无限地向下坠落,没有终点。

      但好像又不是。

      很长的时间里,他根本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沉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意识,好像从泥塘里又苏醒过来,但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一个地方,还是只有能够思索的思绪。他在哪儿?他想着,思绪缓慢地涌动着,犹如平静的浪潮。直到这时,他才找到了自己,发觉自己好像只是躺在某个地方,平坦的,或许就是地面,很凉。没有风吹拂在他的皮肤上,尽管他整个人都凉飕飕的——“不得体,德拉科。”母亲的声音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这让他下意识地明白眼下状况不妥,所以他睁开眼,也有了自己的袍子。

      德拉科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确信自己趴在地面上,趴在一片迷雾之中。

      但比这更意外的是,他的手在迷雾的包裹里摸到了柔软的地毯,很熟悉的触感,就像是马尔福庄园……德拉科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迷雾还在四周萦绕着。但是似乎就在他笃定这里是马尔福庄园的那一瞬间,他就能透过白茫茫的一片迷雾看到铺满地的华丽地毯、精致华贵的家具、大理石的壁炉、镀金的镜子,还有,还有……肖像画。德拉科下意识地将手缩了起来,起身,轻轻收拾过于松弛的自己,流畅地打理自己的袍子,挺直肩背,像一个合格的马尔福家主那样稍稍抬起下巴,唯有视线始终谨慎地微微垂着。

      也正因此,他注意到不远处地面上躺着另一个人。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应该是他的地方。巫师的直觉轻轻这么提醒他,于是德拉科皱起了眉头,踏步上前。

      但临到女巫面前时,他盯着女巫太过纤细的足踝又踯躅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死了。

      恶龙的火焰灼烧他的躯体、将一切烧成灰烬,龙语魔法在头顶长吟、诅咒他的灵魂,他死了,死在龙的吐息之下。

      德拉科垂下了手。

      这一刻,他不太能想起死亡的痛苦。灼烧感那是活着的感受,但跨过生死的界限时,什么都没有,现在身上也温暖、完好无损。原来死亡是这种滋味,那似乎的确没什么可怕的,比起活着,几乎可以用“轻松”来描述。

      伟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竟然没有骗他。

      他站在那好半天,花了也许三分钟来接受这件事。而这个疲于奔波的灵魂在得以休息的刹那里,什么都没法担心和后悔,就变成了一个失措的少年人,就连望向细瘦的女巫时,都尴尬得不知道将视线投向何处。他又不知想了些什么,或许是他两次徒劳奔忙的人生,又或许是临死前没能走马灯闪回的所有人,他得到又失去的所有善意与恶意,这里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就连太过激烈的情绪起伏都无法出现。

      他知道这是哪里了。

      当然不是什么马尔福庄园的客厅。

      虽然他的意识认为这里的确是,他的意识也决定了这里是哪里,但他又清楚这不是他真正的家。在父母死于战争、一切都结束的那几年里,他被病痛困扰,在自困家门、无所事事的时光里,了解一些关于“生死”的东西。研究这些的学者说,灵肉分离的时候,巫师会拥有选择灵魂归宿的机会,由意愿决定停留还是走下去。这就是一些幽灵得以游荡人间的成因。

      这里,或许就是生与死的边缘地带。

      死生之间。德拉科无声地笑了一下。

      对,他死了。

      他曾深深恐惧着死亡,但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准确地说,从上一回时空穿梭开始,他已经做足了死去的准备。他知道,他迟早要交出自己的灵魂,奔赴死亡的旅程。至少,如今的他哪怕在灵魂里刻满软弱,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留恋世间的幽灵。

      大概只要他走向门厅,打开大门,走下去,他就会彻底离开世间。

      而显而易见,和他一并被恶龙火焰包裹的琉莉·迪洛·斯莱特林,不可能幸免于难。

      当思绪滑到这里,德拉科挑起了眉毛。她死在他面前,第二次。

      “你打错主意了,疯子。”他又将视线转了回来,站在离女巫三步远的地方,神色与嗓音居然从未有过的温和。没有上一次的惊恐和焦虑,也没有每一回应对女巫的尖刻和防备。

      而琉莉躺在那儿,浅金色的短发依旧闪着光。那双总是神秘的深眸紧紧闭着,没有表情,甚至比起平日的诡谲,实在有些安详。她是高挑的、纤瘦的,或许是因为饱受苦难,他几乎能看到一具骨头架子。一旦清楚这是经鲜血洗礼与疯狂折磨里挣扎出来的灵魂,她所有的古怪都不足为奇。只是难以想象这枯瘦干瘪的女巫总是神采奕奕、颐指气使地说话,像是一个得天独厚、傲慢自我的贵族小姐。

      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救不了你。”他说。

      他已经没有第三个愿望去连通过去与未来。

      这显然是一个悖论,如果琉莉·斯莱特林早就死在过去,又怎么可能来到他面前,给他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

      好在这一次他也死了,他当然也不必忧虑自己要怎么回到他的时间中去,无从害怕和平的再度坍塌、自己的费尽心机与前功尽弃,更不必头疼窃取时间之后要怎么让悖论得以运转。

      原来如此。

      他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地狱边境见到琉莉。

      他已经将自己的灵魂贩卖给她了,不是吗。哪怕他真的意外身死,哪怕眼前的琉莉一无所知,终究会由女巫决定他的归宿。

      德拉科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舒展眉目,肆无忌惮地笑了一声,“好吧。”或许是一切盖棺定论、板上钉钉,而抛下比紧握、舍弃比追逐,死亡比活着……确实轻松太多太多。太多太多。德拉科淡淡笑着,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还有空闲为格兰芬多的黄金三角衷心祝福一句“来日好运”。虽然他把一切弄得一团糟,留了个超级烂摊子给他们,但这会儿也没法介意他们要怎么料理后事,又或者死后来算帐了。

      或许救世主终究能拯救每一条世界线呢。

      他环顾四周,在沙发上寻到了毛毯,平静地捡来,往琉莉身上绅士但不大客气地一盖。但毯子拉到枯瘦的肩膀时,他蹲在那儿,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停住了。

      “过去,”德拉科突然说,“我记得,我曾问你为什么是我。”

      “……”琉莉安静地躺在那,浅金色的短发闪着光,好似永远不会醒来取他的灵魂。

      死亡该是独行的旅途。

      本该是。

      “然而,”德拉科满眼复杂,盯着她看了半晌,没有起身试图去打开大门独自走下去,而是顺手拨开琉莉遮住眼睛的头发,在一旁坐了下来,“我清楚,时间怪圈成立的情况下,并不是你选择了我,是我选择了你。不得不选择了你。”

      德拉科轻轻歪过头,“有一件事,我好奇很久了。”

      “……”

      他审视她片刻,又没有问。

      但他也没有沉默太久。或许是不曾得到的安宁与平静,让他抬起头,望着冰冷的壁炉迟疑地开口:“想必你从来不情愿将命托付在我手上,斯莱特林小姐。”

      “而对于我的软弱和无能,你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对于我过去虚张声势的无聊试探,会选择戏弄和胁迫真是不令人意外。值得一提的是,你的耐心算来令我钦佩,找到我、利诱我、威胁我、逼迫我、培养我……忍着杀死我的念头,擅自谋划和决断,不折手段,花费难以想象的时光,无惧于毁掉一切乃至自己,也要亲手促成这段因果。在你之前,我承认,我几乎认为这种坚定的意志和对规则发自内心的藐视不该被归结为斯莱特林的特质。”德拉科顿了顿,想起在巨龙前因为魔力暴动痛苦发疯却猖狂大笑的女孩,很难不暗骂这疯子对自己同样残忍与无畏,他竟然又笑了一声,不是苦笑,也没有自嘲,“你很聪明,我承认,很讨厌,很聪明,很自信,很强大,任凭心意、无所禁忌。这世上……真的会有你恐惧的东西吗?”

      “……”

      “但我有。”他轻声说。

      “你凭实力驱散的一切恐惧,我都发自内心的害怕。”害怕卑劣与黑暗将他拖入深渊。也怕他渴望的正义与光明烫手窒息,让他无处遁形乃至灰飞烟灭。

      迷雾里轻轻回荡着他一人诚实的坦白,躺在他身边的女巫并没有生命的呼吸,却像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我并没有教会你征服一切,是你错误的想象,是你自己领悟,并真切地实现了它。”

      “所以,抱歉地说,你看到了,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德拉科轻松地说。到这里,他并非完全舍弃了不甘和遗憾,他所做的事什么都才进行了一半,不,才刚刚开始,如果有机会当场诈尸他还是选择回去。但他从来不是战无不克的救世主波特,不是不抛弃不放弃、永远正视一切、怀抱勇气的屠龙勇士,更不是奇迹的缔造者。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怯懦和卑劣,也无比恐惧自己的退缩会毁掉一切,逼迫着自己往前走,不要看瑟瑟发抖的自己。

      不要看。

      德拉科远远看着镀金的镜子,清晰地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到此为止了。”他说。他尽力了。他认下自己输了的事实。

      “……”女巫闭着眼,仿佛就此陷入了长眠。

      “不论如何,你得赞美我的契约精神。”德拉科放松了肩膀,盘腿坐着。

      “但我希望你别让我等待太久,”他想了想,打量着琉莉苍白的面容,又补充道,“毕竟比起死亡,我发现……”

      德拉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单手支撑着脸,寂静地坐在地毯上良久,目光落到迷雾里那些肖像画框上,什么也没说。

      死生之间便又寂静了下来。

      就在陷入死寂的同时,迷雾突兀地涌动起来,马尔福庄园也跟着震动了一下,某种微妙的声音紧跟而至。

      德拉科错愕地抬起头,却见那迷雾竟然越生越多,渐渐聚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灰色虚影,俨然一个不速之客。天花板不见了,这个虚影才得以站直了身,小山般站在那,威严可怖,犹如一个戴着兜帽、披着斗篷的巨人,但斗篷下又空荡荡的、干巴巴的,像是只有一缕细瘦的烟雾。本就无处不缠绕着死气的死生之间,顷刻间,死气浓郁到几乎将人淹没,犹如掉入海浪深处,被某种不可言喻细细端详,每一寸灵魂都窒息地炸开了。

      “……死神?”德拉科喃喃,目光对上迷雾化作的那把巨大镰刀。

      他不是第一回看见。

      托琉莉这来历不明的女巫的福,他不是第一次与这个危险恐怖的虚影对上。这是死神吗,他不敢确信。伟大早已不再注视世间,生灵不再传唱伟大的注释,亦无从得知伟大的名讳。掌握死亡权柄的死神当然不例外。在他们的魔法界,哪怕死亡圣器的传说依旧是众所周知的童谣,巫师们笑说得到三件圣器能够征服死亡、成为死亡的主人。他也曾得到证明,那三件超越常理的魔法物品确实存在。但德拉科依旧敢笃定地说,任何一个生灵的逝去都无法得到死神的迎接与拥抱。

      死神不在人间停驻了。

      直到他亲眼看见被捆在女巫身后,高举镰刀的灰色虚影……直到这一刻前,他都笃信于此。

      不过,她不是他们魔法界的巫师。

      同样的,这不是他们的魔法界,能有一条传承了龙语魔法的巨龙将他们杀死,那么死神前来死生之间领走他们的灵魂有什么值得惊奇。而这柄镰刀曾数次想要取走琉莉的性命——毕竟她一直都在从死神的手中以费解的能力掠取亡灵,他不明白原理,但恰好,从不撒谎大约是琉莉·斯莱特林少有的让人厌烦的品质,因此死神的确愤怒地惦记着她的灵魂——此刻也轻飘地从他头顶掠了过去,无视他这条渺小的生命,紧紧盯住了女巫。

      虽然她还是没醒。德拉科忍着灵魂的战栗,无动于衷地等待着结果。

      迷雾里的镰刀痛快地、无声地落了下来。

      好似有风怪异地从德拉科的头顶翻了过去,轻轻拂动他的头发。他愣了一愣。

      不对。

      他平静的心绪冷不丁被掀起滔天巨浪,并在镰刀临近的瞬间抓起毯子下的手臂,将女巫整个捞了起来,躲了数步远。

      不对……!

      德拉科单臂扣着琉莉的腰,背抵住了沙发,却惊疑不定地盯着自己拦在身前的手,好似在为自己的动作讶异。但更快的,他没空计较这些,愕然地注意到怀中的女巫浑身开始渗血。身上每一处都是裂口,仿佛有流不尽的鲜血从她身上冒出来,眨眼就沾湿了毛毯和他的衣襟。

      死生之间的一个灵魂,怎么会流血呢?

      德拉科的念头一闪而过,那迷雾拢成的虚影已然笨重地挥着镰刀又高高落下,如同从高处扔下一座山来。德拉科险些吓出一声尖叫,仿佛有一个警报器在他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本能地命令自己躲闪,抱起琉莉翻过沙发。不对!这不对……!!德拉科看着沙发化作雾气散去,雪白的迷雾和灰色虚影的雾气交缠在一起。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他们已经死了,如果死神手握权柄,无须费心思收割他们的灵魂,没有死灵能够逃脱死神的注视。德拉科抱着轻飘如纸的琉莉在客厅里退到了墙壁的边缘,分明没有了心跳和呼吸,他却习惯性地费劲地喘息起来,焦虑和恐惧再度捕获了本该陷入彻底平静的灵魂,甚至顾不上反问自己哪来的勇气和死神对抗。

      但是……她所背负的诅咒呢?

      那足以捆束死神、将他从鬼门关捡回性命的力量才能压制的诅咒,那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女巫、逼得她虚弱得像个洋娃娃的诅咒……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她又没有为他拔除诅咒消耗力量!

      那该死的吊着死神的绳索去哪了?!

      他又不是被抽了脑干的巨怪。如果琉莉现在还没有捆束死神的力量,她凭什么劫掠亡灵却被死神赦免至今;而如果她此前从未虎口夺食惹怒死神,又或是死神从未在意或者恼怒,又凭什么在此时引来死神迫切的注目。

      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束缚才消失了吗?

      不,不可能,他见过她的死亡。那些红丝线一样的怪异力量是否因此消散他不敢确定,但死神的影子总是在她尚有生机的时候现身。

      这念头出现的瞬间,无数画面和一种怪异的猜测涌上心头。他的手指捏紧了毛毯,怀中女巫的灵魂虽然无穷无尽地流着血,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言,黏稠和潮湿的触感称得上恶心。他却仿佛汲取了稀薄的力气,仰着头,紧紧盯着虚影的镰刀,也惊悚又胆大包天地盯着兜帽下某种可怖的注视。

      “她死了。”德拉科先是说。

      但很快,他颤抖的声音笃定地说:“你无法得到她的灵魂。”

      “……”虚影高举着镰刀俯视着他。

      德拉科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某种模糊的呓语,像是一些怪异刺耳的咒语,又像是轻飘神秘的诵声,但他仔细留神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但这沉默的间隙让他重拾镇定,渺小、清晰、沉稳地说:“所以,她没死。”躯体的消亡令灵魂无处安置,但她流落死生之间,确实没有真的死去。

      所以……

      没有答复,只有镰刀尖飞快地低垂了下来。

      太大了,镰刀落得那么快、那么无情、那么不容置疑,再无处可避,刚还在挑衅的灵魂骇得几乎将自己扯裂。德拉科满脑空白,下意识托住琉莉的上半身,埋下脸,整个人背身挡住了她。她没死,所以他依旧是女巫的使徒。

      风和镰刀一并来了,凉飕飕地抵达他的后颈。他不确定地、又如愿地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宛如敲在天国的钟声。

      他想,他该是死了。

      他想,刚刚他为什么可以躲闪死神的镰刀?

      德拉科抬起头,那些鲜血沾满了他的头发和面颊,让这张精致的面容染了几许罕见的猖狂。他迎着那柄抵在面前抖动的镰刀笑了一下,得意洋洋,像极了一个仗势欺人的浑蛋,“滚开。”他说。他赌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多选题 Test twenty-n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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