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南舜

8、逃跑

　　慕一凡融入新学校的速度显然超出了顾梓阳的预想，很多事先准备的小伎俩在慕一凡面前不攻自破。
　　顾梓阳有些气恼，这个老好人收服了人心，他倒成了处处与他作对的坏人了。
　　慕一凡以前的学校与现在用的教材不一样，刚开始上课有很大的困难。顾父原本希望慕一凡可以和顾梓阳一个班，这样就可以增进兄弟两的感情。
　　这个提议还没有来得及跟大家商量，就被顾梓阳否决了。自从慕一凡和妈妈进入顾家之后，顾父也有意与顾梓阳交流，希望可以弥补父子之间的亲情空白。
　　顾梓阳还是我行我素，对他来说这个家就像一个用来休息的客栈一样，他讨厌慕母特意营造出来的家的感觉，明明不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做作。
　　顾梓阳坚决不愿意和慕一凡一个班，他不愿意别人知道他有了个莫名其妙的哥哥，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慕一凡绝对不会随便告诉别人家里的事情，他还是讨厌，慕一凡越表现地懂事，他越是讨厌。
　　慕一凡进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问题，他以前就读的学校和现在的学校用的教材不同，前一晚上顾父曾经问过顾梓阳学校用的教材版本，顾梓阳漫不经心地回答：都一样。
　　结果慕一凡还没来得及掏书，就看见了同学们摆在桌子上的书本，和他的完全不一样。慕一凡放到书包里的手又偷偷地缩了回来，顾梓阳还是没有放弃。
　　课后慕一凡被老师留了下来。
　　“慕一凡，你没有书吗？”老师发现慕一凡上课时的局促，这所学校属于该市的贵族学校，教学进程要比一般的学校快出许多，慕一凡不太能跟上也在老师的意料之中。
　　“嗯。”慕一凡低下头，老师上课的内容他基本上都没有听懂，呆呆地坐在桌子前神游。
　　“来之前家长都没有检查吗？”老师看出慕一凡情绪的滴落，温柔地询问。
　　慕一凡连连摇头，“爸爸今天去买了，还没有拿到。”
　　“哦，以后用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你刚来有些不适应是肯定的，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自暴自弃，我会把任课老师的联系方式都给你，以后要多多加油。”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顾梓阳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他站在教室的过道里无聊地对着墙踢着，书包被扔在脚下。
　　同学们都已经回家了，顾梓阳嘴里再嘟囔着些什么，慕一凡不用想都知道他一定在骂他。
　　慕一凡走过去，顾梓阳听见脚步声，不满地提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朝着他喊：“怎么这么慢？凭什么我要等你？”
　　慕一凡没有回答，跟着他走出了教学楼。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被夕阳拉得很长。
　　顾父已经提前在校外等了，慕一凡第一天上学，他特意提前下班来接他们回家。
　　顾梓阳一看到爸爸的车停在校外，气嘟嘟地拎着自己的书包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慕一凡以为他没有看见顾父的车，“爸爸在那儿等呢。”
　　顾梓阳积压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你爸爸吗？”
　　“你凭什么叫他爸爸？”
　　慕一凡无言以对，暗暗地说：“顾叔叔在等我们。”
　　“他在等你，跟我无关。”顾梓阳没有回头，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顾父已经看到了两人的身影，按了一下喇叭，招呼两人赶快上车。
　　“你爸爸在叫你回家吃饭。”顾梓阳讽刺地开口，说完朝一条小巷子跑去。
　　“顾梓阳，顾梓阳……”慕一凡急忙追上去，可转眼间就不见顾梓阳的身影。
　　顾父觉察有些不对劲，跑过来焦急地问：“怎么了？梓阳呢？”
　　“他朝那个方向跑了。”慕一凡用手指了指顾梓阳消失的方向，他真的就这么跑了。
　　“走，上车。”顾父拉着慕一凡上车，朝着顾梓阳消失的街道驶去。
　　顾梓阳去了妈妈的墓地，那个唯一爱着他的人在这里长眠。
　　顾梓阳没有哭，将书包里的书倒出来，然后坐在上面，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妈妈讲话。
　　“妈妈，你想我吗？”
　　“妈妈，我又长高了。”
　　“妈妈，我不喜欢我们班语文老师，他总是批评我字写得难看，还说我写的作文完全是胡言乱语。”
　　…………
　　顾梓阳用小手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以前都没有发现妈妈的笑容有些忧伤。
　　“妈妈，我们家来了别人。”
　　说完这句话，顾梓阳哭了。

　　顾父和慕一凡找来的时候，顾梓阳趴在墓碑前睡着了。
　　初秋的季节，傍晚时分寒气逼人，顾梓阳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靠在墓碑边睡得很不踏实。
　　慕一凡心里的某一处被生生地撕扯开来，他快步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了顾梓阳的身上。
　　顾父小心翼翼地抱起顾梓阳，眼眶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