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江湖梦BL》江焉

9、第三节 公子华夏（1）

　　而一路赶路到易城的华殊一行不得不在客栈里落下脚来。

　　玖儿守在华殊床边，华殊虽然仍旧周身无力，但面色已经比之前好上许多。玖儿说，「师兄，今日再休息一会。明天体力再恢复些，我们就能回去了。」

　　「辛苦你了。」

　　「你若真的觉得我辛苦，就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玖儿插着双手，「那一队有多少人？我一剑也能都给杀了。」

　　「我知道。」华殊回说。

　　「哦？你真的知道吗？」玖儿心里头那个气，「你知道你还逞能什么？」

　　「我不希望你手上染血。」华殊回。

　　「……」玖儿唇间微抖，一下没有接下去。

　　华殊抬起眼睛，看着玖儿那英挺的鹰钩鼻，「我知道你没有杀过人。」

　　「那又怎么样？」

　　「所以不希望你因华殊双手染血。」

　　「讨厌死了。烦人不烦人。」玖儿干脆站起身来，往床沿上踢了几脚，踢得华殊的床头猛晃。华殊也只是含笑看着气得一脸鼓鼓的玖儿。玖儿被盯到面色发了窘，只好说，「我去给你端药过来，这两天咳嗽好点了？」

　　「玖儿妙手回春，世界上都要没有病人了。」

　　「你就继续舌绽莲花吧。」玖儿转身就出了房门，这一开门就碰见羽申，「羽队长，师兄刚醒，快进去吧。」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羽申方才踏入房门，将那门合了拢，就见华殊捂着嘴低低地咳着。面上也仍旧是一派苍白，他半跪在华殊床头，正想请安，却心中一惊，「主上，您咳血了？」

　　华殊用手帕抹了抹嘴角，摇了摇头，「小点声。」

　　羽申瞪大了眼睛，「师公子不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

　　「主上……」羽申心中不解，「您这是要做什么？师公子是医者，您不告诉他病情，他怎么对症下药？」

　　「嗯。」华殊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我杀了你门下那么多人，你心里也一定很难过。」

　　「我……」

　　「抱歉。」华殊道歉了一句。

　　「主上不要这么说，羽队本就是为主上出生入死的队伍。主上赐下性命给他们，他们违背主上的意愿，主上也可以随时收回他们的性命。」羽申说道。

　　「你就是太忠诚了。」华殊把目光移了移，「别说是你，我心里都难过的很。」

　　羽申这回不知该怎么答了。而且他本来也不善言辞。华殊再说，「羽申，三年前我们离开碧渊山的清涛阁，那一夜的大雪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华殊究竟还能不能补偿于他？」

　　「补偿……师公子吗？」

　　「嗯。」

　　「主上，」羽申顿了顿，又思考片刻，才缓缓说道，「若是您真的想补偿师公子失去亲人之痛，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让自己好起来。难道您看不出来吗？师公子眼下唯一的亲人就是您了。」

　　华殊微微愣了楞，他本是靠在床头坐着，这下抬起自己的双手瞧了瞧，「可我确实尽力了。」

　　「让羽申去告诉师公子实情好吗？」羽申说道。

　　「你要让华殊最后连陪伴他的日子，都要他终日提心吊胆吗？」

　　「可是……」

　　「没关系，生死有命。」华殊回道，他扶着床沿，将双脚落了地。羽申连忙上前将白色的金龙短靴给他递上了前来，「外头日光正暖，咱们下午出去走走吧。」

　　「师公子呢？」

　　「找个借口把他支开。」

　　「啊？」羽申觉得自己的头瞬间七八个大，「这又是为何？」

　　「你又不记得了。」华殊轻声笑了笑，「三年前就是我和你一起来的这易城，在此处休息了一天才上了碧渊山。」

　　「羽申记得啊。」

　　「所以下午我们两人一起去看看吧。」华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羽申，华殊没有兄弟姐妹。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后又在战场上比肩杀敌。在华殊心中，你一直都远胜过兄弟之谊。」

　　「羽申哪里敢跟主上称兄道弟？」羽申不由面皮都微微红了起来。

　　「知道你会这样说，」华殊回道，满上一杯茶水，递上前来，「这是『金骏眉』是么？」

　　「对，这不是主上最喜欢的茶吗？羽申就让店小二换了。」

　　华殊转了转那小杯，凤目温和道，「『金骏眉』是专门酬谢知音的茶。华殊谢过你。」说罢将那茶递给了羽申。羽申有些不明所以地接下茶杯，又听华殊道：「谢过你，倘若有一日华殊不在这世上，你愿意护玖儿平安。」

　　羽申心头一跳，垂下了眼睛，捏紧了那茶杯。心中一时间翻搅得厉害，他与华殊友谊长久，倘若抛开背景身份，确实是亲的比兄弟还亲。只是主仆有别，羽申也从不去高攀，现在华殊这算是临别托孤，心中难免还是压抑的。羽申举起杯子，将那茶水喝了下去，才别过脸忍声道，「既然说是兄弟，你却不守同生共死的原则。」

　　「多谢你答应了。」

　　羽申低下头，叹了口气，「主上放心吧，以后师公子的安全，就交给羽申了。」

　　下午时分，端木一行人也进入东国韩堂的易城境内，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行全都仰仗着苍向平庄在武林中的地位，就连这皇家亲眷都自叹不如。易城地处山地，险象环生，确实为韩堂大国易守难攻的要塞。洛夏领着端木二人找到易城的旧识，说是旧识，其实本为平庄的分舵，却因为国土的划分，并不再时常联系总舵，久而久之便独立出去。但若说道这人情，这易分坛却还是要给平庄几分面子的。

　　几人千里迢迢，长途跋涉来到易城分坛，心中都大叹一声，终于可以好好安睡一晚了，分坛的大门古朴清简。并没有苍向平庄那般考究，墨玉色的牌匾上写着「绿客坛」，一切都显得平凡而简易。

　　出来迎接的是正是坛主步封生，约莫四十左右年纪，穿着也同这坛中装扮一般简单大方。见到洛夏，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来，眼里露出的全是喜悦和久别重逢的激动。步封生握住洛夏的手，开怀一笑，「贤侄啊，你可来了，不知道洛兄可好？」

　　「家父身体康健，家母亦然。」洛夏礼貌一笑，步封生见着高兴，便做出请的姿势。

　　步封生接待他们来到内堂，经由洛夏介绍才恍然这端木二人身份不平。连连行礼，端木蕙却道：「已出北昆，坛主莫要再叫这样的名讳，叫我蕙儿便可。」

　　洛夏抢道：「是侄儿疏忽，叔叔莫要见怪，飞鸽传书不敢写的详细，此次前来，其实……」洛夏将来由细细一说。隐去了华殊身份，只说是为重臣，因身体抱恙被人挟持至此，希望得到叔叔增援。

　　步封生倒是爽快的老江湖，一拍大腿，直到：「贤侄需要多少人手，尽管从坛内调遣，我即刻就将冯义门下人调来协助贤侄，你看可够？」

　　「有多少人？」洛夏问起。

　　「二百有余。」步封生回道，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惊，细看这绿客朴实无华，而一个小队便可又二百余人。洛夏连忙回话，「叔叔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只需十位尖锐即可，带回公子，其他二人可以即刻截杀。」

　　「如此？那我便叫冯义替你选出十人，贤侄与二位今日稍作休息，明日便可成事。如何？」步封生正色道。

　　「如此，多谢坛主。」端木礼作上一揖。

　　将三人安置厢房之后，步封生叫来冯义一阵商量。洛夏从房中走出，见到步封生正在为自己安排，便敲开端木二人房门，说道：「我去镇上走走，你们二人也请自便就好，我们明日上碧渊山。」

　　「二公子需要我们陪同吗？」端木礼问上一句。

　　洛夏心头一阵不悦，嘴角轻勾，「不必，我听闻易城柳烟阁又出了美人，烟花之地，端木公子也要同行吗？」

　　端木礼稍一尴尬，只道，「洛公子早去早回，我和舍妹人生地不熟，就在贵坛休息了。」

　　洛夏点了点头，将那火刹炎刀插在背后，哼着小曲离开了端木二人的视线。

　　洛夏也并没有去寻花问柳，不过找了个河边的桥墩处的芳草地躺了下，冬日阳光本少，这易城地势略略偏高，阳光也多些，偶尔带上些轻风，看着河上偶尔来往的船只，洛夏的思绪被拉回到六七年前。这样的见面，兵戎相见，不是他想要的，终究造化弄人，自己以为逃回平庄，便再也不会见到他，而如今的自己却没有了当初那颗年轻气盛的心来。

　　「洛夏？」

　　迷迷糊糊间，洛夏好似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看着来人的摸样好似华殊，便眯上眼睛，嘴角边细不可闻的声音：「是么？我又见到你了！为何你一直都在？」

　　「是洛夏吗？」那人一身白貂披风，景玉坠腰，白绸金丝束发。肌肤如那冬日白雪，五官清刻，好似山水泼墨，像极了华殊。

　　洛夏仍旧没有理睬来人，自言自语说，「竟可以这般像，我大概又在做梦了。」

　　那白衣人身边的人蹲了下来，盯着洛夏瞧，洛夏却只看着天上的朝阳，生怕自己一个闪神，这太阳便会逃走，再也不出来。不过这只是让洛夏眼前越来越迷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