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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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不知多少个日夜过去。
青霄殿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年轻的帝王精力无限，而他的大臣们，只会表现得比皇帝还勤勉得多。
娄少陵登基后，并没有像许多人预想的那样在朝廷里大刀阔斧，抖落他新皇的威风，他甚至也说不上多勤勉，除了提拔了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其余官员一律沿用先帝时的老人，就连他外公徐渊的案子，也交给了刑部尚书赵启鸣负责重审，皇帝本人不再过问。
新皇的精力，全花在了西面战场上。
他人在蓟都，指挥着千里之外的锐林军，在没有主帅坐镇的情况下，两名在娄少陵手下成长起来的年轻将领指挥着锐林军气势如虹，终于，赶在入冬转寒前拿下了西楚的新都。
西楚，没了。
喜讯传来，朝廷还是那个朝廷，朝野风气却为之焕然一新。
几乎是同时，赵启鸣往青霄殿递了一道折子，上书刑部已查明当年的徐渊谋反案，实为前太师白陆海一党栽赃陷害，徐将军一生清白，戍守东疆三十余年，铁血丹心，日月可鉴。
时隔九年，徐家终于沉冤得雪。
赵启鸣沉稳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泰明殿中，使得满堂寂静，落针可闻。
白陆海早就死了，可白党在朝中的势力却依然树大根深，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年轻的帝王俯视群臣，俊朗英气的面孔浮现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这个问题，他留给大臣们回去慢慢想。
转眼日头已经西沉，这日日夜夜，对娄少陵来说，就像一柄悬在头顶的铁剑令他寝食难安，而到了今日，终可算是尘埃落定。
疲劳，此时才悄悄爬上了帝王的肩头，娄少陵望着倾云宫的方向，夕阳下流光溢彩，有另一派旖旎的风情，时隔数月，他仿佛是第一次想起来问，“江姑娘最近在忙什么。”
大太监徐悟松道，“听说是在学规矩。”
“学什么规矩，谁让她学规矩的？”
徐悟松为难地抿起嘴角，小心翼翼道，“就是，陛下您啊……上回在倾云宫，您让江姑娘学做奴婢来着……”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准是把这事给忘了。
“是么，”娄少陵眉头微微下沉，湛灰的眼眸流淌着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学得怎么样了。”
徐悟松一手提着袖子，竖了一个遒劲有力的大拇指，“听说江姑娘最近懂事多了，简直就是脱胎换骨，陛下，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老奴听说江姑娘前段时间病了，这才刚好没多久呢。”
这精老头儿，自然看得出皇帝心里是想去的。
谁料娄少陵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直把徐悟松瞧得冷汗涔涔，君心难测，徐悟松直觉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到底错在哪里，这时却听皇帝话锋一转，“听说最近墨菊开了。”骨节修长而明晰的手指把玩着案上一盏手感圆融的银杯，金属的光泽映在娄少陵眼中，漾起一片锐利的光芒。
徐悟松福至心灵，忙堆笑道，“是，御花园的宫人早就备好了赏菊宴，来老奴这儿请示了好几回，可陛下前阵子一直忙于国事，老奴不敢再拿琐事叨扰陛下……陛下，您看今日天气晴好，不如，就将宴席定在今晚？”
见皇帝并无异议，徐悟松那颗悬于喉咙的心这才缓缓落了回去，“老奴，这就去倾云宫请江姑娘。”
这是两个月来，皇帝第一次传召江福宁。
青霄殿的小太监一路狂奔到了倾云宫，提醒倾云宫的下人赶紧准备准备。
墨意最先吓了一跳，这阵子别说皇帝的人影，就是口谕也没见过一条，她原以为宫里那位是已经失宠了的，可怎的也没想到，凭白无故的，皇帝居然又想起江姑娘来了？！
墨意又惊又怕，赶忙进屋通知江福宁。
江福宁人正靠在窗前，就听门板被人撞开了，墨意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江姑娘，陛下派人来了，召您去御花园侍驾……”
窗前纤丽的身影转过身来，浅淡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背着光，那清丽而略显憔悴的脸孔上并无笑意，江福宁走出了门，听着墨意在耳边聒噪，“江姑娘，难得陛下还能想起来你，您万万记着谨言慎行，可千万别再捅出什么篓子来。”
江福宁瞧她担心的模样，恬淡地笑了笑，“我知道。”
她性子本来跳脱，近来却越发安静，墨意原先还担心她成了哑巴，这回见江福宁笑着说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宫门前，接人的车辇已经到了。
正是夜晚，御花园华灯初上，一派华丽雍容的景象。
江福宁下了车子，见娄少陵正在高台上喝茶。
美酒珍馐堆满了皇帝的御案，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深灰的眼眸中，全是碧湖般平静而寒凉的光。
一阵久违的心悸，令江福宁鼻头发酸，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高台，望着那独坐的英气勃发的背影，毫无犹豫地从身后将娄少陵抱住了。
带着淡淡的清香，柔软而纤细的手臂环住了天子宽阔的肩膀。
温热的气息，盘旋在娄少陵白皙到隐隐能看到青色脉络的颈子上。
他心头猛然一震，嗅着熟悉的气味，微微勾起了嘴角，“这么想我？”手稍稍一勾，便将身后轻若片羽的姑娘带入了怀中。
江福宁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水，画着精致淡妆的小脸却紧绷着，露出一点惹人怜惜的执拗来，稍一眨眼，大滴眼泪滚落，，“你不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么，还叫我来做什么！”
娄少陵手搁在她细而柔软的腰肢上，冰凉的拇指，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像个无能妇人。”说出的话却让人生气。
江福宁气得咬牙，要从娄少陵怀里跳下去，被他笑着禁锢住了，“好了福宁，别闹了，我错了，好么？”
清晰而柔软的发音，仿佛是在像她撒娇一般。
江福宁大声道，“不好！”
娄少陵笑着迫近她，恶质而暧昧的目光扫了一眼她湿润的粉红唇瓣，“不好，那也没办法。”他垂着长长的睫毛，仿佛是故意想激她生气，盯着她的眼睛一下一下吻她，江福宁越躲，他便越开心似的，按着她的两手，闹得她脸颊绯红也不停止。
“停、你给我停……唔……”
拒绝全化为被堵在喉咙里的惹人遐思的呜咽，江福宁动惮不得，发狠咬娄少陵的舌头。
一丝血线沿着线条完美的下颚流淌下来，娄少陵眉头微沉，按着江福宁的头，索性用更暴虐直接的方式吻她，火热的唇舌纠缠，滚烫的胸襟紧贴着她起伏的柔软，令怀中未经人事的姑娘禁不住发抖。
直到她挨不住求饶，娄少陵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他的兴致已经完全被她勾起来了，绝艳发红的眸子里涌动着直率的欲望，江福宁看出来了，不敢再轻易招惹他，小心翼翼从娄少陵怀里挣脱了，坐到了他身边空着的垫子上。
“陛下，不知陛下叫奴婢来有何事。”
这会儿，终于想起叫他陛下了？
娄少陵不想逼她太狠，露出随意的笑容，“没什么，请你吃饭。”酒是千金难求的珍酿，他亲自斟给她，将那寒光闪烁的银杯推到江福宁面前，娄少陵微微挑眉，示意她喝。
江福宁气息还未平息，然而圣恩难却，只得带着勉强的笑意，端起了银杯。
薄薄的粉唇才刚刚触到辛辣的酒液，手中却忽然一空，银杯又被娄少陵夺去了，“这么喝没意思，”他也不知哪来的玩心，“这样吧，咱们玩个游戏。”
清丽的小脸，明显写着不乐意，“什么游戏？”
“看见湖上那些灯了么。”
循着娄少陵的视线，江福宁看到了远处碧湖上星星点点的荷花灯，“嗯。”
娄少陵拣起托盘上一颗圆润的葡萄，拿在手上颠了颠，便朝着那花灯投了过去，随着一道悠然完美的弧线，葡萄准确落在一枚荷花式样的花托上，将其中摇曳的烛芯熄灭了。
碧湖上漾起朵朵涟漪，像宫嫔层层叠叠的绛蓝裙摆。
高台上伺候的宫人全都惊得直拍手，江福宁却有些无奈地笑，“奴婢没有陛下的本事。”
“你试试。”
江福宁还想抗拒，娄少陵已经率先定下了游戏规则，“投进了朕喝酒，投不进，你亲朕一下。”
“……”
这个幼稚鬼是谁？白日里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去哪了？
江福宁凝住了细而黑的眉，有些为难地瞧着娄少陵。
她不可能违抗皇命。
娄少陵一只手臂撑在身后，舒服地曲着腿，仿佛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江福宁走到高台边上，她手里握着一颗葡萄，想了想，将那葡萄捏紧了，双足点地，忽然从高台上一跃而起，朝着花灯的方向飞掠而去——
江姑娘出身民间，难不成她还会那传说中的轻功水上漂？
宫人们不由踮起脚尖，全都朝着高台下望去。
却听“噗通”一声，江福宁准确无误地掉进了水里，惊起水花一片。
“……”
年轻的帝王这才一跃而起，冲到了栏杆边上。
深灰的眸子中，忍着爆笑，忍着恼火，还忍着一丝突如其来的心凉。
像是心口被锤子猛击了一下，娄少陵黑着脸，越发笑不出来。
秋夜的湖水已经相当寒冷，江福宁一直游到了碧湖中央才转过身，她在水中将手上的葡萄举得高高的，让高台上的帝王看清楚了，然后，将葡萄稳稳地丢进了身旁摇曳的荷花灯中。
“呼……”轻轻一吹，灯灭了。
苍白的脸颊被花灯和水光映得有如透明，在那明澈的光中江福宁的笑有些得意，她朝着高台道，“我赢了。”
声音并不大，但娄少陵完全看得清她的口型。
“去接江姑娘上来。”
帝王的命令刻不容缓，很快，江福宁就被几名水性好的嬷嬷架上了岸，她人才刚脱离水面，就被宽大温暖的毯子包了个严实，水珠不断从湿透的发梢上流淌下来，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姑娘，先去换身衣裳吧。”
沾湿的裙子太重了，方才在水里，几次害她差点沉下去。
江福宁点了点头，在宫女的服侍下迅速换了一身同样富丽华贵的衣裳，皇帝还在等，谁也不敢耽搁，她头发还是湿的就回到了高台上，而娄少陵依然靠在栏杆上，飞扬的墨发有如黑色瀑布，斜飞的俊眉染了酒色，显出一丝平日里难见的恣意和不羁来。
他越发浓黑的眸子盯着江福宁，薄唇吐出两个字，“过来。”
江福宁走过去，冰凉的湖水令人冷静也令人后怕，她浅浅地笑着，却仿佛一切只是个简单的游戏。
娄少陵手指扣着她苍白到发青的皮肤，经过湖水冲洗，近乎无妆的小脸一丝血色也没有，“说吧，你想要什么，”见江福宁不肯吭声，他不由冷笑，“别说你冒死跳进湖里只是为了逗朕开心。”
不知是不是刚刚皇帝下过命令，此时高台上就只剩下徐悟松一名内侍，候在台阶下，离这里也有好远了。
江福宁咬着唇，整齐的贝齿在唇上咬出痕迹。
半晌，吐出几个让娄少陵几乎气竭的字，“奴婢不敢。”
“敢”字还没说完，娄少陵带着酒气的高大身躯已经压迫过来，他居高临下，肆意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你不敢，那就让朕替你说，”唇角带着一丝哂笑，“你想问卫如晦的死因对吧，为了他，你恨朕却还强迫自己对朕投怀送抱，江福宁，你以为朕是看不出来你一脸的不情愿，还是你以为朕就是个眼瞎的傻子？”
打从江福宁今晚到御花园来，娄少陵就看出她有心事。
她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的态度，她看似恭敬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还有，她时不时要刺你一下绵里藏针的言语，“您赐我宫殿，赐我珍宝，赐我漂亮衣裳，让我过上了养尊处优的好日子，我为什么还要恨您呢？”
对了，还有，她时刻挂在脸上的，楚楚可怜却令人火大的神情。
娄少陵怒极反笑，湛黑的眸子邪气得可怕，“没错，你不仅没有必要恨朕，今晚，你还得感谢朕让你承受恩泽。”
热烫的气息紧贴着江福宁湿润的耳郭，激起了一阵战栗，江福宁忽然尖叫一声，被娄少陵压倒在竹制温凉的地板上。
天旋地转的变化让江福宁有片刻的怔忪，她头脑发懵地盯着娄少陵，恐慌的情绪，似乎是在很久后才犹豫着浮现在她湿润气息的小脸上。
娄少陵在她唇上发狠地吻着，手胡乱撕扯她的衣裳，伸进她的衣摆里，江福宁却像个傻子一样，用不可能抵抗住他的力气，两手僵硬地抓紧了他后背的衣襟。
“徐陵，住手!”她语调发抖。
雪白的肩膀在旖旎的烛光下像会发光一样，已经印满了激烈疼爱过后的痕迹，娄少陵眼眶通红，近在咫尺的注视让人无法回避对方眼中每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可江福宁眼中却没什么恨意，她甚至还不能相信，“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披散的头发铺陈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娄少陵。
娄少陵垂下的乌丝与她的绞在一起，他的手扣在她的腰上，眼中汹涌的情欲像一团火，要将身下的人一同灼烧，“你说呢，江福宁？我爱你，我当然想要你，而你呢？你明知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却还是跟我回了蓟都，你别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恨我。”
杀父仇人……
江福宁的声音微微发抖，脑子里冷静的那根弦像是被人轻蔑地挑断了，“你都知道了？”
娄少陵眼底，缓缓淌过一丝嘲弄，“当然。”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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