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牌情缘]化作千风》艾比斯

4、第四章

　　自从被太一“训斥”了之后，千早发现自己有些不敢跟他直视。晚饭的时候，她也是紧靠着小奏而坐，机械式地将米饭送进自己的口中，而不敢像平时那样随随便便地从太一的食碗中夹她喜欢吃的东西。

　　偶尔间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太一时，眼神不小心和他对撞，明明是已经恢复平静的眼神，却如同芒刺般扎进了千早的眼睛。她只感到心脏一紧，塞在嘴里的米饭呛到了气管里，噗得喷了一桌。

　　那场小小的闹剧成了瑞泽歌留多部那晚最后的聊资，而西田在一句“绫濑，你好脏哦”的发言后，第一时间圈起面前的食碗保护起来的动作则被大家冠以了“忠实的食物守护者”的称号。晚饭结束后，所有人都含着笑意地离开了餐厅，唯独只剩下千早一人被遗忘在那片笑声的背后。

　　作为惩罚，她被大家要求留下来收拾碗碟。而当她万念俱灰地整理完了所有的食碗后，餐厅的移门被哗的拉开，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新！”

　　她失声的喊叫让那群刚刚步入餐厅的男生齐齐朝她望来。在五六个男生的包围中，绵谷新穿着灰色的T恤，朝她的方向看来。

　　“千早！”

　　他的背微微地弯曲着，在看到少女的那瞬，那藏在镜片后的清澈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对于新来说，和千早的上一次会面还要追溯到大半年前在近江神宫举行的东西日本代表决定赛。当然他们并非作为代表选手，而只是作为一名歌牌爱好者聚集到这个充满了梦想的地方。在西日本名人预选赛中的落败让绵谷新彻底看清楚了自己今后的人生轨迹。不再是追寻着祖父的背影，而是开创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歌牌之路。那个时候，眼前的这个少女也是像现在一样，瞪着一双过分美丽的眼睛，对着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身边的同伴起哄似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低低地说着“新，你小子原来还藏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之类的话。他略显害羞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向已经站在她面前的千早介绍着自己身边的同伴：“千早，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队友，立藤冈歌留多部的伙伴。”

　　千早张着嘴巴，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一一打量着新身边的几个男生。

　　他们背着和新一样整齐划一的旅行袋，对着千早露出一脸羞涩的笑容。最矮的应该是一年级的学
　　弟，他相当识趣地拉了拉几个还沉溺在少女注视中的学长的袖子，说着“新前辈，我们先去看一下预定的房间，你们先聊哦”的话便撤了出去。

　　被移门隔开的小小餐厅之中，只剩下千早和新两个人。

　　平时只能偶尔通过电话对话的两人，现在就站在彼此的面前，距离得这么近，这样出乎意料的相遇不禁让两人顿时喜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啊……原来千早也住在这个旅馆吗，之前太一有发信息给我，说你们会提前一天过来。”

　　新的口吻还是一贯的福井腔，让千早感到心口一阵温暖，她看了看新拿在手中的电话，撅起嘴道：“新和太一的关系真的很好呢，真是让人羡慕啊。”

　　新的双颊微微有些泛红，他用手抵住自己的鼻尖，透过镜片俯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千早不要误会，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和太一，你们都是一样的。”

　　“放心啦，我才不会吃醋呢。”

　　“千早才是，千早和太一的关系才好吧，有的时候，你们，真的让我很羡慕。”

　　千早看见新微微地移开了眼神，顿时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潮红了起来。

　　“千、千早，你怎么哭了？”

　　不明白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戳中了泪点，新有些措手不及地翻模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只可惜一时间未能在身上找到任何可以帮少女擦拭泪水的东西。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少女竟然抓起了自己的手，硬生生地放到了她的脸庞之上。

　　“千早，我的手很脏……”刚刚说完，他才注意到原来少女的手远比自己还要脏。视线投向
　　一旁餐桌上未整理完的餐碟，顿时明白了少女手上油垢的来源。于是新也不再反抗，任凭少女借用着他的手，为她拭去眼眶边的眼泪。

　　“太好了，新真的来了，新，真的组建了歌留多部了，好像做梦一样。新终于走上歌牌的道路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才明白过来少女是喜极而泣，新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翻过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捧起少女的小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千早，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为了他终于不再沉溺于祖父的阴影，重新拿起了歌牌，并走上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歌牌之路而感到高兴。

　　他不禁想，如果这个时候，太一的话，会怎么做呢？

　　小六的离别后，他与千早的会面几乎屈指可数，然而这几年中，陪在千早身边的却一直是太一。他们两个都彼此明白千早并不属于他们任何人，所以现在这样子和千早独处的自己，会不会有些狡猾呢？

　　然而，就在新和千早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背后的那扇移门上曾经有一瞬出现过一个淡淡的黑影。

　　太一的手就握在门把上，但是却没有力气去打开。从缝隙中透出的微光迷茫了太一的眼睛，在返回寝舍的途中突然在旅馆的入口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未曾想过世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大半年未曾谋面的新竟然与他们住进了同一个旅馆。

　　太一的脚步僵硬地停滞在地面上，耳边西田的催促声仿佛已经变得恍惚了，他只是下意识地掉转头去追逐那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一路尾随着跟到了这个餐厅的小小包厢之内。

　　透过那道缝隙，他能够看见新和千早并立地站在一起。也许是两人太过和谐的场面让他不禁感到心脏一震，无数次、无数次地忍不住去幻想这样的场面，如果真的看到他们在一起了会怎样。于是一年，两年，三年，当他终于已经逐渐地放下高傲的自尊，试着去直面现实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一直伪装起来的坚强是如此的不堪。

　　千早不知道因为什么哭了，是看到新太激动了吗？大概吧。太一只能这么去想。

　　新的手放在千早的脸颊上，这种暧昧的距离让太一某一小段的理智陡然崩溃。他咬了咬牙，背过身去。廊檐外的斜月朦胧地洒下一缕寒霜，明明是夏天，他的手心却感到那样冰凉。迈开的每一步都沉如灌铅，身后留下的，是一地的悲伤。

　　这个时候，太一回想起母亲的话：“这次比赛是高中时期的最后一次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也许母亲说的没有错，她总是比自己先一步看到自己的前路，有些事，就算再努力也没有办法实现，就好像他在二年级时翘掉了休学旅行去挑战的东日本名人预赛，那场比赛让他知道，人，总是有极限的。

　　是啊，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终于，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刻。

　　一门之隔的屋内，千早的眼泪已经被新抹干，羞涩的少年轻轻地扬起嘴角，对少女说道：“明天的团体赛，要是能够碰到千早的队伍就好了呢。”

　　“一定会遇上的。”少女猛得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新是我和太一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们宿命的对手。明天，我和太一一定会打败新。瑞泽的歌留多部，是全国第一。”

　　新看着千早认真的表情，笑道：“千早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服输呢。”

　　“那当然，因为瑞泽的歌留多部，是我和太一一同创造的。”

　　*

　　“砰”的一连串爆竹之声响彻天际。

　　绵延的石阶让人清楚地看到被隔离在赤红色鸟居另一端的世界，蔚蓝的天空仿佛在传唱着名为“青春”的这条铁路所通往的最后站点。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让人不禁对那些石阶的背后产生了向往。

　　“终于到了！高中歌牌的甲子园！”西田对着一年级的两个见习新生单手一扬，指向那道高高的墙宇。

　　由良真昼带着一顶草帽，顺着西田的手指方向高高地望向那传说之中的近江神宫。

　　玉野忍站在瑞泽队伍的最后端，对前方已经热血沸腾的学长和学姐投去了一个兴趣盎然的眼神。

　　作为瑞泽歌留多部的新生力量，这两个人将来在队伍中将会发挥出怎样的力量还不可估量。然而摆在所有瑞泽三年级部员面前的挑战，则是今天要在这里赢下每一场比赛，最终将那座象征王者的奖杯重新放在瑞泽的校长室里。

　　“走吧！”身为队长的千早一声号令，瑞泽全员举起右手共同踏出了实现这个夏天梦想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