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福寿绵绵》向日心

48、劫囚

　　圣旨一下，昭和宫众人无不欢呼雀跃，只因那白阳行宫是一处钟灵毓秀的所在，自先帝时起，就是天家御用的休憩疗养之所，比他们昭和宫不知强了千倍万倍，如今皇帝准许寿王去白阳行宫修养，显然是还想要这个儿子的。

　　不过娄少陵本人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自打圣旨一下，江福宁就失踪了。

　　说失踪略有不妥，毕竟江福宁还算有良心，临走前给他留了封信，说有事离开几日，请寿王殿下不必担心。

　　不用猜也知道，她定是想法子救吴子坤去了，可若要在天子脚下劫囚，这事做成倒也罢了，一旦失手，连自己的小命也要赔进去——还真是她江福宁的风格。

　　不过，眼看离宫之日将至，娄少陵倒也不急，每天照常抄经逗鸟，调养身体，只等到某个傍晚，他正在院子里赏花，就有扈从来报，说蒋家流放去漠北的队伍才刚出了蓟都，就在城郊驿馆里，青天白日的，遇上了个身形高大的蒙面劫匪，那劫匪不仅打伤了看守士卒，还将蒋家夫人吴氏当场掳走了，当真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娄少陵听着扈从描述那劫匪的身形功夫，心下一轻，不禁莞尔。

　　他垂首轻嗅鼻端纷繁秀美的白梨花，颀长若松的身姿隐没在花叶湿润的梨树林间，乌发在背后松松一扎，朱色发带带着清新的花香飞扬在风中，而身后，青砖墨瓦的宫廷染上了如血夕阳，静默而巍峨。

　　忠诚的扈从又问，“九殿下，已经发现江姑娘的行踪了，是否派人请她回来？”

　　娄少陵道，“不必，既然蒋夫人没事了，她也该回来了……让如衣收拾江姑娘的行李吧，咱们后天启程。”

　　果然，正如娄少陵所料，入夜后，月亮还没翻过去，江福宁就溜回宫了。

　　她轻手轻脚地跳进了院子，没迈出两步，就听身后“叮”一声，正是有人搁下酒杯，扰了黑夜沉沉的寂静，娄少陵靠在池边的水榭里，借着月光笑吟吟地打量着她。

　　“回来了？”娄少陵声音清越，不带一丝抱怨和意外，只欢喜地看着她。

　　江福宁风尘仆仆，脸又瘦了一圈，两条筷子样的细腿微微点地，就从门前飞掠进了水榭里，眼看就要扑进娄少陵怀里了，被他轻巧一闪，险些撞到墙上。

　　江福宁恼道，“抱一下呀。”

　　娄少陵轻轻摇头，提着酒杯坐到另一头的竹椅上，“说吧，干什么去了？”

　　江福宁一身落拓，衣上沾满尘秽，脸似乎是故意涂黑了，两颗黑黑的眼珠灰蒙蒙的，像是累久了，她也知自己如今一身臭汗，着实不该上来就给九殿下一个大大的拥抱，于是便靠在娄少陵身侧的桌上，如实道，“去劫囚了，不过晚了一步，师父已经被别人劫走了。”

　　“被谁劫走了？”

　　“不知道，不过我打听了一下，听狱卒描述那人的模样，我猜是薛易师叔，”江福宁思忖着，又更加确定道，“除了薛师叔，还有谁能有这劫囚的本事，又愿意为师父以身犯险呢？”

　　“嗯。”娄少陵微微颔首，肯定了江福宁的猜测。

　　“不过，蒋家才刚被抄没多久，薛师叔又远在伏兽山，就算他老人家消息再灵通，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赶到蓟都来。”除非是有人提前收到风声，早在蒋府被抄前就给薛易送去了消息，请他赶来蓟都搭救吴子坤。

　　江福宁突然满脸狐疑地盯着娄少陵，“是不是你？”

　　娄少陵茫然，“什么？”

　　“一定是你！”江福宁有如醍醐灌顶，从桌上跳了下来，一把夺走娄少陵手里的酒杯，一本正经地问，“徐陵，是不是你早就料到圣上会处置蒋家，提前给薛师叔送了信？”

　　娄少陵眨了眨眼，仿佛终于明白江福宁的意思，“不是。”

　　“真的不是？！”

　　“当然了，如果是我做的，我怎么会不提前告诉你，让你白白出宫一趟……福宁，你可知这几日我有多想你。”

　　江福宁见娄少陵说得笃定，搔搔脑袋，“那就怪了……”她大抵不是个聪明人，满心信任娄少陵，听着娄少陵深情的告白，三魂七魄便全散了，再没一点怀疑。

　　于是，想不明白，索性就先不想了。

　　江福宁累极了，打从进了宫，神经就没放松过，在这皇宫里，黄金都当成泥土用，人命更如草芥，无论是个人前途，还是一族的命运，都能在旦夕间湮灭。

　　她亲眼见证了蒋家的消亡，蒋宛含冤入狱，若他得知真相，却不知会恨谁，娄少弦、白莫华、皇帝、娄少陵，这些人全都脱不了干系，或许权力斗争就是这样，真正的无辜者早早离场，而留在场上的每个人，都必将满手血腥。

　　夜色撩人，绵延不绝的细雨不知何时落下，遮住了沉夜中多少窥伺的眼睛。

　　***

　　三日后的清晨，寿王的车辇从刚刚开启的南阳门悠然出城，按计划往南郊的白阳山去了。

　　然而那车中实际空无一人，娄少陵、江福宁和卫如晦此时正易容出行，驱马赶往蓟都城中的悦来客栈，据娄少陵的眼线回报，薛易和吴子坤如今就藏身于此。

　　正是淡季，悦来客栈的小二哥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前，正无聊地翘着脚，眼见门口走进一男二女，那男子相貌平淡，但高高大大，气魄斐然，女子容貌绮丽，瞧着有些面善，然而最令人惊异的还是当中烈焰红唇的舞姬，周身浓郁的香粉呛得人直打哆嗦。

　　“三位打尖还是住店？”悦来客栈里什么古怪的人没有，小二眉也不挑，就坐着问道。

　　江福宁往他怀里扔了块银子，小声说，“烧几个拿手小菜，咱们等会儿下来。”

　　小二听了自然心知肚明，点点头，起身关上店门，接着就掀帘子进后厨了。

　　悦来客栈楼上，因吴子坤突发恶疾，薛易不得不滞留在城中，如今见娄少陵带江福宁和“魏神医”来了，当真是喜出望外，他这位世外高手素来冷峻傲气，如今却是满脸忧色，焦急地问一袭妖娆的卫如晦，“神医，她怎么样？”

　　吴子坤在床榻上昏睡，早已不省人事，江福宁却看得清晰，瞧薛师叔的样子，他如今定是十分悔恨当年抛弃师父的，假若这次师父能从投毒案中全身而退，他二人重修旧好，兴许还有复合的可能，再瞧卫如晦为师父诊脉时懒散随意的模样，便有些恼火，“究竟怎样，别卖关子了。”

　　卫如晦松开诊脉的手，并不介意江福宁的粗鲁，浅浅一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娄少陵站得稍远些，隔着窗子遥遥望着楼下，“好消息。”

　　“好消息是，兴许因为最近夫人府中变故，心绪庞芜，那些她因忘忧散而失掉的记忆，如今竟都全部记起来了。”

　　听到“忘忧散”三字，薛易相当诧异，娄少陵和江福宁却并无意外。

　　“至于坏消息……正因为夫人想起了那些本该忘记的往事，才使得忘忧之毒扩散至全身，如今毒素深入骨髓，若再不医治，只怕夫人五脏皆会衰竭，形如老妪，命不久矣。”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哟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