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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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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微抚,拈一抹桃花残红。
深吸一息,得好生个惬意舒展。
原来已是春来到。
恹恹然抬眸,忙里偷闲的绿盈轻轻取下随风沾落在发鬓处绯红。
竟然已经是春天了。
禾章的春天来得特别的迟。望着手指间那抹绯红,绿盈叹息一声,若是换成往年,沧都此时只怕已经小荷初露,但在禾章,却还是山桃新绽。
若不是这朵随风飘来的桃花,忙碌的绿盈都快忘记原来冬天已经过去。
绿盈最近实在很忙。
新到一个地方,身边都是些陌生的丫头妈子,虽说有总管领事,但涉及到凌妃的具体点滴,还得绿盈亲手安排——因为自打若水怀孕后,绿盈就变得有些神经质,她太清楚这个孩子对于自己主仆二人的意义!
像一只护雏的鸟儿一般,绿盈时刻小心地围在若水的身旁。见识过当初晨妃怀孕时宫中种种倾扎的她,非常不喜欢陌生人近若水的身,除了甘竹和几个眼熟的侍从,这位绿姑娘甚至不愿意凌妃娘娘与旁人多言语片刻。
她总是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尽力地护卫着自己的主子,那个……越来越让人看不透的凌妃娘娘。
若水最近也有些变化。
学会了冷着脸蛋独自发呆的她,再也不是一年前那个娇憨爱笑的傻丫头。
绿盈知道现在的凌妃娘娘不快乐。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水的变化,绿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计可施。
按理说怀了小殿下是喜事啊,为什么主子还要时常苦着一张脸呢?
问她她也不说,只是浅笑着装糊涂。扔下云里雾里的绿盈徒自伤神。
娘娘莫不是恼王上将她送到别苑来?可是不像啊,到了别苑后,娘娘的心情明显比在王上身边时好了许多,甚至就连笑容也舒展不少。
成天除了听那些老妈子们的吩咐吃吃睡睡外,若水整天就抱着王上为了怕凌妃娘娘寂寞而特地寻来的两大箱书典古籍翻看,或是唤来甘竹手谈。
生活闲散到几乎回到当初在栖霞殿中无人理会的时日一般。
但,禾章毕竟不是沧都,映山别苑也不是栖霞殿。
眼见着若水的身子日见丰腴,绿盈心底不时会掠过一丝担忧。
当下这节骨眼上怀了小殿下,真的是好事吗?
她不敢确定。
想着刚刚从几个买菜丫头处听来消息,绿盈一阵叹息。
禾章最近的处境很不好。
一开春,王上的人马就和瑚王的兵马对上了。蛰伏了一个冬季的瑚王兵强马壮,对禾章城是志在必地。所幸迎战的宁王无愧于大晋兵神之称,领着先锋军所向披靡,着实打了几个胜仗。
不过瑚王手下派来领军的大将也不是笨人,几番较量后,学了聪明的叛军不再与江颀的人马正面冲突,他们笃定着宁王殿下为了护卫禾章安全不敢出击太远,便将手下十万大军分成了数路,灵活出动,不再纠结于正面战场交锋,避开了江颀的锋芒。
于是,纵使江颀能耐不凡,但毕竟独木难撑。兵寡将少的他一人领着三万将士,往往被分兵而袭的瑚王人马搞得手忙脚乱,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边。即便早看透了对方的作战意图,宁王大人也只能以静制动,蜷缩在禾章城郊,小心地维持着战局的平衡。
谁也不知道,这脆弱而微妙的平衡能持续多久……
唉,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想到战局,再想到前几天病体再次反复的王上,绿盈长叹一口气,尔后继续将手中拿着的书卷一一摊晒在太阳底下——今天天气不错,她便趁着凌妃娘娘午睡的功夫晒晒藏书。
一边有气无力地抖搂着书页,绿盈还一边有的没的胡思乱想,也算是忙里偷闲吧。
“绿盈姑娘。”一个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绿盈的沉思。
“怎么?”轻颦着眉头的绿盈现在很有大丫头的风范。
“娘娘醒了,说是要见姐姐呢。”
“是吗?”听说是若水有事找,绿盈连忙放下了手边的活计,“这时候娘娘不是应该睡着的吗?”
“娘娘今天躺了一小会就起来了。”那丫头眼见绿盈神色善,有些怯怯,“刚刚只是吩咐请绿姑娘过去……”
“……”眉头轻轻一纠,绿盈强抹去心里莫名浮上的不安,她突然有种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
“你帮着把这些书拾掇好。”她说,将身畔那一大堆书卷交给小丫头,然后施施然起身,略带急促地往里屋走去。
来到若水的房间,等着绿盈的,是正独自一人对着棋盘摆弄棋谱的凌妃娘娘。
“咦,娘娘今天醒这么早?”绿盈故做寻常地疑惑了一句,而后上前,一脸坦然地将若水随意披搭着的外套理好。
“就睡不着。”手持黑子,若水紧颦着眉头,小脸上满是纠结,想必是让哪步棋给难住了。
“刚刚还想趁着你午睡,我去把那些都快长虫子的书本儿晒一晒,谁想还没弄好一半呢,你就醒过来了。”绿盈微微一笑,“你应该多睡睡。”
“呵呵,听说沧都那边来的人马都快打到禾章城下了,哪里还睡得着?若是这城池不保,想必日后在黄泉幽冥,我们有的是睡的功夫。”
“啐啐啐,瞧你这胡言乱语的,哪跟哪啊?咱们现在安全着呢,这不还有宁王殿下在吗?听禁卫说,七殿下把那些叛臣贼子打得是落花流水,想来,光复沧都也是时日不远了罢。”
“别骗我了,盈盈姐。”若水苦笑一记,散子随手一撒,“我都知道。”
“是哪些嘴碎的乱传些胡话给你听,告诉我,我去把他们那嘴给撕了!”绿盈忿忿地道,“你别担心,有宁王守着,禾章安全着呢。”
“宁王……”若水沉默片刻,“是呵,宁王,听说,王上要将他调回禾章城。”
啊?调回?
绿盈小小地吃了一惊。
要知道,之所以禾章城能在三倍于自己的围兵威胁下游刃有余,全靠着江颀带着那几万将士在外东挡西阻。
现在将江颀调回城中,这不是自己放弃了禾章外线的范围坐守孤城吗?
“这怎么可能……”绿盈愣了半晌,才喃喃地道:“宁王若回了城,那我们不是只能坐困禾章吗?”
说着,绿盈满脸不置信地盯住若水,她不太相信这个消息。
“王上今天刚下了密旨。”若水貌似很平静地叙述着,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消息。
“密旨?娘娘你打哪听说的?”绿盈纠着眉,她很意外若水竟然有那样灵通是消息。
“自然有人告诉我,盈盈姐你要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假消息。”若水浅笑着道:“盈盈姐,你说要真的禾章城破了,我们该怎么办?”
“胡说,怎么会!”绿盈心虚地反驳着,“听说最近又来了好几只前来勤王的队伍,咱们这边的人马是越来越多呢,王上毕竟是大统正位,禾章一定不会有事!你瞎担心什么,别的不说,单靠你的肚子里的小殿下,怎么着王上都会保你的周全。别操心了,一切都会好的。”
“孩子?”抬起头来,若水讪笑一声,“没准我们会因为这个孩子而万劫不复也说不定。”
“胡说!”绿盈拉下了脸,“这时候你有了孩子,是上天的眷顾,可不能胡思乱想。”
“眷顾?”若水大笑,眼中有着绿盈看不懂的深意,“盈盈姐,我告诉你个秘密,没准……这孩子诞生之日,便是你我身死之时!”
“……”听着若水莫名其妙的话语,绿盈一时竟不知道接什么才好。凌妃娘娘是怎么啦?莫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出了什么毛病?
想着,绿盈不无担心地伸手探向若水的额头。
对于绿盈不礼貌的举动,若水倒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坐着,待绿盈收回手后才说道:“我没病,清楚着呢。这事以前一直不敢给你说,是怕牵连你,但现在看来,说不说姐姐你都难免被牵扯进来,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让盈盈姐你也做个明白鬼。”
“娘娘!”绿盈加重了语气,貌似生气地呵斥,但心底却因为若水那无来由的话语起了波澜。
“你就没怀疑过……为什么以前我一直没有身孕,现在却突然有喜吗?”若水不理会绿盈的冷脸,径自说着。
“呃?”绿盈吓坏了,她突然意识到若水会跟自己说什么。对于若水的突然怀孕,绿盈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不敢去深想那个问题。
“娘娘您是太累了吧,瞧您现在说些什么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不知道会生多大的波澜,这话你今天说笑来给我听听就是,千万可别对着旁人再胡言乱语了!”
“何必自欺欺人?”若水伸手理了理鬓边散发,道,“这屋子周围没旁人,我早叫甘竹看过了,现在他还在外面守着呢。今天告诉你这些,也是我想了许久后才做的决定……盈盈姐,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若不小心,只怕会全都灭顶。所以,有些事情,你还是知道的好。”
甘竹?绿盈从若水的话语里好象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甘竹竟然与凌妃娘娘已经如此深厚。眼神一暗的绿盈不再反驳,只是咬紧了下唇,呼吸莫名一紧,道,“是……甘大人的?”
“啊?”若水一愣,尔后趴在棋盘上大笑,笑到几乎窒息!
“哈哈,盈盈姐你可真会说笑。你怎么会想到那去?”她说,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你想想三个月前,就是我怀上这孩子前,有什么蹊跷事没有?”
“三个月前?王上精神大好的那段时间?”皱着眉头,绿盈喃喃,那会就是王上将凌妃娘娘宣去伺寝了几个晚上……对了,娘娘回来以后不太开心,好象成天都偷着抹泪水呢。
“是啊,三个月前。”若水神色黯然,回想起那若梦魇般的几个晚上,她止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敛了敛神,若水抬头盯着绿盈,压低了嗓子,轻声道:“你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得了王上恩宠我还会不开心吧。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几日,我去了王上的房中……但,龙床上躺的,却是另个人!”
“啊?!”倒吸一口凉气,绿盈吓得退了几步。
因为若水怀孕后的奇异表现,绿盈不是没怀疑过,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
“娘娘你莫要胡说!”强撑着,绿盈扯出一抹僵笑,“这玩笑话可讲不得,王上怎么会……”
“是啊,王上怎么会?”若水冷笑,“过去几个月,我也一直疑惑着王上怎么会。但是,王上确实这么做了,他不过是想在这节骨眼上要个儿子罢了,至于其他的,他都不会去考虑。”
“这……”虽然面上还嘴硬着,但绿盈心里已经相信了若水的说辞,她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若水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
“眼下的时局,盈盈姐你也清楚。我真的担心……等不到孩子出世……”
“不会吧……”喃喃着,绿盈握了握拳,“王上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
“可是王上把宁王诏了回来啊!”这句话,若水回得有些急。
“宁王?”绿盈奇怪地看了若水一眼,“他回来又怎么样?”
“他……”咽了咽喉头,若水嗓子干干地道:“他是……孩子,真正的……父亲……”
“什么!”这下绿盈彻底傻眼了。难怪王上自从凌妃娘娘怀孕以后便表现得那么奇怪,不仅少来探望,甚至还禁了若水的步,压根就不让她出自己住的那座小院。原来绿盈还道是王上自己身体不好又担心若水的安全,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盈盈姐。”急急地坐起了身,若水上前一步拉住绿盈的手,“你说王上把宁王叫回来是存了什么心思?自从那事之后,王上就把宁王远远打发了,现在眼看着局势偏危,正该宁王在外征战,他却反而将人叫了回来……莫不是王上想……”
“不会不会!”绿盈摇了摇头,“现在局势那么危急,王上想来也不会做这自毁院墙的傻事,估计着是那些大人们有什么安排吧。娘娘你不要担心。”
“不担心?你叫我怎么不担心!”若水眼睛微眯着,道,“你说王上会不会想着反正逃不了,不如大家都死在一起?”
“胡说!”绿盈吓着了,“要真像你讲的,王上也是下了大狠心想要一个孩子……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他怎么会……”
“若是他想着破罐子破摔呢?”若水哼笑一声,“现在王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出?没准眼看着叛军围城,他来道圣旨赐我一道白绫也讲不定,到时候,这满别苑的人,估计一个活口也不会剩下。”
绿盈无语了,若水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盈盈姐救我!”说着,若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死死握住绿盈。
“啊?”绿盈愣住,“这,这……我怎么……能……”
“你能的,一定能!”若水急道,眼睛闪动着一些莫名的东西,“只要姐姐你帮我,没准我们还有条活路。”
“可是……我能帮什么……”绿盈说得期期艾艾。
“帮我安排,见宁王一面!”若水答得斩钉截铁。
绿盈呆了。
见……宁王一面?她没听错吧。
“我……怎么能安排这个……宁王是不会到我们这来的,而王上又交代过守卫们,说你不能离开映山别苑……”
“所以要姐姐帮忙啊!这几天,不都是你安排外出采买人手吗?”
“这个……”
绿盈沉吟,她大概明白若水的打算,但是……这真的可以吗?
“只要我能够出去,其他的事情甘竹会安排好,你就只要负责招呼住别苑中的丫头妈子,别让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就行。”
“甘竹?”又听到这个名字,绿盈轻轻一愣,尔后,她长长一声叹息,道:“娘娘说说你的具体打算吧,看绿盈能做些什么。”
她说,微垂着头,一脸的无奈。
除了认可若水的计划,绿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或许就像若水说的,自己与她是一条船上的,除了生死与共,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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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
添一枝干柴,增几分火势,江舟月无聊地四下打探着周遭树林。
八分满的月轮照耀着这一片禾章城外的幽静山林,浅浅的夜雾在林中密集的树干间弥漫飘荡,更添了几分春夜的薄凉。
即便守着一个大火堆,江舟月还是止不住背后隐隐地寒意。
说来还真是无奈,此刻,他本该在林外的帐篷中享受美酒暖被,哪想被江颀轻轻一句话,便只能乖乖守在此处放风守卫。
想到这,他忍不住瞪了身边那在火堆边蜷缩成一团的女人。若不是见这女人被冷得实在难看,他江舟月怎么也不会做出孤身野外半夜燃火、自爆行踪的兵家大忌。
女人就是麻烦!
他想着,嘴角不屑地一撇。
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找王爷有什么事情。不过那个女人的胆子倒还真不小,能耐也不小,竟然能约得王爷半夜相见。
想自家王爷,江舟月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很不赞成这次会面。
今天宁王奉密旨出城,本是秘密之极的事情。除了王上和几个军机大臣,旁人根本无从得知宁王的行踪。却不知道那凌妃娘娘哪里来的神通,竟然能出现在此处。
依江舟月的看法,王爷实在不应该刚出禾章便密会王上的妃子……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会起什么样的波澜!虽然宁王不一定会怕所谓的后果,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拥趸,江舟月实在不想江颀因为那个奇怪的女人而再冒风险。
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
江舟月长叹一声,转头往向身侧的密林深处。宁王江颀就在那里,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他应该叫做嫂子的女人——凌妃若水!
若水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自己若是见到了江颀会怎么样。
应该怎么说第一句话;应该怎么样眨眼;应该怎么样露出第一个笑容……可是,一切的设定,在见到那人修长健硕的身形的一刹那全化为虚空。
很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差点忘记了怎么呼吸的若水只能借着月色,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氲暗月色下,这男人的脸隐约不明,比起白日的俊朗来,平白添了几分阴郁的魅惑。
还有那身形,那健壮的、曾经让她无数次失魂晕厥的身!
只看他一眼,她刻意遗忘的火热的记忆便马上回笼。
于是,她只能沉默。
垂着头,什么也说不出口,之前的种种设计和心理建设全部化为脸上连夜色也遮掩不住的火热。
比起若水的扭捏,江颀倒正常许多。面色平和的宁王殿下轻撩袍角,踏着月光树影踱步而来。
除了乍见一身普通兵卒打扮的若水时他脸上微微一僵外,这个男人神情举动几乎没有任何的异样。
有理而又疏离。
站定在若水身前,他淡淡地请了个安,尔后也不再言语。
若水哪里受得了与江颀对看,尴尬地干笑两声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她只能闷头往树林深处行去。江颀微微一笑,也不催促,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缀在若水身后一步半的距离。
半夜时分的树林,万籁具寂,除了不时随风响起的树林沙沙便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怪啼,再加上那月光下倍显狰狞的树影怪石,无不让置身其中的人心里阵阵发麻。
本来依若水的小女子心性,早该怕得尖叫着折身狂奔,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那个男子的缘故,行在这寂静夜林中,她的心里竟塌实莫名。
就这样,无言的两人,一前一后的漫步着。天上那抡半圆的明月将两人的身影长长拖着,拖至远处,竟似合成一体溶入无尽的树阴暗影中。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发觉身边的树木越来越密集,蔓草横生处,几乎无法下脚。
于是,她停住。
他也顿下脚步。
两人间仅仅步余的距离,近到她的后颈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每次呼吸的纹理。
所以,她转身,鼓起最大的勇气,看向那人。
“呃……”
她开口,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紧,“宁王殿下……”
闻言的江颀微微一笑,“凌妃娘娘。”他说,一边浅浅退了两步,动作潇洒之极。
“王爷不问……若水找你什么事吗?”因为江颀的主动退后,觉得压力大减的若水总算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小王这不正洗耳恭听吗?”江颀微微一揖,道,“娘娘刻意让禁卫中人传话与老九约见小王,估计是有必要之事吧。”
“……”若水略讽刺一笑,看对着这个与自己有着肌肤之亲的男人,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道:“王爷把那老九放在王上身边,不就是等着有一天我去找他吗?”
“娘娘多虑。”
“呵呵,影侍何其多,王爷却独独放一个我最熟悉的在王上身边……若水也不是傻子,想来,还得多谢王爷贴心呢。”
“巧合,巧合。”江颀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低头轻笑了几声,“说来小王还颇敬佩娘娘您呢,短短几月,娘娘就能收得禁卫中人为您传话,这分能耐实在让小王佩服。”
听江颀一再提起禁卫,若水面上一窘。
确实,此次会面能够成行,最大的功臣正是那个忠心耿耿的甘竹大人。若没有他在中间调停联系,若水又怎么能知道江颀的行踪?更勿论出城私会了。
这次能带着绿盈悄悄乔装出来,全靠甘竹和那个神秘老九的巧妙安排。想着一路上跟着一队传令小兵安然出城的有惊无险,若水不由暗自抹汗。
“王爷您实在过奖。若水不过运气不错而已。”
“是啊,运气……有时候,这东西比任何的能耐都有用呢,是吗?凌妃娘娘。”
发现江颀的仿佛是话中有话,若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过下句,只能期期艾艾地嘟囔了几声,干笑了事。
然后又是……沉默。
江颀不再言语,只是盯着若水,等她说出来意。
若水则是继续紧揪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愣了好半晌,若水突然长叹一声,尔后微微侧首,望着远处的林影,终于开口轻声道:“王爷……知道我……有了……吗……”
“……”江颀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什么。
“恭喜娘娘……”良久,他说,语气恬淡,无悲无喜,仿佛在叙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恭喜?”若水不置信地扬高声调,“你说恭喜?”惊怒之下,她也顾不上称什么王爷不王爷了。
“娘娘的喜讯,朝中早已传遍,小王一直没能当面恭贺娘娘,是小王失礼。”江颀沉声说道,不过目光却游移着,始终不敢对上若水渐渐润湿的眸子。
“你……”若水颤抖的手指指向江颀,“你……你应该知道……”
“小王不知!”截断了若水的话,江颀语气颇急。
“你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若水怒极反笑,“你会不知道?那几个晚上的事情你不知道?”
江颀没有接话,只是半转身形,徐徐往旁侧踏了几步,将自己的半边身子溶进暗影中。
“本王近来一直忙于征战,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说。
淡淡的语气,轻轻的声调,但听在若水的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雷。
“不知道?”她喃喃着,“你不知道……那我肚子里的孩儿哪里来的……”
“……”江颀揪起了眉头,想要反驳什么,但纠结再三,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背过身形不再言语。
“孩子是你的。”若水没打算放过江颀。趁着自己的勇气没有消散,她急急脱口言道:“我们都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闻言的江颀身形一震。
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来,“那又怎样?凌妃娘娘,您诞下的,自然是王兄的孩子……与小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呐呐地指着江颀,若水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江颀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怎么能这么说?”
愣了半晌,若水终于再度开口,一字一泪。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但就在方才亲耳听江颀言道他与自己无关时,她的心里竟似瞬息间揪痛无比。
“……”面对若水的眼泪,江颀只能沉沉叹息。
良久,他才再度开言。
“怎么能这样?”他说,讪笑一声,“不这样又能怎样?凌妃娘娘你想要怎样?”
“你问我想怎样?”闻言的若水两眼含着泪,微微耸动着肩膀,她吃吃地笑了起来,“你竟然问我想怎样?我能怎样,像个笑话一样被你们兄弟俩玩弄于指掌间的我能怎么样?”
江颀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眼前这默默流泪的女人,再缓缓地,将视线移低……落到她那并不见异常的平坦小腹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突然泛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那里有他的孩子。
血脉相溶的孩子。
而这个女人……则他孩子的母亲……
“我不知道该与你说些什么。”沉默良久,江颀开言道,“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要讲得太白的好。”
“不要讲得太白?”若水嗤笑,“自欺欺人吗?不说开,那事情就不存在?”
江颀沉默。
背负着手,他狠狠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夜风激得他肺叶突地一缩,尔后,他像是猛然清醒了似的,侧首盯着若水,道:
“现在来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今天能出来见上这一面不容易,别再浪费时间,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你今天冒险找我出来,到底为什么?是要我承认这个孩子吗?然后,你打算怎样?”
“你……”若水眼神闪烁,看着那个站在夜风中衣夬飘荡,卓然罔若嫡仙般的男人,“是啊,我们的时间不多。那我也不多罗嗦,我们都知道,孩子……的事情……所以……” 若水顿了顿,像似在决断什么似的,好半晌,她才又复开口:“我需要你的帮助……孩子也需要你的帮助!”
江颀微微皱起了眉头,“帮助。”
他叹息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这个除了他逝去的妻子之外,唯一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女人。
说来世人可能不敢相信,堂堂宁王殿下,竟然只拥有过正妻那一个女人!
江颀是一个略微有精神洁癖的男人。母亲的悲剧让他潜意识里对于父亲那个“负心人”有着莫名的仇视,所以,打从十三岁离开王宫那天他便下定主意,自己以后一定会是最好的丈夫。
谁能相信,宁王殿下在南□□大那么多年,面对无数送上门来的各色女子,竟没碰过其中任何一个!这份惊人的自律,往往让伴在其左右的6惊叹到无以复加。
可是……现在……不管江颀自愿与否,与他命运纠缠的女人,又多了一个。
“是的,帮助。”尽量忽略江颀如同明炬般打探着自己的眼光,若水侧开头,盯着身旁的一棵大树,缓缓地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孩子是……你现在唯一的血脉,我相信,已经失去了……宁王妃和小世子的你,不会坐视这个孩子再有什么意外吧。”
听到若水提前自己逝去的妻儿,江颀眼角微微一跳。
这是他心头永远的疼。
对于小五,还有那双自己根本来不及好好抱过的孩子……
一刹那间,江颀心头也不知流转了些什么念头。只见他眉头紧锁着,负手踱了几步,良久,才仿佛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转头直视着面前那个面色苍白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走的女人,他曾经认为自己把这个女人看得很透,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能一再的做出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来。
果然是个有趣的女人。
想着,江颀的嘴角竟挑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女人,那好,告诉我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帮助?”
听到江颀的回答,若水一直紧绷的身子总算略微一松。
握握手心沁出的冷汗,她打了一个激灵,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江颀的回答。
“王爷你现在出城,王上是打算孤注一掷了吧。”突然换了个话题,若水说道。
“嗯。”难得江颀没有绕圈子,很诡异地直接回答了那个堪称敏感的话题,“王上让我回南边去。之前一直没下这决心,是因为此去南疆,一路上未知风险太多,他不敢轻易让我涉险……当然,想留我在身边守卫也是原因之一。但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有别的考量。”
“你走了,禾章的守卫谁来负责?”
“大晋不是只我江颀一员,王上身边武将无数,这点,娘娘你可以放心。”
“武将无数?”若水嗤笑一声,“却没有一个堪用之材。那么王上是打算放弃禾章了……他打算要我们所有的人与他一起殉葬吗?”
“自然不会。王兄假意诏我回来做出一副固死守城的姿态,想必也能瞒住那边的人马一段时日。说实话,对于娘娘你能知晓我的行踪,小王可是佩服得要紧。要知道这事王上进行得隐秘,而城里,我还留了个替身……那边的人只要相信我回城固守,依我们双方的兵力以及,顾及我往日的名声,那边必然不会轻易发动强攻。到时候他们能做的无外乎便是围城绝粮之类的软攻之术。王兄只要能坚持到我顺利回到南疆,那禾章之围便不足为虑。”
没有宁王守不住的关。
大晋一直有这样的一句俗语。
曾经靠着七百军士在六千敌军的围攻下守住一座孤关三天三夜、直到援军到来的江颀一直有着防守战零败绩的记录。
现在,若瑚王方面的人能相信江晟真将江颀招回城去固守,那么没准他们还真的不敢强攻……起码在纠集上十倍于宁王兵力的人马前是不敢妄动的。
“王爷你就这么相信你一到南疆,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若水对那江家兄弟的计划也不多做评价,仅斜扫了江颀一眼,那眼神中淡淡流露的怀疑让江颀心里有几分不快。
“小王对于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军队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娘娘您只管在禾章好好养着身子,不日小王便会领着大军前来迎驾。”
“王爷误会了。”看着一脸认真的江颀,若水失笑,“你的能耐,自然无人怀疑,你也不用特意强调要我留在禾章……想必你是在担心我硬要着你也带我一起走吧。不会的,那样的傻事我自然不会再做第二次。”
“……”皱了皱眉,江颀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其实……若水是个怕事的小女子,所求也不过保命而已。”若水浅笑着,轻声言道,“倒也不是不相信王爷你的能耐。只不过,现如今的局势,我这柔弱女子,总得自己机灵些寻个傍身的依靠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饶有兴致地挑高了眉角,江颀的脸上看不出喜忧。
“我要……”咽了咽喉头,若水猛地深吸一口气,道:“我要你在禾章的人手!”
江颀闻眼,愣住。
心里唯一荡漾着的念头便是:这个女人,不简单!
“反正你接下来人不在禾章,那些人手空闲着也是空闲着……能拨给我用吗?”豁将出去的若水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了。这个要求是她和甘竹多次商议后得出来的结论,目前,她能寻求到的助力,只能是江颀。
“娘娘您到底想干什么?”退开一步,江颀眼中闪过戒备。
“我只是想自保,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眼见江颀的退离,若水神色一黯,旋即恢复正常,“谁也不敢保证你不在禾章的时候就没人会跑来攻城,所以,我必须想得多些。你手下那些人,那些渠道,我不会擅加干涉,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们,并能在合适的时候调动他们!”
“合适的时候?”眼神闪烁着,宁王爷沉吟了片刻,也不知道那瞬息间这男人转过些什么念头。过了一会,他总算又说话了,“娘娘说的合适是什么时候?”
“大战开打,或者……要被王上抛弃……”
“……”
江颀没再接话,只是直直盯着若水打探,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一般。
藏匿于树影下的脸庞上有着隐约的玩味和决断。
而局促的若水根本没功夫注意江颀的表情。她在说完那段大胆的言论后,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勇气和气力一般,竟在江颀的注视中微微颤抖。
整个世界好象在这一瞬间便寂静了。
没有人接着说话,就连昆虫的鸣叫在这一刹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还不觉得害怕的若水突然胆战心惊了起来。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是怕这周遭的暗夜?或是怕那个男人说出拒绝的话?抑或怕……坐实那个男人压根就不会在乎自己这件事情?
若水心虚了。
毫无来由却又实实在在。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紧张之极地盯着面前那个半隐在树影下的男人。而后,她微微地退了一步。
仿佛站得离他远些便会迟些知道那个让自己胆颤的回答。
却不想,那往后的一退正踢到一截探出地面的树根上!
“啊!”失神中的若水根本来不及调整自己的平衡,便惊呼一声,险险地仰面往后栽倒!
“完了……”绝望地闭着眼睛,若水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等待着自己后背与大地的接触和即将到来的疼痛……却不想,死闭眼睛等了半天,却怎么也没等来那预料内的痛楚。
怯怯然,张开眼。
毫不意外,印如眼帘的是那个男人担心的面庞。
原本还站在五步开外位置上的江颀竟在一个呼吸间跃身到若水身前,尔后探手,揽腰,旋身,她竟腾云般被他护在了胸前。
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而又熟悉无比的味道,若水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她像是瞬间失去所有的行动力一般,只能呆呆地被那人揽着,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这人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声音,擂鼓似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原来……他也会紧张。
没来由的,这个念头就这么跳上了若水的脑海。
原来他在面对自己时,也会紧张!与自己一般的紧张。
想着,若水突然害羞地窘迫了起来——却止不住嘴角微微挂起向上的弧线。
那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江颀便带着若水站稳了身形,而后,松手。
陡然失去江颀搀扶的若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身子斜斜一晃差点再次跌倒。
这是怎么啦?
为什么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自己心里竟会怅然若失?
若水猛地一纠自己胸口的衣服,恐惧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她很明白,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有的,最起码,在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间,不应该有。
“娘娘没事吧。”眼见着若水神色怪异地呆站在着,江颀轻咳一记,出声问道。
“啊?”闻言的若水猛的一个激灵,像是惊醒过来一般,“没事没事……”她说,声音急急的,仿佛想掩盖些什么。
“那……”无力地干咽了一口,看着一脸羞怯的若水,江颀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他不明白是怎么啦,在将这个女人揽住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但,为什么在接触到她那一瞬间、在她的脸颊靠上自己胸膛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心竟突然停跳了几拍?
一定是因为……这肢体的接触勾起了自己对“那几夜”的回忆吧,那对于常人是艳遇,对于骄傲的江颀而言却满是尴尬而屈辱几夜。
对,一定是这样!
紧了紧虚握的拳头,江颀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答案。
不过,就算找到了所谓答案,就算心理能自我说服。但江颀最初的洒脱跟超然却再也回不来了。
眼见着身边这个纠结的小女人,江颀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只能沉默。
再一次的沉默。
直到江颀发现若水站立的姿势隐约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看着不自觉往身体右边侧着重心的若水,江颀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没事……”干笑两声,若水有些不好意思,“好象……刚刚拉到了脚踝……”
皱着眉,江颀一脸凝重。
“拉到?是崴了脚吗?严不严重?是这边吧。”说着,他竟蹲下了身,一手握住若水的左脚踝,开始小心的按捏起来。
“啊……”因为江颀的举动,若水惊喘一声,脸上更是红得连夜色也掩盖不住,“没事,真的没事,可能是刚刚身子转得挺急,所以这根筋脉有些淤住。”
虽然若水扮小兵现在穿的是裤装,被江颀握住脚踝的感觉实在……于是,她只能急急的用力将左脚收回。
谁知一下子着力太过,她身子一晃,又差点摔到。
“小心!”
江颀连忙站直,扶住若水。
“先别乱动。”皱着眉,江颀道,“你应该是错了一下筋,一会气顺了自然会好,我们在这里也耽搁不少时间了,先出去吧。”
“呃。”无意识地喃喃应声,若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让江颀接下来的动作给吓呆了。
他竟然……猛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你……”嘴巴张合几下,还处于半失神状态的若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是怕你跌跌撞撞伤了……孩子。”脚下步履不坠,江颀急急地往林外走去,“你得早些回去休息……”他说,一边紧了紧怀中的女人。
若水彻底晕了。
她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一点重量没有,好象是一阵风来就会将自己带走一般。
所以,她只能紧紧拽住身前的男人,攀住他,贴住他!
静静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静静听着他略微轻喘的呼吸!
若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仿若飞上了云端?仿若沉进了梦里?
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吧。
她想,脑袋里晕忽忽的。
江颀走得极快,两人散步进来时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他匆匆的,竟只用柱余香的功夫便走过了。
远远地,隔着稀疏的树木,他们已经能看到林边江舟月等人燃起的篝火。
江颀终于顿了脚步。
轻轻放下脸红得跟柿子一样的凌妃娘娘,刚抱着个人赶了一大段路的江颀毫不见疲色。
他抬头遥遥看了林外一眼,再侧首瞧了瞧若水。
“你放心。”
江颀突然说话,嗓子因为刚才的疾走有些发干,“我不会不管你……和那个孩子。”
他说,没有再看若水,只是歪头盯着远处的火光。
“不管王兄怎么安排……我,以及我的家族,对你有……道义上的责任。所以,你放心,只要你能守住你该有的本分,我一定护你周全。一会出去,我把令牌和一些人的名册交给你……你要小心善用他们。”
“啊?”若水一呆,旋即明白江颀是在回应自己刚刚提出的要接手他留在禾章的暗桩势力的要求。她没想到江颀竟会那么简单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在她和甘竹的预想里,那是一定得花上大段口舌的。
“知……知道了……”她疙疙瘩瘩地回道,然后便迅速地侧开脸,仿佛着急想避开什么似的,不敢再看向江颀。
“好好待我交给你的人。他们都是跟了我多年。我不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江颀继续说,脚下也没停着。
若水连忙急急地跟上,压根顾不上脚踝处还隐约有着的抽痛。
树木越来越稀疏。眼见着绿盈等人所在的篝火只在百步开外了,江颀突然顿下脚步,也不回头,很突然的开口:
“你照顾好自己,等我领兵回来。”
他声音并不大,以至于若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什么?”她问。
但宁王殿下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加快了脚步,径自往外走去。
只留下若水在原地一愣,蠕动了下嘴唇,仿佛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只能傻傻看着江颀的背影,魂不守舍地赶了上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