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毛 驴》拾月初酒

9、9

　　9.

　　“那个纯阳，有些眼熟。”莫雨慢下脚步等穆玄英，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恶人谷也有纯阳弟子投奔，习性武路相类，眼熟不足为奇。”穆玄英追上去回道。
　　“护得这般紧，难怪他们听你的话，”莫雨笑了笑，转了话锋，“等会碰到米丽古丽，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信。”
　　穆玄英心念兜转，米丽古丽是曾经的明教圣女，明教教主陆危楼的义女，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可惜爱上义兄沈酱侠又私奔不成，强行修炼圣女断情典竟致走火入魔，不得不离开明教，早已是恶人谷十大恶人之一。
　　他先前在紫源山凉亭处被恶人围困，正在紧张过招之间，冷不防被一轻纱掩面的女子迎头撒了古怪药粉，这才落到恶人谷手上。想来那女子便是米丽古丽了。
　　只是他与米丽古丽又没有多少交情，对方能有什么话跟他说。

　　莫雨见他不太在意，为防有患，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毛毛这个年纪，有没有和女子亲密过？”
　　穆玄英脚步一滞，停了半晌，憋出一句，“你问这个是何居心？”
　　啊呀，脸红了，那就是没有了。莫雨莫名地心情很愉快，浩气盟规矩繁多原来也是有好处的。谢渊老头在这方面教得很好必须点赞，他的傻毛毛果然是个洁身自律的好孩子呢。
　　莫雨长臂一展，勾住穆玄英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带，乐呵呵地说：“莫雨哥哥告诉你啊，女人呢，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生物，遇见了千万要避而远之。而失恋的女人，更是可怕中的可怕，米丽古丽，就是一个失恋的可怕女人。毛毛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我担心她看上你对你花言巧语，故而提前警示一下。”
　　“原来如此，”穆玄英微笑，“我还以为是莫雨哥哥落了把柄在她手上，担心她要告诉我呢。”
　　莫雨干笑了声，暗自祈祷等会米丽古丽千万不要一见面就乱说话。

　　俗语言，怕什么来什么。
　　一见穆玄英，米丽古丽半面轻纱之上的两只眼登时亮了，“哎哟哟新鲜水嫩的小耗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就知道少谷主好这口这不小耗子又给抓回来……”
　　莫雨身影一动，瞬间逼近她，让米丽古丽后面的话自动咽了下去。

　　“我最近有要犯病的迹象，长老你发现了吗？”莫雨以耳语一般的音量轻轻说。
　　米丽古丽顿时心惊肉跳。
　　想当年莫雨刚来恶人谷时，他们都见过他疯病犯了的恐怖杀伤力，当真是六亲不认挡他者死，也只有谷主王遗风治得了他。
　　用陈和尚的话说，情愿在月圆时打一百头狼，也不想对上一个发疯的莫雨。
　　“呃……少谷主不是很久没病过了么……”她小心翼翼地说。
　　“本来我也以为自己好了，”莫雨温和地低声道，“但是我突然发现，当我听到小，耗，子三个字，身体里的血液就有一种想狂暴的冲动。长老，你说我该怎么办？”

　　米丽古丽除了很久以前谈恋爱时低了一回智商，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的好处，就在于一点就通。
　　她很速度地领会了两件事。
　　第一，关于那些“这耗子少谷主随便玩别玩死了就行”的玩笑话，少谷主不想让小耗子知道；
　　第二，眼前这相貌俊俏的小耗子，在少谷主心中占有相当分量哪。
　　千娇百媚的粉衣女郎当下腰身一扭，款款对穆玄英行了个礼，莺声道：“浩气盟的郎君，奴这厢有礼了。”
　　“……”
　　“……”
　　穆玄英僵硬回礼，“姑娘客气。”
　　莫雨面皮一抽，沉声道：“长老，如果不是清楚你对恶人谷忠心耿耿，我会以为你已经投靠了浩气盟。”
　　别喊小耗子不就行了，有必要这么亲热吗？
　　米丽古丽很想叫屈，耗子不给喊，客气些也被责怪，以前怎么没发现莫雨恁多要求。

　　“莫雨哥……”眼下是在恶人谷的人面前，那个称呼或许会给莫雨带来麻烦。
　　思及此，穆玄英改口道，“莫少谷主，你找我来，不是有事商量？”
　　还有一个字呢，你叫甚么莫少谷主。莫雨不满地眯起眼，转头问米丽古丽，“人呢？”
　　米丽古丽绕着手里的鞭子，眼一弯，“人在里头呢，已经招了不少，少谷主尽管问话。”
　　“长老好手段。”莫雨赞了声，侧过脸看向穆玄英，示意他一同进帐。

　　帐子正中躺了个人，蜷缩成一团。他并没被绳索绑住，手脚皆是自由，却仿佛中邪一般侧躺在地，止不住地发抖。
　　穆玄英一眼看见那人衣着，正是与他们在紫源山上碰见，最后服毒自尽的狼牙军不差分毫。
　　“别碰，”莫雨见他欲上前，出声喝止，“他身上有毒。”
　　穆玄英蹙起眉，“原来你……”
　　早有预料。

　　谢渊下密令给他时，曾提醒过恶人谷也可能出手。
　　他那时猜测着恶人谷会是谁来，不由自主的，心头老是浮现出一个名字。
　　是他，或不是他，他要如何去应对。
　　等到终于验证了猜想，他却一时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了。
　　浩气盟的眼线遍布大唐，消息来源本不该输给恶人谷。
　　然而此刻，莫雨明显知道的比他多。

　　莫雨手指一动，匕首直直刺入地上那人大腿，自柄尽没，激得人猛得弓起了身子。
　　“高……公……公……”
　　那人用半阴半阳的嗓子嘶哑道，额上冒出冷汗如雨，整张脸都像浸在水里一样。
　　莫雨冷眼旁观，“高力士养的好死士，在我恶人谷的人跟前，也得变成软骨头。”
　　“这人，竟没服毒。”穆玄英想起死在紫源山上那人的狠绝，心有余悸。
　　莫雨低身拔出匕首，地上俘虏又是一弹。
　　“恶人谷想让人死，自然有一百种方法；不想让人死，也有一百种方法能教他求死不得。”

　　穆玄英闻言垂手静立，眼睫一低，“恶人谷平日……便是这样对待俘虏？”
　　“也不是，”莫雨怕他想多，顺口回道，“如果是浩气盟的俘虏，还是以调戏为主。越是正经的捉弄起来越好玩，看那帮正义自居的家伙气得脑袋冒烟不要太开心。”
　　“如何捉弄？是不是就像，”穆玄英语音一变，“‘留下来给本少爷暖床，可好啊？’”
　　“对对对，这句简直十拿九……”莫雨倏地停住话头。

　　在很遥远的年代，有一位伟大而又神秘的思想家说过，言多必有数短之处。
　　这句哲学的话莫雨也许没有听过，但他一定听过另外四个字。
　　言多必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