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毛 驴》拾月初酒

17、17

　　17.

　　关于自己是否好男风这个问题，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解释了。清者自清，日后毛毛一定会明白的。
　　莫雨想着，脸一转，恰恰对上穆玄英的眼。
　　天尚未黑，他的眸里已有星光。
　　莫雨微微一怔。
　　好一双俊目，与那张平凡的假面简直不协调到了极点。
　　他忽而忆起，来长安前他故意逗穆玄英，夸他姿容昳丽，十分舍不得让他换副容貌，是以要多看两眼。
　　当时不过玩笑，现下看来，倒符合了真心。

　　“走，随我下去。”莫雨握住他手腕，就要拉着人从房顶往下跳。
　　“唉？”穆玄英僵持着不敢动。
　　这要是跳了，可正好跳到红泥家里头。他从未进过烟花场，心里那道坎难过得去。
　　莫雨嗤笑，“还真当我带你来会佳人？”
　　他顿了顿，道，“这里乃是恶人谷在长安城里暗哨之一，此间主人莫红泥，是我一侍婢。”
　　闻言，穆玄英眉头轻蹙，对莫雨认真道，“你不该告诉我。”

　　恶人谷的暗哨设在哪，定是要紧机密，莫雨居然如此随意地告知他这个浩气盟的人。若被谷中其他人得知，会对他们的少谷主有什么看法？
　　而他身为浩气盟的少盟主，既然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秘密，那要不要告诉浩气盟？
　　莫雨对他是不设防了，却把两个人都推向了两难境地。

　　莫雨将手从他的腕部滑到他手上，轻轻牵住了，摇头笑，“傻毛毛，你当几日之后，还会有南曲红泥？”
　　穆玄英顿悟，暗叹自己实在是傻。
　　恶人谷素来狡猾，一个暗哨而已，随时可以改换地方。莫雨是有恃无恐，才不忌讳坦白相告。
　　不知怎的，他有点莫名的失落。

　　“别想太多，”莫雨意有所指道，“我先带你去洗把脸。”
　　“洗脸？”穆玄英空着的那只手不由拂上面颊，“易容膏去掉，会不会有危险？”
　　“人都进了城，还怕什么危险，”莫雨瞥了眼那张与其人极不相称的面孔，“快把你那脸擦了。”
　　“我脸怎么了？”
　　“看着闹心。”
　　“……”
　　穆玄英瞪着莫雨的背，说要易容入长安的是你，眼下嫌弃这脸闹心的也是你，既然不喜欢这模样，当初就别对我用易容膏啊。

　　等回复了本来面目，正正经经地坐下来，穆玄英才觉得，或许留着脸上假面更好些。
　　莫雨说了，莫红泥是我侍婢。
　　听到这话时，他颇为好奇，总感觉能当莫雨侍婢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莫红泥正紧紧盯着他。
　　目光里审视的意味太浓，还含着明显的警惕，让他如坐针毡。
　　他被对方的眼光盯得不自在，却还不得不僵硬地坐在那里。
　　想也在情理之中，恶人谷的人对浩气盟的人能有什么好脾气，又不是人人都是他和莫雨。
　　穆玄英打定了主意，如果莫红泥说了难听话，看在莫雨的面子上，他也忍了就是。

　　莫红泥开了口，说的却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莫红泥将他从头看到脚，粲然一笑，玉齿浅露，指着他对莫雨道：“少爷，干得好！”
　　“……”
　　穆玄英转头去看莫雨，想知道这干得好三字是何意。
　　莫雨没能帮他解答，因为莫雨也有着同样的困惑。
　　……干得好？
　　我干什么了？

　　莫雨挑了眉问，“此话怎讲？”
　　莫红泥拊掌大笑，“早听说过浩气盟穆少盟主标致人物，瞧这张脸便知不虚，看来是真人无误了。少谷主出马果然不同凡响，连浩气盟的少盟主都给掳了来，接下来怎么弄，是扒皮还是抽筋？”
　　“……”
　　“……”
　　二人对视不过一眼，双双跳起。

　　穆玄英唰得抽出长剑挥了过去，失望愤恨之情溢于言表，“你竟然！”
　　莫雨向后一跳，避开那道剑光，叫道，“你听我解释！”
　　“还要狡辩？”穆玄英怒斥，“我当你为何拐我来长安城，原来早就布了陷阱等我自投罗网！”
　　“你有没有点脑子！”莫雨也生气了，“我要真想把你扒皮抽筋，当初就不会放了你！”
　　穆玄英将脸转到一边，撇嘴道，“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莫雨气极反笑，“好，好，好，别人挑拨离间一句你就信，你……”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从他这里看去，穆玄英的侧颜上，竟是带着笑意的。

　　莫雨眼一眯，伸手拽上穆少侠的马尾，不客气地一扯，啧道，“行啊，装得挺像的。”
　　穆玄英手护住头，朝莫雨吐了吐舌头，“谁教你丢下我，把我一个人留在客栈的。我醒来后看不到你，你当我不急啊？”
　　“哟，不是说不气了么，你还挺记仇。”莫雨拽得更用力。
　　“疼……”穆玄英委屈地看着他。

　　莫雨放开他，撩起自己一边头发，把脸凑到他眼前，“这就喊疼了，你那天打我那一拳，才真够狠。”
　　换个人敢往他脸上揍一拳，早就被他莫雨百倍奉还。
　　但揍他的是穆玄英，还能怎么办，打了也是白打，总不能依样打回去。
　　穆玄英心里有愧，不敢看莫雨的脸，却是难免不服气，还好意思说我记仇？也不想想谁才是始作俑者。
　　他口不择言道：“那你呢，你还让我给你暖床呢！”

　　“啪嚓！”

　　莫红泥不小心打碎了个酒碗，引来四只眼睛的瞪视。
　　她朝后挪了挪，不自然地笑道：“那个，二位，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说莫雨干得好掳了人什么的，莫红泥扪心发誓，她真的，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她又不傻，穆玄英在莫雨心里什么地位，她知道得还少？
　　万万没想到啊！
　　一个小小的玩笑……竟然让她知道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
　　天啊……
　　她在心里嘤嘤哭泣，我会被灭口吗，不要啊！我还很年轻啊！

　　为了不被凄惨地灭口，她决定补救一下，起码让这两个男人先停止幼稚的吵架，大家冷静冷静。
　　“穆少侠，”莫红泥诚恳道，“婢子是乱说的。少爷他绝不会害你，你是不知道，他房里放了好多个布……”
　　“住口！”莫雨厉声喝止，一脸狼狈。
　　穆玄英诧异地看向他，房里放了好多个……什么东西？

　　莫红泥及时把剩下两个字咽了下去，哈哈干笑，“啊其实也没什么啦，对了少爷！你不想听听我打听到的消息吗？”
　　她拼命冲莫雨眨眼，看！话题成功转移了！说正事吧！
　　莫雨却辜负了她苦心，重重地哼了一声，眼光扫得她脊背一凉。
　　接着，莫少谷主一手搂过穆少盟主的脖子，对她道：“你先出去，我还有话，要和这位穆少侠说。”
　　莫红泥立刻像一只终于见到笼门开了的鸟儿一样飞了出去。

　　“你……要说什么……”穆玄英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挣扎道。
　　莫雨冷冷一笑，“既然你主动提起，我们就来好好说说，那个暖不暖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