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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柯珂重重呼出一口气,把最后一个箱子理干净,起身拂着身上才短短半个小时就已经
积得厚厚的灰尘,“没想到曾婆婆在这里留了这么多东西哦!外婆,曾婆婆以前真的就住在这个
小阁楼里面吗?这里好小!”
“这栋楼本来是我们上官家的,你曾婆婆对这里一直都有着很深的感情。在新加坡住了那么多
年还是不习惯,你刚出生没多久她就已经回到这里来住了,一直到她过世。当年她回来的时候已
经有4户人家搬进这里,你曾婆婆实在舍不得这儿,什么也没说就住到这阁楼里面来了。”外婆
把整理出来的东西全部整齐地收拾好放进皮箱,环顾着四周,她抚摸着已经陈旧地掉漆的门框,
有些怀旧地道,“这阁楼原本是收藏文件的地方,根本就住不得人的……”
“上官家的?外婆,你也在这里住过的么?”柯珂讶异,虽然有了一定的年代,但是依然看得
出这栋洋房曾经有过的光鲜与豪华。在将近一个世纪前的上海,这样的人家应该是会有一些故事
的吧?她忽然想。
外婆摇摇头,“我是你曾婆婆抱养的孩子,是地地道道的新加坡人。只是从小就一直听你曾婆
婆说这里的故事……唉!要是你曾婆婆还在的话,知道这里要拆一定很舍不得……咳咳!咳
咳!”
“外婆!”柯珂赶忙轻拍她的背,看一眼已经整理干净的阁楼说,“都差不多弄完了,我们先
回宾馆吧!这里太久没有人住,地方又小,空气不好。”
外婆点点头,“我先下去跟陈太太打声招呼,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没有吧!”
外婆的脚步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很低沉醇厚的“咚咚”声,让人恍惚间有种回到过去的感
触,奇怪自己这种莫名的感觉,柯柯失笑。她把皮箱搬出门口,刚要关上门却看到阁楼的天窗敞
开在那里,她走过去试图把它关上,却怎么也够不到,咬咬牙,试着跳跃了一下才终于抓到那节
插销。
她习惯性地撩一撩耳边的长发,糟!星星!那是艾森送给她的第一份圣诞礼物!一定是刚才关
窗的时候弄丢的,她焦急地趴在地上仔细寻觅那枚星星耳钉。几番巡视之后,床脚边一点闪亮让
她如释重负,她快乐的伸手出去,却意外地看到床脚边有个小小的抽屉,她盯着它看了几秒,不
由自主地轻轻拉开。
在里面的,是一本被仔细包裹着的黑色封面的笔记本。这是……谁的日记?她打开笔记本的封
面,第一页上有着娟秀的字迹:上官青。
柯珂有些惊讶,这是曾婆婆的日记吧?别人的隐私,应该是不可以看的……
“柯珂!柯珂!你好了没有?”楼下传来外婆的声音。
“噢!来了!”她犹豫片刻,把日记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拖起皮箱下楼。
吃完晚饭,外婆早早的睡下了。柯珂捋捋半湿的头发,坐到书桌前准备开始写日记。倏地,她
望向手边的手提包,咬着下唇思索片刻,她终于抵挡不住好奇的渴望。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日记本,也翻开了那个近乎一个世纪之前的故事……
上官青推开那扇熟悉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觉的房门,轻轻地把皮箱放下。15年了,当初是
怎么样也没有想到15年后会重新回到这个家的吧?
一双厚重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三妹,我们又回来了,我们的家。”
她有些动容,回头看到大哥有些显老的脸庞,说话声都有些哽咽,“大哥……这些年你太辛苦
了……我们终于回来了!可是二哥……”
他摇摇头,“我是大哥,理应照顾你们弟妹的!可惜二弟……”
上官青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父亲上官严是当时上海滩上著名的“家具大王”,她是家里的
第三个孩子,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小妹,原本那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一切的变故起始于她9
岁那年母亲的骤然离世。母亲去世后半年,父亲就娶进了一位续弦,继母也带来了自己10岁的儿
子,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原本宠爱他们的父亲不再多花心力在他们身上,而是对继母言听计
从。继母是个很精明的女人,表面上对他们嘘寒问暖,可是一旦父亲不在,不但对她们随意打
骂,还经常不给吃喝,最后甚至说服父亲不再让她和年幼的妹妹念书。一直到10岁那年的除夕,
在香港念大学的大哥上官墨回家探亲,才发现年幼的弟妹在家中遭受欺辱的生活,愤怒的大哥找
父亲理论却不欢而散,整个的除夕夜,兄妹三人在大哥怀里哭了一夜。最终,上官墨做出了一个
在当时看来有些可怕的决定,带上弟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半点温暖的家
庭!
元宵节的黄昏,上官墨带着行李重新回香港继续学业,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坐船离开,而是悄悄
地等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巷口。15岁的二哥上官白趁着父亲和继母出去赏花灯的机会,谎称带妹妹
出门放烟花骗过管家,把她和妹妹上官丹送到了大哥的手里,因为上官墨当时也还只是一个学
生,无法一下子承担三个弟妹的生活费用,上官白主动提出要大哥先带妹妹离开,自己回到家里
面继续等待。依依离别的兄妹再也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上官白。上官墨带着妹妹离
家之后,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留下的上官白自然成了众矢之的,没过多久他就自己逃家了,多
年来一直没有音讯。直到多年后功成名就的上官墨回到上海拓展事业,才打听到当年二弟离家后
便去参了军,几年后死在了一场党派纷争中。
而她和妹妹上官丹,当年并没有随哥哥去香港,而是被安排进了杭州的一所女子学校生活。大
哥除了支付她们的学费和微薄的生活费之外,根本没有办法给予她们小时候那样的优渥生活,年
幼的姐妹俩在异乡开始了她们艰辛的生活,那样理应无忧的年纪,上官青已经学会在世俗中保护
自己,看透了人事的冷暖,看透了人心的叵测。6年后,事业有了起色的上官墨把她们接到新加
坡之后,她们的生活才开始重新步上正轨。
两年前,父亲病重,弥留之际祈求他们兄妹的原谅,也请求大儿子能够在他死后把已经日渐被
妻子侵吞的上官家的产业重新夺回来,在上官墨点头之后父亲就与世长辞。足足花了两年的时
间,她和大哥才铲除了继母在公司里面的全部势力,完全夺回了属于上官家的家具产业,他们兄
妹三人,终于才又回到了这栋房子,这个他们度过快乐童年的地方……
“大哥,你看……这里的紫藤还是当年妈妈亲手栽的呢!已经长得这么茂盛了!”上官青伸手
抚摸那紫色的小花朵,有些唏嘘地说。
“三妹,大哥有些后悔。”
“嗯?”她回头,不太明白上官墨的意思。
“大哥不应该让你也介入公司的事的,你还太小,这两年让你看到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我开始
怀疑对你是不是会有伤害……毕竟你是女子,大哥应该好好保护你才对……”
“大哥!”她勾起一抹漂亮的微笑,“你忘记了么?从10年前开始,我就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
无忧无虑快乐长大的单纯的千金小姐,那个时候开始我已经开始学会世俗,不再不食人间烟
火。”
“……”
“大哥,其实是件好事呢!身在这个所谓的上流社会中,再单纯的人也终究要长大,终究要学
会勾心斗角才能够保护自己。”
“哎……”上官墨起身离开花园。
“太会保护自己能够挡住风雨,但也会挡住幸福的呵!”他喃喃道。
“这一阵子大哥找了几个人进来帮我打理我负责的公司事务,大概他是想让我逐渐的远离这种
斗争的生活吧!他太傻了……大哥,你实在太傻了!如果我回去做你希望的城堡里的公主,那你
要怎么办呢?你就一个人挑起整个大梁么?不行,大哥这10年来已经太辛苦了,为了照顾我们他
牺牲了太多,二哥不在了,就只有我能帮大哥分担这一切。还有很奇怪的是,最近大哥不停地找
机会让我跟一些他认为不错的青年才俊接触,呵!大哥想把我嫁出去呢!他说过我太会保护自
己,是吗?保护自己难道不对吗?我想,上流社会的人都太深沉太名利心了,他们之中是没有人
懂得真爱的吧!或者说,在这个有些肮脏的群体里面,是根本容不得有真爱的。对不对?”上官
青写完最后一句问句,怔忡地看了片刻,狠狠地又把它划去了,这才合上日记。
“大哥实在太过分了!”上官青对着身边的小妹恼怒地发牢骚,“什么有事要先走,他是故意
把我扔给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开的!”
“三姐,你说得太严重了吧?”上官丹有些咋舌,三姐好像真的很讨厌那个周少爷噢!她的眼
睛看起来都快喷出火来了!
“难道不是吗?!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开连我爱吃什么东西都知道!”她心里面真的有点气大
哥,说什么趁参加祝老先生办的这个宴会来跟他谈最近的一批家具生意,根本是唬人的!要不是
莫名其妙有个表妹冒出来,她根本就甩不掉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开。她回头看看周景辉,正和他的
表妹在角落里拉拉扯扯个没完呢,她鄙视地哼一声,连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
“上官小姐!”祝老先生看到她,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她回以一个客套的笑容,“祝老先生!很高兴能受到您的邀请,这是舍妹上官丹。”
上官丹微笑着行礼。老人笑意更浓了,“你们上官家果然个个都出众阿!令妹和上官小姐一样
花容月貌,将来在生意场上一定也能继承你的衣钵,巾帼不让须眉!呵呵!”
“我三姐可不止会做生意,她还弹得一手好琴呢!”上官丹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姐姐,心中自是
十分得意。
“小妹!”她皱眉。
“哦?”祝老先生显然被说得来了兴致,“这老夫倒还真没听说过,不知上官小姐愿不愿意给
个薄面,今日就弹奏一曲显显身手,也让老夫欣赏一下?”
她公式化地微笑,“小妹年纪尚小,就是喜欢乱说大话。我只是平常无聊时弹着打发时间而
已,琴艺粗鄙非常,既然祝老先生有此雅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希望老先生不要见
笑。”
一转身,她蹙起眉头,有些责备地瞪了小妹一眼。她一向都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太过瞩目,也不
想真的跟这些人有什么交往。
她理理湖绿色旗袍的袖口,坐定开始弹奏。那是一首哀伤的曲子,在新加坡念大学的时候她选
钢琴作为选修课程,这曲子是当时和她一起上课的一个女生教给她的,那女生因为家庭的因素被
迫和深爱的恋人分开了,在结束那一学年的课程之后,上官青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听说是退学结
婚,嫁到美国去了。
正要结束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搭住,伴随着的是一声恍惚的呼唤,“绿
仪!”
她别过头,看到一双哀伤的眼睛。
那双眼,被遮掩在一副金丝边眼镜之后,有些恍惚,却明显的溢满了哀伤。而它的主人,那个
斯文英俊的男人,在看到她转过头来的样貌之后,瞬间变了脸色,失望地松开了搭住她肩膀的
手,“对不起。”他有礼地道歉,“我认错人了。”接着欠身离去,一直到了大厅的角落找位子
坐了下来,低着头发呆。
“上官小姐,你的琴艺实在是让老夫惊艳啊!能在今天听到如此天来,老夫真是三生有幸!”
“哦,祝老先生您太夸奖了!”上官青笑道,忽然瞥一眼角落问,“那位先生是什么人?”
“嗯?你说刚才把你认错的那个吗?”老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承凯。刘氏珠宝的
继承人,去年刚从法国回来呢!上官小姐第一次见吧?他明天就要和时家的小姐结婚了,所以今
晚可能有点魂不守舍,呵呵!”
明天要结婚了的缘故吗?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神会那样悲伤?好像失去了全世界那样深刻的悲
伤……明天就要结婚了呵……她忽然在心底叹气,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被他感染了,她的心里
也开始有一点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