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艾小萌

29、二十九、竹先生?

　　“甘大人！”
　　从甘竹身后传来的是绿盈担忧不已的声音。
　　“竹先生！”
　　而另一声惊讶而疑惑的低呼，则从甘竹前方的高墙内隐约传出。

　　“竹先生，来的可是竹先生么？”
　　随着甘竹越走越近，高墙上的一个垛口旁有位中年壮汉探出了头，他朝甘竹行来的方向打探着，满脸的狐疑和……激动。
　　甘竹显然听到了那人的问题，他没有立马回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只通体脆碧的玉骨竹扇，然后“唰”地一声抖开扇子，微微摇动着，浅笑着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中站抵山庄正门前。
　　“玉竹扇……真的是玉竹扇！”那墙后的人声音激动了起来，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他双手往剁口处一扒拉，就探出了半个身子，死命往甘竹所在的地方瞧去。
　　“正是甘竹，呵呵。”朝紧闭的大门浅浅一揖，甘竹仰头，冲着高耸的护墙，笑道，“许久不见，秦先生别来无恙？”
　　“竹先生，真的是竹先生！我们见着竹先生啦！”随着甘竹仰头露脸，那护墙后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真的是竹先生！我们见着活的竹先生啦！”同样的一声惊叹来自贺清风身后的几个小兵。
　　而这声惊叹也唤醒了正因眼下事态发展而微微发愣的众人。
　　“你们知道些什么？”方歌的反应很敏锐，他马上转过头看向那几个正面面相觑的士卒。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太诡异了，局势明明是一触即发的严阵以待，可什么那个白发男子一站出来，所有事情都变样了呢？
　　方歌很不喜欢眼先这种所有事情都脱离自己控制的感觉——被王上托孤的照顾凌妃娘娘的人明明是他方歌才对。可眼前半路冒出来的那个名叫甘竹的男人，却一再让自己尝到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甘竹，太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如此神秘，为什么会……如此得凌妃娘娘的信任？
　　太诡异了。
　　眼下的种种让方歌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这……”面对方歌突如其来的喝问，那几个小兵不由都是一抖，他们彼此相视一眼，难免神情有些慌乱。他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跟着少将军回来的大人会如此生气。
　　“什么这这那那，有话快说。你们可曾听说过什么竹先生？”贺清风也拉下了脸，他纠结起眉头，瞧向发出声音的那几个人——贺家军在逃亡过程中，也收纳了些本地的流兵败部，为了安抚这些被收编的散兵的人心，贺清风将其中有几个熟悉地形且身手不错的小头目，收为自己的亲兵。现在说话的，正是这几个人。
　　听闻自家将军发了话，那几个人自然不敢怠慢，其中年纪较大的一人上前一步，站到众人面前：“回将军话……小的也不敢确定……那庄子里的人叫的竹先生，是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竹先生……”
　　“你们知道什么竹先生？这竹先生……很有名么？”不待贺清风回话，方歌又抢先发问。
　　“回这位大人。若他真是我们东北三先生之一的竹先生的话，那就真是有名了，非常有名！”说着，那个大兵还撇了撇嘴，刻意加重语气。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几亲兵也露出一副“自然是如此”的表情。

　　“东北三先生？”若水笑了。这甘竹，倒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啦。还有个什么北地三先生……很有名？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又是怎么个说道？”她问，微笑着，看着那个回话的小头目。
　　瞧着眼前那个笑咪咪的漂亮女子，那回话的小头目不由得咽了咽喉头——他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紧张。
　　这身怀六甲的娟秀女子声音甚是亲切好听，模样儿乍一看是如此的温和而无害，但只要略一细端详，便会发现此人身上自然有一种凌人的卓然，再加上包括贺少将军等人在内的几位大人都对这女子神情恭谨，这女子，很自然就有了一种非凡超脱的风范……这是一种明显不是小家小户的人家所能拥有的丰姿，与美貌无关，只是一种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威势，让站在她身旁的人心态上不自主地矮了一截。
　　能站出列来回话的小头目也算是有过几分见识的，但此刻，当他站定在若水面前后，竟也忍不住一阵阵发憷——完全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嗯？”发现那小头目诺诺地，半天没吐一个字，若水笑得更亲切了，“别怕，”她说，眼睛弯弯的，月牙一般荡满浅浅的笑意：“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吗？”。
　　那小头目觉得自己快醉了……在对上若水眼睛的那一刹那。
　　多和气的漂亮女人啊，为什么刚才自己竟会生出害怕的情绪呢？
　　这小头目懵了一瞬，接着，在若水柔柔地笑颜中，终于抛开了方才种种的紧张和惶恐，他清了清嗓子，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前言不搭后语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合盘倒出。

　　听着那小头目断断续续地陈述，若水等几人总算知道了何谓东北三先生。
　　原来在东北之地，最近几年先后出了三位非常有名的年轻男子，人称“三先生”的他们各有所长，乐于施恩于百姓且不太搭理所谓权贵，所以在乡野贩夫中颇得声名。
　　这三先生中，名声最好的，数“妙手回春”的草先生，此人常年行走于乡野之中免费为百姓治病，在东北一带，有活菩萨的美誉。
　　除了草先生，还有一个能与竹先生并提的便是号称“妙笔生花”的梅先生。此人出生晋南的鸿儒世家，十三岁时曾因一篇驳论震动了整个大晋儒林，堪称是少年成名，但这人脾气极怪，竟在自己文声最大的时候转投画道，为之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只身一人一笔跑来东北不说，他还傲气地不理会那些慕名前来招揽的权贵大员，径自挑了一处风景优美之处盖了座小茅屋，竟当起了免费的教书先生。
　　而三人中，名声最大、最神秘的，当数是号称“妙谋善断”的竹先生了。据说此人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掐指一算能洞破天机，特别擅长看人心破天命，帮人出谋划策、逢凶化吉，也不知给多少面临绝路的人指点过迷津。当然，若有人将这位竹先生看做一般的算命夫子，那便大错特错了，这位居无定所、行事神秘乖张的竹先生所管的事情，可比一般的算命先生复杂得多，也离奇得多。传闻此人特别喜欢调解族群间的纠纷，总能在谈笑间将原本势不两立的人安抚得顺顺贴贴，也不知消弭了多少可能流血的冲突。
　　而最让寻常人等好奇的，是这位竹先生从来不在人前显露真实面貌，平素他喜欢戴着顶掩住容貌的纱笠，领着一个哑奴，手摇一柄透体碧绿的玉骨竹扇，在东北之地四处游荡，管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乡里琐事。
　　因为他从来不在世人面前取下纱笠，乡野之中有不少人还猜他是一位妙红颜呢。当然，这个揣测在甘竹当众掏出那把碧玉扇后自然破灭了。
　　所谓竹先生，确实是一位先生……而且，还是位满头白发的少年郎！

　　听罢了那小头目一番颠三倒四地叙述，大伙可算明白了众人口中的“竹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可是……这一路上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白发甘竹真就是那位传闻中妙谋善断的竹先生吗？
　　大家这么想着，不由又将视线转到那正站在山庄前与高墙上的守卫言语来往的甘竹身上。
　　而此时，甘竹正怡然自得地等着那位在高墙上探出头来与自己说话的“秦先生”为自己开门呢。
　　是的，开门。
　　在与那位被甘竹称为“秦先生”的中年壮汉寒暄了几句后，那位“秦先生”听说甘竹是来解山庄目前之围后就急匆匆地跑下护墙往里面通报去了。

　　“该开门了吧。”
　　瞧了瞧擦黑的天色，甘竹手指摩挲着扇柄，微微颦起了眉头。
　　正在他等得有几分不耐的时候，从他身后，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齿轮摩擦声。
　　门，开了。
　　一阵“吱嘎”做响后，甘竹身后那一直紧闭的大门，缓缓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作者有话说

　　握拳!
我要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