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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军营 ...

  •   沾了泪水的睫毛敛着慌张的眸子,楼香雪知道自己害过这位皇子,他必然怀恨在心,今日落在他手中,只怕凶多吉少,这么想着,断断续续地,说清楚了一句话,“珣王殿下,当初是邹侍郎逼奴婢陷害您,奴婢情非得已,求、求殿下饶恕奴婢当初的过错……”

      楼香雪瘫倒在地上,颤颤跪住了,不敢再抬头。

      帐外是士兵们的震天喧哗,她的心跳却清晰到快要捶破胸口,楼香雪手心止不住地冒汗,而绝望,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蔓延开来,就在她快要晕厥之时,一只铁靴猛然踏在身上,男人丝毫未收脚力,楼香雪被这一脚掼在地上,一时痛苦得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娄少弦移开了冰冷的审视的目光,语气轻蔑至极,“贱人,死到临头还作戏,贱到了骨头里。”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楼香雪写满痛苦的眸子里涌出来。

      恐惧令她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蜷缩在地上,绝望地用手捂住了脸。

      娄少弦未解气,又狠狠踢了楼香雪几脚,直把人快要踢死,一地鲜血淋漓。

      冷酷的眼,却因施暴爬上兴奋的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炽热的空气冷却下来,娄少弦有些乏了,传侍官进来,替他跪着擦干了靴子上溅的血。

      被温热帕子擦拭过的双手清爽干净,娄少弦从容坐下,问侍官,“苏参军回来了么?”

      侍官恭敬道,“回殿下,已经回来了。”

      听到这句,地上血肉模糊的女人猛然抽动了一下,娄少弦移开目光,神色晦暗地笑了,“让他过来。”

      “是。”

      苏枕很快就到了,风尘仆仆,一脸轻快,今日是燕军的庆祝大会,他刚喝了点酒,白皙的脸上略有薄红。可他一进帐子,见了帐中情形,脸上的喜色迅速褪去了,向娄少弦谨慎行礼道,“珣王殿下,不知殿下叫属下来有何事。”

      娄少弦和颜悦色,双眸亮若群星,“方才他们抓了个探子,听说,是你的旧相识。”

      苏枕悚然一惊,来不及看清那探子的面目,就抱拳跪在地上,向娄少弦表明心迹,“属下并不认识什么西楚探子,这一定是楚军的离间计,属下对殿下一片赤胆忠心,请殿下明鉴。”

      酒意有点上头。

      悠然的目光在苏枕与楼香雪二人身上流连,娄少弦让苏枕起来说话,“话别说的太满,你先看看她是谁。”

      信誓旦旦的语气,令苏枕忽然有一丝害怕。

      从前在武延候府,他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却始终为霍焉所猜忌,白白蹉跎了几年光阴,没想到如今到了娄少弦的麾下,竟然又被怀疑通敌卖国,这其中的委屈和不甘,让苏枕几乎是满怀愤恨地瞥向了角落里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满腔愤恨,瞬间凝结成生硬的石头,坠在心头。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楼香雪,身姿竟有了微微摇晃,等反应过来,拼命攥住了手,控制自己没有再往前迈出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苏枕一无所知地发问,“珣王殿下,这人属下确实认得,她叫楼香雪,算是属下的同门师妹,不过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她就是您所说的探子?”

      “是这样的,苏参军,”娄少弦的侍官在旁瞧着,见苏枕与这姑娘似乎并不熟稔,便如实解释道,“有兄弟见她在营地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就把人拿住了,本想按老规矩就地正.法,可她却说是来找您的,求着说要见您,不过那时您不在帐子里,他们就把人送殿下这儿来了。”

      “来找我的?”心痛的感觉让苏枕呼吸滞涩,他脑中一团乱絮,却不得不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为何……要找我?”

      楼香雪的哭声,这时才压抑地响了起来。

      仿佛是被苏枕的问话伤了心,她哭着哀求道,“珣王殿下,求您不要难为苏师兄……是奴婢一厢情愿,听说师兄在您军中,便想在外面偷偷瞧上他一眼,您怎么处置奴婢都可以,求求您,千万不要冤枉了苏师兄……”

      女人气若游丝的哭声令人烦躁。

      娄少弦沉着脸,目光阴骘地盯着苏枕。

      他是燕军主帅,手下十万精兵铁骑锐不可当,他只要一句话,便是山河破碎,千万人家家散人亡。

      在这军中,没人敢忤逆他,更没人敢轻易挑战他的权威,他可以随意下令处死楼香雪和苏枕,而他们的尸首,会被荒野上的野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为什么。

      娄少弦明明掌控一切,却仿佛被人一拳捶在胸口,说不出的心烦意冗。

      却在此时,苏枕倏然跪下,慷慨请求,“此女虽是属下的师妹,然而与属下数年未见,今日突然出现在军中,意图着实可疑,大战将至,未免泄露军情、扰乱军心属下请求殿下秉公办理……杀了她。”

      苏枕的一双膝盖,早被时光磨砺地柔顺光滑,他的言语,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正直笨拙,多年混迹官场的经历让他感知到了巨大的危机逼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做出了最安全的选择。

      软骨头虽然可耻,却往往有用。

      娄少弦微微一乐,“杀了她,你舍得?”

      “殿下明鉴,属下与此女虽是同门,却始终不过泛泛之交,从前此女痴迷于属下,哪怕已经嫁作他人妇,仍几次三番写信纠缠,令属下不堪其扰……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竟追到军中来了,此种无德妇人,属下躲都来不及,又岂会舍不得她。”

      楼香雪怔怔听着,眼里几乎淌出血来,“苏师兄,你说的都是真心话?”难道这么多年他们从未间断的书信全是假的,难道她的心意,对他来说就全是纠缠?楼香雪又悲又恨,本想替苏枕洗脱嫌疑,如今,却只觉自己荒谬透顶,身上的疼痛让她失去力气,而心里的痛,却让她的灵魂都仿佛被撕裂了。

      帐外的庆祝还没有结束,士兵们且歌且舞,将篝火堆得像座小山那么高。

      帐内却是死气沉沉。

      娄少弦冷眼瞧着苏枕与楼香雪当场反目,不由想起当初霍焉将苏枕推荐给自己时,说此人确有才干,然而外君子内小人,私心太重,不堪重用。

      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娄少弦沉思片刻,吩咐苏枕,“既然是你的同门,就交由你清理门户吧。”

      苏枕立刻应承下来,“是。”半点犹豫也无。

      他毫无怜惜地拎起放弃挣扎的楼香雪,将人拖着出了营帐,随着步伐,地上留下一摊长长的血迹,腥臭的气味蔓延,让娄少弦的眉头越发拧紧,终于,忍不住将案上摆放的兵书地图全都扫落在了地上。

      *

      苏枕沉沉的呼气,沉沉的吸气,他的步伐稳健,仿佛手里拖着的不是他一直宠爱的师妹,而是一摊没有生命的破布,他路过欢声笑语的兵士,接受了一路诧异的注目礼,把楼香雪拖到了营地边缘,专门行刑的地方,就在他面前的壕沟里,埋了不计其数敌军的尸体,这里也将是楼香雪最后的归宿。

      附近已经没有别人了,连守营的士兵都在五丈外,虽然能看清这里,却听不见他们的讲话,苏枕的神经因此放松了下来,他眼含泪花地蹲下,开始整理楼香雪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裳。

      放低了的声音微微颤抖,“香雪,你太不懂事了。”

      楼香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听了苏枕的话,微微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嗓子也哭哑了,只能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来。

      苏枕被她看得难受,却还是自言自语似的,为自己辩解,“你怎么能到这儿来,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娄少弦的军队么,他与你是有仇的,我真的没有办法,香雪,如果不杀了你,就只能我和你一起死。”

      苏枕第一次感到他的剑柄是如此潮湿,剑身是如此沉重,他拔出剑来,谨慎地往远处巡卫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人在看他们,可尽管如此,苏枕也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受到监视,如果他不亲手杀了楼香雪,娄少弦绝不会放过自己。

      终于,他抽出剑来,剑光凝结成一道圆弧,滑向楼香雪雪白的颈子,苏枕闭紧了眼睛,一滴眼泪从他颤抖的脸颊滑落,而他握剑的手,却没有半分迟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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