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余音》tsumanay

6、Heartbeat.05 孑然而立的身影

　　那场事故牵扯到的只有三人。
　　骑摩托车的那名男子当场死亡，而泽田纲吉和八寻由礼庆幸的只是受了伤。

　　警察未能查出摩托失控的理由，同样不明的也有八寻由礼车上的安全气囊为什么没有启动。后者的原因，白兰在警察离开后，破廉耻地告诉八寻由礼他是为了方便在车上干一些糟糕的事情才故意关闭的，以至于她当时如果不是泽田纲吉拦着，真的会杀死那个混蛋白毛。

　　八寻由礼这次气得非常厉害，而白兰因为差点害死人，无可奈何认错每几天带着甜点拜访她，才勉勉强强获得原谅。泽田纲吉在旁边观看着，脸上是无奈的笑。

　　等他们出院，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八寻由礼的伤不重，能痊愈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以泽田纲吉的伤势，能在短时间内出院倒是相当让人吃惊。

　　作为同样因车祸而缺课的同伴，他们之间的关系迅速地拉近了。可能本来就对彼此的印象不错的关系，可能是他们的性格比较健谈温和的关系，但不得不说，同病相怜在此的作用还是挺大的。

　　八寻由礼知道，泽田纲吉曾经有个与他共同度过青春年华的初恋女友，可他们最后妥协于现实，无奈分开，思念。
　　而泽田纲吉知道，八寻由礼与白兰杰索认识的七年中，她用一半的时间爱上他，再用一半的时间忘记他，未果。

　　“我一直以为，忘记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这么说着的她，笑容淡静，口吻随意地让人诧异，“只要不见面，不听闻，让那个人从你生命中完全消失，你就会不再爱他……不过，遗忘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在这里。”轻笑几下，红发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最初的那些感动，那些悲伤，那些温柔……就连我们丝毫不在意的细枝末节都深深镂刻在大脑中了……所以，即使逃避、隐藏、埋没……这全部，全部都是自欺欺人啊。”

　　泽田纲吉面对八寻由礼经常会不知所措。准确来说，更是习惯安静倾听，因为她的每句话都太过直接。

　　蓝眸的女人会带着毫无保留的坦率，在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学弟面前用轻松的口吻说出一些隐私，一些本音。有多少真假他在最初怀疑过，可随着他们交往的时间，他直觉这个看似温和的学姐根本是把他当作一个墙壁在发泄隐藏太久的心里话。

　　实际上泽田纲吉的直觉很对。八寻由礼的思维很简单，因为有过一个契机令她情不自禁地说了一些让她羞愧的话，所以之后她也干脆破罐子破摔。
　　再怎么样，她觉得说出来总会比继续憋着轻松许多，而这样对一个不熟悉的人毫无保留的所谓后果，顶多是这些【秘密】被那个人知道了，也许，这也是她所期望的。

　　——为了结束这个由心照不宣而组成的苟延残喘。

　　当然，这些期望泽田纲吉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也不会自认为自己的人格魅力在数日内猛烈增加到令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对他这般无所顾忌。就如他为了寻找慰藉对八寻由礼简洁诉说了那些忏悔与遗憾，泽田纲吉觉得她也是因相似的目的倾吐。

　　这是信任，然而，这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信任。
　　但是他不得不说，维持这种奇妙的关系比延续任何别的羁绊更要轻松，以至于之后，他们会因为太过珍惜伤害到彼此。

　　“泽田，泽田！”在他眼前的手摇晃了一下，看到泽田纲吉终于回神，坐在他对面的八寻由礼收敛不满的表情，笑了笑，“虽然听托雷教授说过你经常在他的课发呆，但这种频率也实在太高了吧。”

　　“抱、抱——”道歉到一半忍不住打哈欠的泽田纲吉不好意思捂住了嘴，红发女子拖着下巴，笑盈盈，“抱歉，八寻，难得你帮我补习……昨天有些事情，很晚才睡。”

　　把新叫来的咖啡放在棕发青年前，她疑惑问:“是……你的那个‘工作’吧？”

　　“啊，是的……最近，有点麻烦的事情……”敷衍似的说道，他羞涩笑着抿了口咖啡，转移话题。八寻由礼见他不愿多说，聪明不追问。

　　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
　　出院后的一个月时间内，他们两人见面的次数不算多。虽然还是会保持联系，但毕竟年级不同，只会偶尔碰面时打声招呼了事。就在八寻由礼以为他们的关系就会这样不冷不热直到毕业，经济科的托雷教授拜托她照顾一下这个从意大利远道而来的日本留学生，她也为了加分立即答应了这个差事。

　　一般来说，大学教授不会管学生成绩的好坏。毕竟大学并不是义务教育，何况因为像泽田纲吉这种因为工作而不及格的情况很常见，但仔细一想，八寻由礼不由回忆起泽田纲吉初到旧金山时，校长曾慎重吩咐过被称作‘天才’的白兰迎接小学弟的事情。

　　即使到最后这麻烦的事情轮到了她，八寻由礼还是不由自主怀疑泽田纲吉的家世显赫，何况一旦提起他的‘工作’泽田纲吉就会马上打岔，八寻由礼更加确定了他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存在。

　　——大概是怕交不到朋友所以选择了隐瞒吧？
　　同情增加的同时，她没发现自己也热情多了，这大概是所谓的母性爆发。

　　“啊对了，我找到实习的地方了哟。”随意这么一说，她半弯蓝眸。

　　挑剔已久的八寻由礼能找到适合的地方让泽田纲吉也很高兴，他微微一惊，笑道，“真的吗？恭喜你，八寻！那个公司怎么样？”

　　“由于它的名字挺奇怪，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负责海鲜出运的！不过后来稍微了解一下才知道它是一个初到旧金山的意大利国贸公司。虽然他们在美国的企业并不大，不过因为他们的条件开得不错，那个银发碧眸的考官长得很帅，我就那么愉快的决定了～”泽田纲吉听她的描述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一时没找到理由，直到八寻由礼的后半句，“记得泽田你是从意大利来的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公司叫做【彭格列】。”

　　“噗——！！”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立马令泽田纲吉喷出了一口咖啡，幸好他反应极快用纸巾挡住了，否则八寻由礼今日的素颜变成‘咖啡妆’了。“咳、咳咳！八、八寻刚才说是……咳咳！”

　　“泽田，水，水！你没事吧？！”

　　棕发男子没有接过她的水杯，用手示意感谢正咳嗽完，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朝八寻由礼说了一声‘失陪了’就起身站在了咖啡店的门口。

　　八寻由礼也显得没事干，翻开静音中的手机，没料看到白兰的一个短信息: 「记得今天尤利娅要给那个日本小学弟补课来着的？替我跟他说一声‘Happy birthday～’。」

　　吃惊间，刚要问白兰是怎么知道泽田纲吉的生日，那个棕眸的青年就回来了。他的神情严谨肃静，即使嘴上还习惯性地牵着清淡的笑容，但完全没有方才的柔软，“抱歉，八寻，今天的补习能到这里吗？大学宿舍失火了。”

　　八寻由礼眨眼惊愕半秒，迅速说道:“我开车，送你，会快很多的。”

　　他笑道:“那么，麻烦你了，八寻。”

　　****

　　赶到大学宿舍附近的路口，泽田纲吉就因为阻塞不得不率先下车。
　　而八寻由礼由于水泄不通根本无法弹动，干脆在电话中询问一个和泽田纲吉同是宿舍生的同学这一切的起因。

　　据说原因是有个宿舍生出门前忘了关瓦斯。之后失火时，宿舍的消防喷淋系统也没有开启，便在不知不觉中造成了这样的情况。所幸的是，灾难发生的时间正是下午，而大部分学生都因为上课幸运逃过，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受伤、一人死亡。

　　奇妙的是，那个死者的身份未查明，似乎不是学生。

　　等八寻由礼终于停好车跑到现场，火灾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

　　原本崭新鲜艳色的宿舍化为残垣断壁一片，云彩通红后的灰暗极为凄惨，还有痛苦的悲鸣扩散在空中交织，那是令人忍不住别过头的景象。

　　大概是这一切和她没有直接关联，曾被白兰用‘薄情’形容过的她并没有多少感触。仅是扭头，抿嘴不语目送着几个眼熟的人被救护车送走。

　　不仅仅因为残忍和悲伤，那还有恐惧。
　　那种离【死亡】太过接近的距离会使人情不自禁闭眼、退缩、逃避——唯独那个孑然而立的棕色身影。

　　站在残骸边微微仰头，冬天未至却满溢着冷冽的寒风吹拂，他的侧脸被撩开的碎发朦胧。宛若要把颟顸的画面深深镂刻在脑海中，他直视着前方，丝毫不动，淡薄到令喧哗都感到寂寥。

　　八寻由礼睁大瞳孔，忽然笑了起来。
　　她发现，有一瞬，她的视线离不开他。

作者有话说

　　重看大纲，果然还有很多很多的画面想要写，所以还是忍不住继续任性着……由衷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
谢谢白猫酱的留言、谢谢南瓜桑的地雷和支持。我想如果不是你们，我真的无法再努力。
最后，谢谢仍然看文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