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国戏》陌苏戏

23、第二十三章 天命

　　雾萧逃回恒轮被藏匿的地方，微微喘气。

　　这里藏着恒轮只是暂时的，几乎每天都得迁移，每次迁移便会损失几员大将，现在这里剩下的人早就不多了。寥寥可数三三两两的妖或忙进忙出，或商量对策。没有半分绝望的气息。

　　但也没有半点希望。

　　雾萧化为人形，双脚踏地后，气息还不平稳，显然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

　　他揉了揉额头，便见花俏赶来。

　　她道：“你方才去哪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

　　他扫扫衣袖，温和地按了按她的头道：“小的是去视察敌情来给老板娘禀告交差啊，我怎么可能
　　有事？”

　　“你怎么不可能有事？”

　　雾萧的心跳有一刻骤停，因为这说话的不是花俏，而是另一个声音。

　　夜鹰。

　　只余不到百个的封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骤然惊醒，便见他们自认为隐秘的地方被破开了个几丈高的洞，如同数月前一般，贪婪的妖精们蜂拥而入。

　　千道封印只余不到百个，而对方成千上万的妖还剩百个有余。

　　双方虽同样近百人，然这边，他们损了八百多员大将，而敌方，损失的不过是挖土的小妖精，那些老妖怪还是依旧，几乎一个不少。

　　“交出恒轮妖吧。”夜鹰道，“尔等都是前途无量的小辈，何必为一只小恒轮妖失了大好前程？”

　　“痴心妄想！把恒轮给你们？难道要让你们毁了妖界吗？”花妖厌恶道，“来到这里，我们便是为了守护恒轮，这是我们的选择，还不必你们这些又老又丑还自称长辈的老妖怪指手画脚！”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花妖，你当你们是什么？”一个老妖笑道，“蝼蚁罢了。”

　　另一个老妖附和道：“姿色不错的蝼蚁，不知味道如何，哈哈哈！”

　　“住嘴。”夜鹰冷眼瞪那两妖一眼，又对花俏这边道，“尔等一个都没死，不过是一两个被我们抓了去，命都还好好的。不杀，便是因尔等资质皆是名列妖界前茅。”

　　花俏不屑道：“那又如何？”

　　他道：“交出恒轮，我定让尔等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统治妖界！”

　　“凭你？痴心妄想！”花俏对夜鹰的话满是嘲讽，不屑一顾，“你们这群老妖都会死在这里，心术不正定然恶有恶报！”

　　花俏把骨子里的倔强表现得淋漓精致，因她十拿九稳——方才雾萧回来之前，恒轮告诉她，今日所有老妖都会葬身于此。

　　众人皆未反应过来之际，花俏手一挥心神一动，幽森刹那间如天女散花般落下如同利刃般的花瓣，嫣红的花雨环绕着那群老妖怪，他们慌乱之际，花俏竟起身向老妖精们飞去，飞向那团花圈。

　　“呵，不自量力。”夜鹰双眸冷光乍现，弹指间鹰羽扫过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花雨，霎时花瓣变为出了美意外毫无用处的残花败叶。

　　夜鹰：“可人的小花妖，你便是我统治妖界的第一个祭品。”

　　“花俏！”雾萧意识到花俏飞离他身侧时早已来不及了，她根本不是夜鹰的对手，即便打得过夜
　　鹰也寡不敌众。

　　“花俏！回来！”他肝肠寸断般吼道。

　　花俏却全然不顾他的怒吼，一身桃色的她在空中划过一道坚韧执着的弧线，飞向夜鹰，伴着雾萧
　　一声声咆哮般的呼唤。

　　雾萧半响便明白，明白为何花俏会如此固执，固执到全然没了任何理智。

　　因为恒轮说老妖们都会死啊。

　　心间一颤，雾萧瞬息间双脚离地，双手凝雾为剑，飞身上去救她。

　　他看见夜鹰将鹰羽凝成利刃，他看到夜鹰布满老谋深算的笑，他看见花俏早已失去理智，他看到
　　花俏漏洞百出。

　　千钧一发之际，恒轮竟拽住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雾萧一双苍瞳冷冽幽森到极点，毫不留情地刺入恒轮眼中。

　　与此同时，夜鹰一刃准确无误地穿过花俏胸口、继而拔出。

　　雾萧心跳骤然停止，世界在这一秒顿住，他双目空洞，眼中只余她折翼纸鸢一般径直落下的残
　　影。

　　他什么也没说，无关痛痒地割开恒轮拽着他的手，整只手臂刹那间与恒轮脱离。

　　不顾残臂还握着他的手腕，雾萧疯了似的冲向她。

　　花俏落在他怀中，像一朵柔弱的花一般轻得毫无重量，她的胸口开了一条不宽却足以致命的裂
　　缝，双眼先是怔怔看着附在他手上的残臂，继而沾血的嘴唇微启，道：“别怨恒轮……天……天
　　命难违……”

　　“花俏……”雾萧紧紧抱着她，脸上是一片水雾。

　　花俏闭上眼，气息早已不在，然而手却依旧固执地抓着他，无力的手在雾萧眼中是那样执着。

　　她跟恒轮有一个秘密，不能跟雾萧说的秘密。

　　其实恒轮告诉她，在她死后，那些老妖才会死掉。

　　在死之前，她还是认定天命难违，她还是相信恒轮，相信那些妖会死，相信她会死。

　　在她眼里，一切注定，死是必然，不怨他人。

　　雾萧将她护在怀里，喃喃道：“花俏……如果有来世……莫要再如此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