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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金秋识盛宴 ...

  •   上气不接下气,若水喘息着,靠在门阑上。
      可算回到栖霞殿来了。
      望一眼身边一样狼狈的绿盈,她禁不住“扑哧”一笑。
      “笑,你还笑。”懊恼的绿盈佯怒着,戳了若水额头一指头,“我们刚刚是从王上面前跑开呢!我的天啦,我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会跟着你一起跑!唉,我们今天压根就不该出去!”
      “好姐姐,别恼别恼。”若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平了平心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怕他,看他一走近,就什么胆儿都没了。谁知道今天会遇上他呀,也罢,就算惹了那人生气又怎么样,反正他也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绿盈见若水面上虽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表情,但手臂和大腿却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忍不住,她也笑开。
      “算了,不去想他了。我去烧水吧,一会好好洗浴一下,这么一路跑回来,又是汗又是泥又是雨……”绿盈说着,理了理若水散乱的发丝,对她那一身狼狈皱起了眉头,“你回房去,先把头发擦干了,一会我这边就好。”
      “诶!”脆脆地应了一声,若水心里挺开心的。因为绿盈的不责备,更因为绿盈少见的明显关怀。
      眼见着绿盈往后殿走去,若水敛起脸上的笑,对着自己的一身泥水叹了一口气,转身想回自己的房间。
      刚要跨过门槛,她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那个正依在六、七米开外的一根柱子上,一边坏笑,一边啃着萝卜干的女子。
      “月……月娘……”若水怯怯地说,声音不怎么大,神情也不如方才和绿盈一起时自在。
      “怎么,”睨了若水一眼,月娘一副娇嗔模样,“月娘是老虎吗?瞧你吓得那样!”
      微垂着头,若水没接话,只是乜着眼,悄悄地看着月娘越靠越近的裙角。
      “心虚什么?”站到若水的面前,月娘轻轻拍了拍若水的肩膀,没有丝毫身为宫女的自觉。
      “呃……我……刚才……那个……很……就跑了……”
      前言不搭后语,若水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在说什么。
      奇妙的是,月娘竟微笑着,一副“我了解”的模样。
      “你做得不错……”她说,一边将若水拉进房中,阖上门,“总的来说,效果还行。不过就是有两个音吹错了,唉,你还真是……一首曲子练了三个月竟然还会出错……”
      因为嘴巴里还叼着一根萝卜干,所以月娘的声音有点含糊。
      “啊?”若水吃惊了,月娘只是在抱怨自己吹错了两个音吗?她不责备自己的落荒而逃吗?自己这一跑等于是把月娘的计划全扰乱了呀,她怎么会不生气?
      “你在旁边看着吗?”若水突然反应过来,能听出自己吹错了音,那月娘不是跟在自己身边吗?
      “怎么,不行吗?我安排的,当然要去看看结果。”月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的确,今天的一切都是月娘安排的。
      屈指算来,月娘来栖霞殿已经三个来月了,其间她教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给若水,与若水也有过不少小摩擦,好在月娘这人极有趣,也极有魅力,总能让若水不自觉地受了她的影响和左右。所以这一路打闹着,两人倒也平和地共处了下来。
      今天下午,月娘突然拉住若水一阵打扮,说要她晚膳后去芙蓉潭畔练箫。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若水原本并不清楚月娘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当她看见江晟出现在眼前那一瞬间,她明白了。
      原来一切都是……
      但,月娘安排得再好又怎么样呢?若水还是怕啊,在最后的关头,她竟忍不住落荒而逃!
      唉,想到这,若水又是一声叹息。
      也罢,谁让自己对江晟的恐惧那么深呢,这是完全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反应啊。
      一思及十三岁时那个噩梦般的晚上、那场磨难般的经历,若水就忍不住胆战心惊。今天见到的江晟,虽然与她印象中那个可怕怪人的形象大有出入,但这并不影响若水对他的恐惧。
      “别皱眉头啦,瞧你胆小那样。今天,你能见到他并且让他注意到你就已经很不错了。任务圆满完成……”说着,月娘小小地欢呼了一下,口中叼着的半截萝卜干应声落下,她连忙手忙脚乱地一阵乱接……
      “呵呵。”若水忍不住喷笑,看着一个装扮精致气质闲雅的女子大惊失色的在空中捞半截萝卜干还真是很有娱乐性的一件事。
      “对了嘛,”月娘放弃了那半截已经掉在地上的萝卜干,用脚扫开后,走到若水的面前,微笑着,双手捧起若水的脸,“这样笑开,我们的若水也是个地道的美人,哈哈。”
      “放手……”颦着眉,若水往后挣扎。
      “你刚拿萝卜干的油手!”
      “娘娘嫌弃奴婢!”月娘一脸受伤,若泣若诉。
      若水满脸黑线,“姐姐别玩我了,我都愁死了,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月娘笑着滑开一步,“我的任务,就是让王上注意到你,现在,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着怎么办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我的好娘娘,你要相信自己啊。”
      “啊?”若水茫然,月娘是什么意思?她完成任务了?她不管自己了吗?
      “那……明天我还要去芙蓉潭吗?”
      “不去。为什么要去?”月娘飞了一媚眼给若水,“不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吗?咱啊,现在就让他偷不着!呵呵。”
      若水沉默了。
      “走走,我们下棋去。”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月娘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拉着若水就往房间里面走去。
      “我就不信依我杀遍崇城无敌手的能耐会赢不了你!”她说,咬牙切齿的。在栖霞殿这三个月,她唯一的打击就是与若水下棋竟然会输!
      一次也没赢过!
      “呵呵。”若水挣开了月娘的手,“一会要洗浴呢,哪有空和你下棋?再说……你又赢不了我。”说着,睨了月娘一眼,若水甚是得意。从小跟着长公主练出来的棋技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特长。
      “就让我在走之前,赢你一回吧。”月娘涎笑着,摸了摸若水的头,突然说出让若水惊诧无比的话。
      “走?”
      “嗯。事情都做好了,当然要走了。我的茶阁已经三个月没有主人了,再不回去,只怕我那小店要关张大吉了。”
      月娘说着,夸张地笑了起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娘娘,我能陪着你的,只是这短短几个月,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坚强点,你既然进了后宫的圈子,你就应该明白,除了自己,没有谁能让你依靠一辈子。相信你自己,你是很好很出色的女子,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开心很如意的。”
      完全没有准备的若水一脸的不信。虽然有时候挺抗拒月娘,觉得她是江颀派来监督自己的人,但是现在突然听说她要离开,若水还是不能接受。
      好不容易混熟的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呢?
      “怎么?舍不得我?呵呵,”月娘笑了起来,她轻佻地飞了个媚眼,“别苦着脸了,记得我教你的东西,王上会被你迷死的。呵呵,以后你会很忙,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小小月娘都不一定。”
      说着,她盯着若水,迷咒一般地,用魔魅的声音说:“很快,你就会见到他,见到那个属于你的男人……然后,得到他!”
      会吗?
      遇见,并且……得到?
      然后呢。
      她能做到吗?她真想这么做吗?
      看着自信满满的月娘,若水惘然了。
      隔天,出乎任何人预料的,月娘走了,走得很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如她来时般突然。
      就在芙蓉潭边遇上王上的第二天,一大清早,若水还没起床呢,两个内司殿的人就送来了四个新的小宫女,同时带走了神秘笑着的月娘。
      若水很郁闷,因为她甚至没来得及见月娘的最后一面。虽然气过也恼过那个随性得有些过分的女人,但她这样说走就走、毫不留恋的绝情模样还是让若水挺受伤。
      绿盈倒没有特别的感受,在她眼里,用那个有些奇怪的月娘换四个会干活的小宫女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四个宫女的到来,还是让绿盈有了些别的想法。再联想到前一天在芙蓉潭边与王上的偶遇,绿盈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王上注意到了娘娘,先送几个人过来示好?
      这么揣测着,绿盈和若水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几天。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晋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他根本没有见过若水这个人。这种种情形让若水心里有些许失落,也有点庆幸。这样的情形,应该是意味着王上对自己并感兴趣吧,同时也就意味着自己不需要再去面对那个让自己觉得恐惧的男人。
      也好,也好。
      只要别人不来为难自己,那么老老实实当个空闲妃子也没什么不好。
      随着月娘的离开,若水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三个多月前的轨迹。平静得让若水莫名的有些不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让人心里惴惴的。
      晋王没有什么动作就已经够让若水忐忑了,没想到连宁王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就连那个被他派来的小圆子仿佛没事人一样,成天偷偷懒,摸摸鱼,嘻嘻哈哈的给绿盈打着下手。
      实在是奇怪。
      若水没有怀疑江颀的力量,在那个代替她和晋王一起主持慰神祭天大典的美人果然在祭典上被大祭祀以“归神位”为由血祭了之后,若水就明白了江颀丝毫没跟自己开玩笑。一想起自己差点就成了这场大祭的牺牲品,她后怕不已。
      一方面,她庆幸于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另一方面她又开始担心江颀到底会对自己有什么安排,会要自己做什么事情。
      这样的担心,在月娘离开后到了高潮。好几次,若水想开口问小圆子他的主子有什么打算,但言辞在口中酝酿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来。无奈之下,她也只有继续提心吊胆地等待。
      这隐藏着暗流的平静一直持续到秋盛节。
      秋盛节,晋国最主要的节日之一,是晋国人庆祝丰收的日子,同时也是一个团圆节。每年秋收后的第一个月圆夜,晋王宫里都会摆上家宴大肆庆祝,今年尤其如此,用江晟的话来说,是要用一场热闹的庆典冲去一年的霉运。
      往年的秋盛节晚宴,若水都是托病不参加的。今年这借口却行不通了,内司殿的人传话来说,因为此次秋盛节的操办是江晟即位以来最隆重的一届,所以他事先就放了话,后宫的诸位娘娘一个也不能少,尤其是目前后宫身份最高的四妃。
      无奈之下,纵使千般不愿意,若水还是带着绿盈按时到了。
      晚宴是在宫中后花园的金桂林里举行。在四周芬芳浓郁的金挂树的环绕下,一块巨大的草坪被修葺一新,挑高的树枝上三三两两挂着明亮的灯笼,呼应着天边初升的圆月,将这一方天地照得灿若白昼,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宫女太监穿梭似的,全然一副盛世嘉年华的模样。
      因为是家宴,所以整个场地的布置得较为随和亲切,琳琳琅琅的各式瓜果糕点让人眼花缭乱、食指大动;场边的桂花树下一群盘腿而坐的伶人乐师正卖力得弹唱着,伴着飞舞的碎金香桂,全然一派喜庆气氛。
      这样的氛围对于向来多寂寞的后宫诸佳丽来说,无疑是极有诱惑力的,这不,早来的妃嫔美人们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凑在一起,一边好奇的四处打量,一边不忘唧唧喳喳,笑得前仰后合。
      或依资历,或分家族,或论地位,这些钗襟华丽的女人们各有各的小团体,她们迅速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小圈子,除了极个别的某人。
      若水自然是不合群的一个。
      带着绿盈,她默默地坐在离王上位置最远的一张桌子上,仿佛跳离了现场的热闹。没人和她亲热,她也不找人寒暄,只是埋着头,悄悄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不远处的掌礼司仪太监的不时唱诺通报,说是什么什么人到了,不过因为若水发呆得正入迷,也没怎么上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若水突然觉得周遭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太怪异了,就在一刹那,沉默忽然笼罩了所有的人。这里方才还闹得尤如一个大戏园子,现在却突然静到能听到她左右的人的呼吸声。
      连乐师的演奏都停了下来,只有几个人渐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是王上到了吧。若水想,心脏也不争气地快跳了起来……不是因为兴奋,而是由于忐忑。
      不知道一会见到王上,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也许他早就把自己忘了吧,那天天色那么晚了,他可不一定能看清楚自己的长相……
      想着,她忍不住悄悄抬头,用眼角的余光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来的果然是王上,与他一起的,还有林太后,以及……宁王江颀!
      太后一手拉着江颀,一边和旁边一个长相甜美的华服丽人说笑,王上则走在他们前面一步半的位置,心情明显不错的他还不时停下脚步,微笑着参加身后几人的讨论。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图卷。
      不知情的,还会以为林太后就是江晟两兄弟的生母呢。
      若水刚才仰起的头,在目光扫过江颀后马上又垂下了。
      作为一个后宫中的女人,对王君恩宠的渴求是一种几乎本能的愿望。虽然若水怕江晟,但这并不能影响她对“得到王上注意”这件事的向往。
      但宁王……
      若水觉得宁王是根绳子,无形的,绑在心上的绳子。
      现在她一见宁王和晋王在一起,她就有种心虚感,好象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晋王的事情一样。
      真是矛盾。
      不过还没等她纠结完,一个小太监就跑到了若水面前。说是太后讲了,一个堂堂贵妃,怎么能窝着藏着躲在角落呢。
      所以,纵然千万个不愿意,若水还是被请到了靠前的一个位子上。
      王上与太后坐在上首。左边落坐的是宁王、瑚王等一干宗室亲王,而右边,则是以抱着婴儿的晨妃为首的一众女眷。
      心中忐忑不安的若水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打量目光中坐在了右首第四的位子上。她的左边,是同为贵妃的容妃,而右边,则是刚刚与太后谈笑风生的那个甜美女子。
      见若水好奇的目光往自己看来,那女子很大方地点头微笑,倒也不胆怯回避,大方优雅的举止,让若水顿时心生好感。
      若水不由得也微笑着,向那女子点头示意。
      这女的是谁?能这般的气质,而且还能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上?
      若水心里有点好奇。但多管闲事向来不是她的风格,那个疑惑的念头在她心里也就一闪而过,接着,她又低下头状似专心地打量起桌子上的水果来。
      “你是……凌妃吗?”一个突然冒出的甜甜糯糯的声音让若水吓了一跳。
      “啊?”若水抬头,看向发问的那个陌生女子。
      “你是凌妃吧。呵呵,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就是老没机会遇着你,听说你是从云国过来的,你们云国好玩吗?”
      那个女子一见若水抬头看向自己,马上灿烂笑开,还连着提了一大堆的问,那开朗的模样,让见着她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她咧开嘴角。
      惯有的谨慎让若水没有急着回话,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满脸疑惑地看着那女子。
      这人究竟是谁呀?
      “哦,对了,娘娘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宁王妃华氏,呵呵,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小五,小七哥和太后都这么叫我……”那个女子说到“小七哥”的时候往对面坐着的江颀看了一眼,仿佛心电感应似的,江颀这时也恰恰抬头,于是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汇,而后胶着……
      那甜蜜的模样,让旁边看着的后宫诸人都哄笑了起来。
      “好啦,语筝妹妹,”黄妃打趣着,扔了一颗葡萄在宁王妃的手臂上,“你们在王府里看不够还跑这里缠绵吗?呵呵。”
      然后众妃嫔又是一阵哄笑。
      笑声中有善意的打趣,还有更多的羡慕。
      宁王妃华语筝,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行五,上面有四个哥哥,是华老将军的独生女儿,同时她也是江颀的青梅竹马,十六岁时嫁给大她三岁的七殿下宁王成了他唯一的妻子。
      嫁郎当嫁晋宁王,这是大晋上层士族里广泛流传的一句话。之所以这么说除了因为宁王江颀长相俊美、位高权重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对妻子的宠爱。宁王是唯一一个没有侧妃、没有侍妾的王爷。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后宫中的女人羡慕不已了。
      “好啦好啦,瞧你们笑成这样,一个个成何体统!”一直微笑着的林太后终于说话了。本来她也在看几个小儿女的笑话,但是瞧着诸妃们一笑起来没个完了,她还是站出来控制了场面。
      “王上,你说说吧。”林太后提醒正和旁边一个太监讨论一会表演曲目的江晟。
      “哦?”
      江晟猛地回过神来,讪笑了一下,开始机械地背着司辰殿给自己准备的发言稿。
      聆听这份冗长而生僻的发言对于大多不识字的后宫妃嫔而言无疑是个苦差事,刚才还嬉笑玩闹着的诸人顿时纷纷垂下了脑袋。
      包括若水。
      她根本没留神到江晟的讲话,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到华语筝身上了。
      这个肌肤雪白,长相甜美,仿佛一笑就能滴得出蜜来的俏丽女子,竟然是那看起来高深莫测而且据说杀人如麻的宁王江颀的妻子?
      太神奇了!
      若水咋舌,有点不相信。这么白净娇小的女子,怎么会是他的妻子呢?
      她的脑袋里突然不合时宜的冒出前段时间月娘给自己看过的一个小册子里的春宫图画……雪白娇小的女子和黝黑健壮的青年……他们这样……还有那样……在花丛里……在假山旁……
      然后,若水的脸哄的一下子全红了!
      天啦,这都想的是些什么呀!真是被月娘教坏了!若水悄悄捧着自己的脸,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同时把头深深埋住,只差没钻桌子底下去!
      明不知道不会有人知晓方才自己闪过的歪念头,但她就是心虚。脑袋里一阵阵地翻腾,总觉得身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本来少有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若水就有些不习惯眼下的喧闹,再加上一阵胡思乱想后的心虚让她忍不住方寸大乱,面红耳赤的她在接下来的宴会中完全处于一种迷糊状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只是在绿盈的提醒下机械地跟着众人举杯、茫然地笑。
      她甚至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时候离的席。
      只是隐约觉得宴会气氛轻松了不少,大家都在兴奋地说着笑着闹着。
      不过这一切的热闹仿佛都与若水无关,脑袋里一团糟的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恐惧着周遭的一切。
      这种魂飞天外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有人忽然点了她的名。
      “凌妃?”
      有人好象在这么说。
      若水茫然地抬起头,一边四下打量是谁在叫自己,一边悄悄地揉了揉被绿盈踢疼的小腿——没身后站着随侍的绿盈那不着痕迹的一脚,若水现在还迷糊着呢。
      “凌妃觉得如何?”说话的人好脾气的重复了一下。
      若水这才发现……是江晟在问话,而且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在江晟开口的那一刹那全集中在她身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
      江晟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话?
      若水完全懵了,扭头看了绿盈一眼,她哭的心都有了,她根本不知道江晟在问什么,这叫她怎么回答!
      “王上这么问凌妃姐姐,她自然会不好意思!”一旁咯咯笑着的华语筝突然开口,解了若水的围,她像是根本没看见若水的尴尬似的,拉住若水挨着自己的一只手,一副亲密模样,“您这么突然问她说刚刚演奏的云国音乐好不好听,这不是勾起凌妃姐姐的思乡情吗?您瞧瞧,都惹凌妃姐姐难过啦……”
      “哈哈,”上座的江晟笑开,多喝了几杯的他今天显得精神很好,“宁王妃说得是,是孤考虑不周,忘了凌妃会聆乐思乡了。凌妃不会生孤的气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若水。
      “哪里……”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若水只能低着头说些面上的话。
      “呵呵,孤是忽然想起爱妃对音律也颇有研究,才问问爱妃的看法。”江晟说直视着若水,两眼中精光流露,“刚才那首曲子孤做了些许更改,不知道爱妃觉得怎么样?”
      “呵呵,凌妃妹妹能对音律有什么研究呀?王上不要开玩笑啦。”没等若水回答,晨妃就抢过了话题。挺了挺壮观的胸部,她不屑地瞥了若水一眼。最近她对王宫中所有体型窈窕的女子都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尤其是名义上与自己地位相当的几人。
      “晨妃!”江晟不太高兴低喝,吓得晨妃脖子一缩,她狠狠地看了若水一眼,但是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这晨妃,最近越来越讨厌了,江晟想着,皱起了眉头。
      “凌妃?”江晟没有再理会晨妃,继续看向若水。
      “呃……臣妾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水终于抬起了头,定了定神后,看向坐在金椅上的儒雅男子。她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娓娓地道:“王上改得极好,曲子浑然天成,臣妾可没什么好说的了。”
      “哈哈哈。”江晟大悦。
      “看不出凌妃对音律也有研究啊……”旁边的黄妃歪笑了一下,阴阴地说着。有个哥哥死在云国人手下的黄妃对若水素来没有好脸色。仗着父族势力颇大,平时在宫中她可没少找若水的麻烦,在座的诸妃嫔对这样的情形早就见怪不怪。
      “我们都还不知道妹妹有这能耐呢,不知道妹妹擅长什么?不如你过那边去表演一下给我们开开眼?”说着,黄妃指了指旁边乐师聚集的角落。
      黄妃的话一出口,满座哗然。
      大家惊诧的眼光在黄妃和凌妃间扫来晃去。
      他们没听错吧,黄妃竟然要凌妃像个伶人一样过去乐师群里表演!
      大家都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往江晟看去。
      不知道王上会怎么处理黄妃这不合时宜的言语。
      “黄妃你有所不知啊,凌妃可有着一身好箫技呢,连孤都惊叹不已啊!”像是根本没注意到黄妃话中暗带的侮辱一样,江晟依旧笑着,一本正经说。
      “王上谬赞。”若水垂下头,“若水愚钝,哪有什么箫技。”
      “妹妹别谦虚啊,既然能让王上这么看中,只怕是确有出众之处吧。怎么,你莫不是不肯让大家见识一下,或者是……不敢?”黄妃见江晟不责怪自己,气焰更是嚣张。
      若水没说话,只是深呼吸了几下。
      见若水不张理自己,黄妃马上掉头冲着江晟撒娇,“王上,您瞧凌妃妹妹都不理臣妾,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想见识下凌妃妹妹的能耐难道还错了不成?”
      “哈哈,”明显喝了不少酒的江晟大手一挥,“凌妃,你别害羞,怕什么?那天孤听你一曲可是绕梁三日啊!来来来,给大家听听,那个……什么什么水,哈哈。”
      一旁的绿盈见情形大急,她生怕若水这时候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语。
      却不想若水只是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立直,站定,看向一脸莫测的王上。
      “不是臣妾不肯,实在是没有称手的乐器,臣妾那点雕虫小技,怎么敢献丑贻笑大方?”她说,声音淡淡地,同时扫了黄妃一眼。
      “哈哈,爱妃说的是这个吗?”江晟说着,变戏法一般取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箫。
      若水低头,略思索。
      而后抬头微微一笑。
      “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她起身离席,款款行至场地中央,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玉箫。
      加油吧,若水。她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从站起来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应该说她从嫁进王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只能拼了!她心里拿定了主意,扫去最初的慌乱后,也许是紧张到麻木,她反而不怎么害怕了。
      闭上眼睛,她沉吟片刻,然后睁开,浅浅一笑。
      玉箫轻轻靠上朱唇,悠扬空灵的箫声随即飘扬而出!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平时最不起眼的凌妃竟然有这样的技艺,更让大伙疑惑的是,王上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
      几个精明些的大太监摸着下巴开始悄悄打量起若水来。
      不过,在座最诧异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宁王江颀!
      打从若水吹出第一个音开始,他就猛地眼睛一眯,身子绷直了一瞬,而后迅速放松。依旧微笑着做出一副专心聆听模样的他,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只不过,他握着酒杯的指关节,随着音律的展开,渐渐泛白!
      一曲终了。
      满场寂然。
      而后“啪啪啪啪……”响起了稀疏的掌声。
      接着,掌声雷鸣。
      紧握住手里的箫,若水身子竟抑制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随后散宴,颇有五分醉意的王上说,摆驾栖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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