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南舜

9、生病

　　回家的路上顾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时不时地望向后排沉睡的顾梓阳。
　　下车的时候，顾父突然间说了一句：“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妈妈。”
　　慕一凡点点头，如果妈妈知道心里肯定会内疚。
　　妈妈一直在努力得到顾梓阳的喜欢，今天下午的这一幕让慕一凡意识到：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了资格。
　　妈妈和顾梓阳的妈妈都没有错，只是一个人的死必须有一个人负责。
　　顾远将顾梓阳放到床上，小人儿完全是他的翻版，只有那双眼睛和她很像。
　　顾远一直在为自己寻找借口，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就可以重新开始。可是血缘是无法更改的，他的儿子身上流淌着他和封嫣的血，这是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们一家三口也曾有过温馨的时刻，那时的他一直在努力扮演父亲的角色。
　　任何事情一旦要努力，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如果他当初能坚定一点，或许封嫣和他早早就解脱了。
　　感动不是感情，是他贪图现实的温暖，将所有的感情搞得一团糟。倘若他早一点提出离婚，他们之间没有这一段荒唐的温情时光，或许封嫣不会像最后那般执拗和痴狂。
　　他给她的除了无尽的绝望，就是她永远也不知道的善意的欺骗。
　　让她以为他爱上了她。
　　顾远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他坐在顾梓阳的床边痛哭流涕。
　　他或许是个重情的恋人，但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封嫣，对不起。

　　顾梓阳病来如山倒，平时趾高气昂的小恶魔在病魔前低头了，连续几天的高烧不退让他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
　　顾梓阳讨厌医院的味道，让他莫名地有些恐怖。特别是晚上，空荡荡的病房，顾梓阳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不敢呼吸。
　　顾远和谢楠每天轮流着照看顾梓阳，慕一凡放学回来后也会来医院里，不过他一般都不怎么讲话，两个人的气氛总是有些诡异。
　　顾梓阳白天精神好的话，就埋头玩手机游戏，慕一凡坐在一旁看书复习功课，两人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顾梓阳纳闷：不说话跑来干什么？看着就讨厌。

　　这天顾父正好要去外市开会，看到病床上时好时坏的顾梓阳，他实在放心不下。
　　“去吧！有我在呢，我会照顾好他的。”谢楠体贴为他打理好领带，承诺道。
　　顾远最近一直两头跑，顾梓阳不太待见她们母子，为了照顾顾远的情绪，谢楠一直避免与顾梓阳正面接触。
　　如今顾远不得不出远门工作，谢楠不想他担心。顾梓阳毕竟是孩子，再怎么闹腾还是善良的，谢楠相信她一定会照顾好顾梓阳的。
　　谢楠陪着顾梓阳回家整理明天出差要带的行李，慕一凡看见爸妈两人疲倦的神情，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顾梓阳。
　　正在埋头玩游戏的顾梓阳听到某人要留下来，急忙拒绝：“不要，你们都回去，我一个人呆在这儿。”
　　顾父一听这话有些无奈，他坐到顾梓阳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儿子，爸爸过两天就回来。”
　　顾梓阳与顾远之间的关系在封嫣去世之后始终有些距离，顾梓阳隐隐觉得这次生病爸爸有些不一样了，他说不出哪里不同，只是这种甜甜的感觉还不错。爸爸很少耐心地跟他说过话，更别说宠溺了。
　　顾梓阳有些不习惯这一刻的顾父，他撇过头躲避顾父的抚摸，耳朵却微微的泛红。
　　慕一凡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两个人各忙各事，互补干扰。
　　天色渐渐地暗了，顾梓阳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慕一凡走到他跟前，“顾梓阳，你要不要上厕所。”
　　顾梓阳还在挂着药水，他刚刚还在思考要不要向慕一凡求助，这人是装着透视眼吗？
　　“要你管。”顾梓阳缩进被子里闷闷地说。
　　“那你一会儿可别找我。”慕一凡凉凉地扔下一句话，就窝在一旁的沙发上睡觉了。
　　顾梓阳住的是单人的高级病房里，宽大的沙发完全足够慕一凡睡觉。慕一凡将毛毯摊开，作势就要睡觉了。
　　“喂，我要上厕所。”顾梓阳眼见他就要睡觉了，忍不住喊了一声。
　　“你不是不需要吗？”
　　“我又有需要了，你怎么这么啰嗦，赶紧过来。”被撞破心思的顾梓阳有些恼怒。
　　慕一凡走到顾梓阳面前，“下次再次这种态度，小心我拔了你的针头。”慕一凡面无表情地恐吓着顾梓阳，那神情跟“我饿了”完全无异。
　　顾梓阳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慕一凡就是一变态，他在心里做着自我建设，对待这种人就要以不变应万变。
　　顾梓阳走到男卫生间前停住了脚步，慕一凡径直地往里走，“喂，你进去干嘛？”
　　慕一凡根本不搭理他，一直往里走。顾梓阳的药水瓶还在慕一凡的手里，他认命地跟上了慕一凡的脚步。
　　慕一凡踮着脚将药水瓶挂在了一旁的挂钩上，这才扭过头不冷不热地对顾梓阳说：“我在外面等你。”
　　顾梓阳关上门，在心底嘀咕：今天表现这么好，其中可能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