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前世 ...

  •   (前一世)

      天弘二十一年,北燕蓟都。

      暮秋突降暴雨,寒风刺骨,百草凋零,凄凄然仿若深冬。

      刑部大牢,阴森腐臭。

      三道沉重闸门后,守备最森严的牢房里,关押着最为穷凶极恶的嫌犯。

      半月前,此人只身潜入天河会馆,行刺南越使臣,意图破坏燕、越两国的结盟大事,幸而被负责守备的珣王府侍卫抓获,才没酿成大祸。

      北燕皇上震怒,勒令珣王彻查此事,珣王很快查出那刺客身份,原来此人是武延侯府霍家的食客,名叫江福宁。

      再说燕越两国结盟,北燕这方一直是由珣王主持,而珣王娄少弦与武延侯府向来同气连枝,侯府断不可能在此时派出刺客,与珣王作对,想来,是那刺客拿了旁的好处,干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

      至于是谁的好处,满朝文武无一不心知肚明。

      普天之下,最想在此时陷珣王于不义的,除了太子再无其二。

      如今,只要那撬开刺客的嘴巴,真相便可大白。

      看似简单,只可惜,那江福宁却是个硬骨头。

      大刑过了一轮,将人抽得皮开肉绽,命只剩一口气吊着,却还是不肯吐出她真正的幕后主使。

      便在今夜,珣王娄少弦驾临天牢,决定亲自审讯。

      幽深的地牢里,屏退众人,只留下一个亲信侍卫,娄少弦打开牢门,自个儿踏了进去。

      他走向角落里血肉模糊的人影,蹲下了,语气慈善地问,“认得我么?”

      空旷的牢房里,声音产生轻微的回响,珣王的语气听起来悠远而温柔。

      江福宁凝眉,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珣王殿下。”

      娄少弦面容秀雅,姿仪端方,是蓟都有名的美男子,江福宁与他虽只见过几面,却对他招牌般人畜无害的微笑印象颇深。

      见江福宁认识自个儿,珣王松了口气似的,微微一笑,“本王来看看姑娘,见你没事,也就安心了,”娄少弦低声,在她耳畔道,“这回的事,是有内奸提前走漏了风声,当时本王若不叫人抓你,回头就会被太子抓着把柄,在父皇面前反将一军……不过姑娘放心,如今你虽受了刑,可等风波过去,本王定保你平安无事。”

      江福宁道,“谢殿下。”

      娄少弦道,“你今日的功劳,本王记下了,只可惜本王虽主审此案,却也不能在狱中逗留太久,更不敢擅自带郎中进来……”

      江福宁道,“殿下不必如此。我这条命本就是侯府的,死也无憾,何况只是吃点苦头。”

      “好,姑娘忠烈,本王佩服,”娄少弦不由感喟,话闭,便朝江福宁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抽出一枚黑玉环,递到江福宁面前,“对了,听狱头说,这玉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可是你的?”

      江福宁一愣,见是那块徐陵送自己的、刻了寿字的玉环,便道,“是我的。”

      她颤颤伸出嶙然见骨的手,接过玉环,又听娄少弦问,“若本王没看错,这是东昭的子纹玉,十分珍稀,不知姑娘是从何处所得?”

      江福宁将那玉环攥紧了,点点污浊的血沁在玉上,发出幽幽红光,果然是块奇物。

      她凝眉道,“曾经我在街市上偶然看到,见它好看便买下了。”

      “当真是偶然看到的?”娄少弦微微眯了眼睛,“姑娘不如再仔细想想。”

      “东市人来人往,具体是哪家买的,却也记不清楚了。”

      四下安静极了,连轻微的叹息声都清晰可闻。

      娄少弦拂袖起身,居高临下,他时时笑容可掬的脸上,现出一丝狰狞,虽只有一瞬,却也足以令人心悸。

      江福宁轻声问,“殿下,此物是何来历,为何殿下如此在意?”

      “本王当然在意,因为这玉,本是本王九弟的随身之物。”

      九弟?

      江福宁如遭重击,久久不能回神,却见娄少弦眉目间难掩焦灼思念之色,沉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本王的九弟失踪多年,原以为他早被奸人所害,却没想到,如今在姑娘这儿,见到了九弟的随身玉环……江姑娘,这玉当真是你在街市上买的么?本王……求你,若知道九弟身在何处,求你告诉本王,因为这么多年日日夜夜,本王没有一天不在担忧九弟的安危。”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珣王殿下,此时宛若痛心欲绝的兄长,竟开口乞求一名狱中的死囚。

      江福宁不无动容,愧道,“对不起,殿下,这玉当真是我在街边买的,只记得当时卖我的是个老妪,而非什么青年人。”

      娄少弦沉沉叹了口气。唇紧抿着,背对着江福宁。

      他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如一尊庄严冷酷的石像,许久,转过身来,“好吧,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为难姑娘了。”

      话闭,神色凝沉,振袖离去。

      随着那线条冷硬的绛朱身影走远,道道牢门闭合,金属抨击声、隔壁牢室里的惨叫声、众人细碎的脚步声,渐渐的,全都远离了。

      江湖宁微微一哂,头靠着冰凉的石壁,缓缓闭了眼睛。

      方才,她分明从娄少弦的话里,品出一丝审慎的试探来。

      这位珣王殿下,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可信,几乎是下意识的,江福宁立刻就决定隐瞒黑玉环的来历,直到听珣王说这其实是九皇子之物时,她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不住庆幸,还好,没傻到说出徐陵的名字。

      若说珣王一定不安好心,未免有些武断了,可就凭他这趁夜前来、一路掩人耳目的作派,就绝非是所谓寻找九弟那么简单。

      江福宁此时身体痛苦,十分疲倦,腿上还有一截断了的骨头戳出皮来,粘黏着衣裳,喉咙却干得可怕。便在这生死关头,她万幸,替徐陵守住了秘密。

      也许,只因自从那年伏兽山下两人初见,徐陵就一直神秘兮兮罢。

      江福宁想着想着,不无怀念地惨笑起来。

      徐陵的身份来历,他仿佛天生的桀骜不驯,他有时会忽然陷入痛苦、变得歇斯底里,所有这些,一直是江福宁心头的疑云。江福宁不明白为什么自从他们来到蓟都,进了武延侯府,徐陵这个门派小字辈中的高手,竟然就一病不起,再也握不起剑来。五年来,看着他幽居侯府,大材小用,成了小侯爷身边的富贵闲人,江福宁早就习惯了,不闻,不问,也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眼光,窥探徐陵的秘密。

      而如今,往事重重,全浮现眼前,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废太子娄少陵,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原来,一直以徐陵的身份苟活于世间。蓟都,这天下第一繁华第一富庶的皇都,在他眼中,不过是座光怪陆离的牢笼,他逃离过,却又不得不回来。他如履薄冰,不敢踏出武延侯府半步,只因这里有太多令他痛恨恐惧的仇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江福宁紧紧攥着黑玉环,受刑后光秃秃的手指小心地摩挲着玉环上沁了血的“寿”字。

      寿王……

      娄少陵,请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地牢里不分日夜,从前江福宁便如行尸走肉,只等着一纸判书给个痛快,可如今,却因为担心徐陵,变得日夜张惶。

      她猜想,无论能不能找到徐陵,以娄少弦多疑的个性,都会再来找她。

      却没料到,这一等就是半年。

      在这半年中,她得知刑部早就下了判决:嫌犯江福宁,受太子娄少宏教唆,刺杀南越使臣,并意图嫁祸武延侯府,挑拨燕越两国关系,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处五马分尸之刑并诛九族。

      判书一下,立即处刑。

      江福宁不知他们在哪找了替死鬼,她依旧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再有刑罚,也没有探视,没有一丁点外界的消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等待。

      她庆幸而害怕,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珣王还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直到——

      又一个冬天过去。

      隔着厚重的石墙,从地面之上,隐约传来小鸟轻盈的鸣唱。

      地牢里有一种说法,没能在冬天冻死的囚犯,一定会迎来他的自由。

      江福宁扶着脏兮兮的墙壁,骨瘦嶙峋的手撑着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

      也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心惊胆寒的笑容。

      今日的珣王,可说是精神奕奕,脚步轻快地走进牢房,带着令江福宁不适的人畜无害的微笑,看上去十分高兴。

      而在珣王身后,还有个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书生,身材高而瘦弱,露出的一截脖子和手臂都是惊人的细腻雪白,从书生身上,隐隐飘出淡淡的甜香,混合着牢狱里腐肉的腥臭味,格外阴森诡异。

      “江姑娘,久违了。”娄少弦开口,彬彬有礼。

      江福宁不作声,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朝娄少弦生硬地点了点头,摸着墙壁,微微退后了半步。

      娄少弦道,“本王之前答应过你,保你平安无事,幸未食言,今儿个来狱中接你出去,还要再次谢过姑娘。”

      江福宁神色谨慎,并未立刻答话。

      娄少弦便自顾自说着,“其一,谢江姑娘义薄云天,免去了我珣王府与武延侯府的一桩大祸。其二,谢姑娘助我找到了九弟,要不是因为姑娘,只怕本王此生再也无缘再见九弟了。”

      一只手轻轻拍在江福宁瘦弱的肩上,娄少弦此时十分喜悦,仿佛并不介意沾上她满是血污的囚服。

      江福宁后退避开了,“殿下的话我不懂……难道,您已经找到九殿下了?”

      “不是我找到了他,而是他自个儿送上门来,姑娘可知这是为何?”

      江福宁呼吸滞涩,摇摇头,娄少弦鹰隼般的目光近在咫尺,这双与徐陵极像的眼睛里,如今满是阴谋得逞的厉光。

      她忍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

      娄少弦被推得一踉跄,幸而被身后书生扶住了,却也未生气,摆摆手,示意书生退后。

      娄少弦低头轻整衣袖,眉峰高傲地挑着,“还记得那枚玉环么?姑娘之前说是在集市上买的,可本王却知道,此物是九弟最尊敬的外公所赠,他向来视若珍宝,就算身处绝境之中,也绝不可能轻易变卖。所以,要么是姑娘偷来的,要么,就是他送给你的。

      因此,本王广发文书,说当日行刺使臣的刺客其实有两个,除了江姑娘你,还有一人虽然逃脱,却遗落了随身的玉环。如果此人自己来找本王投案,本王必会轻发落,可若他一直龟缩不出,那本王,也就只能拿姑娘开刀了。本来只想试试罢了,却没想到,九弟果然就是你身边之人……呵,这么多年来,原来他就藏在本王 眼皮子底下。”

      江福宁听得此话,只觉耳中轰然作响,紧盯着娄少弦,一双眼几乎喷出血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她抓起娄少弦两襟,厉声质问,可如今身子虚弱,娄少弦稍一用力便挣脱了,反将人推倒在地,“陵儿是本王的亲兄弟,本王能把他怎样?江姑娘,你真是太多虑了。不过本王很好奇,你当初为何要骗本王呢?难道本王这兄友弟恭的好戏,演得还不够真么?”

      他珣王娄少弦,是蓟都有名的笑面公子,谁人不知他谦爱兄弟,友敬长辈,礼让下臣,却也睚呲必报,心狠手辣。区区一个侯府食客就敢在他面前玩花样,这般不自量力,与他那个从母狗肚子里爬出来的九弟,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娄少弦冷哼一声,蹲下了,抓起江福宁的头发,迫她抬头,“娄少陵为了你,什么都能放弃,他真是个拎不清的废物,你说是不是?”

      猛然撞击下,江福宁几欲昏死,头皮传来的剧痛让她清醒了些,便抓紧了娄少弦,气喘吁吁地问,“你究竟把徐陵怎么样了,他……他还活着么?”

      “当然,本王并非冷血无情。既然娄少陵给了本王想要的东西,本王便没有再杀他的道理,包括你,也都可以物归原主,”娄少弦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有些痛心道,“可惜啊,娄少陵这些年是白废工夫了,他藏身武延侯府,收集了大量与太子和本王有关的罪证,再加上当年徐渊死前,他徐家藏下的一堆机密文书,江姑娘,你知道那些文书多有用么——足以致太子一党于死地!娄少陵他居然全都交给本王了——就为了你!”

      说到此处,娄少弦不禁荒唐大笑,“你?哈哈哈哈……这滚滚后尘中的痴情儿女,还真是令人感动啊——”

      “啪!!”

      猛然一个耳光,刮得娄少弦偏过脸去,江福宁满目猩红,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他的脖子便咬上去,狠狠一口,硬是撕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来。

      娄少弦顿时惨叫,发疯地甩脱了她,一脚将人踹到在地,捂着受伤的颈部大叫,“小畜生,你居然敢伤我?!”

      江福宁被这一脚踢中肺部,捂着胸口一阵猛咳,唇角溢出血,再直不起腰来,便倚着墙讥讽道,“我有何不敢,像你这般人品,就算贵为皇子,也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狗东西,这些年若不是有武延侯府扶持,就凭你娼优之子的出身,又有何脸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说话间,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书生已经走到前来,从袖中抽出一瓶药粉,一手压着气急败坏的娄少弦,不让他再多动作,一手轻轻地、将药粉洒在他鲜血淋漓的脖颈上。

      也不知那是什么灵丹妙药,片刻间,血便止住了。

      娄少弦的痛楚似乎也减少了许多,一手支开书生,又冷冷走到江福宁面前,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再轻易靠近,便隔着一步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随你骂吧,姑娘受了委屈,若再不骂两句发泄一下,只怕要憋出病来,”方才还肝胆俱裂,这会儿,娄少弦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想起了件有趣的事,“对了,还有一件事,本王觉得还是先提醒姑娘的好。当时九弟来找本王时,为了表明放弃夺位的诚意,除了一些名册,还留下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不如姑娘猜猜是什么?”

      江福宁唾出一口血,只觉娄少弦目光又坏又毒,并不想再理会,可娄少弦穷追不舍,又追问道,“你知道对男人来说,身上最重要的部位是哪里么?对,就是那里,姑娘一定知道的,就算不知道,也一定见过太监吧。”

      江福宁全身巨震,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紧了娄少弦,娄少弦便缓缓蹲了下来,在她面前重申了一遍,“娄少陵为你,受了宫刑。”

      他没有再给江福宁袭击的机会,说完这话,便一手掐着江福宁的脖子,掐紧了,像掐着一段不堪一击的芦苇,眼见着她无力挣扎,眼见那双浑浊的满含血泪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忽然又松了手,“……没意思。”

      娄少弦一边整理有些凌乱的袖口,一边无聊地问书生,“你的忘忧散带了么?”

      书生颔首,温润的声音有如天籁,“回珣王殿下,带了。”

      “去吧。本王倒想看看,这血统尊贵的废太子,究竟能被一个低贱的娼妓优之子折磨到何种程度。”

      地牢阴冷湿寒,骚臭不止,娄少弦又受了伤,再没耐心与江福宁闲耗,便将一切交由书生,自个儿得意洋洋地先行离去了。

      江福宁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昏沉的视野里,娄少弦渐渐瞧不见了,而那肤色雪白的书生摘下帷帽,工整地跪在了她面前,从他手中袖珍的小瓶里,缓缓爬出了一只黑色虫子。

      那虫子指尖大小,带有燃烧后灰烬的焦味,缓缓爬上江福宁的手臂,又从一处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皮肤,钻了进去。

      “这,是什么?!”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拼命想要挣扎,却动惮不得。薄薄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那虫子蠕动的轨迹,与连日酷刑相比算不得痛苦,却更加令人心悸。

      “忘忧散,”书生的回答不疾不徐,仿若一位胸有成竹的医者,“姑娘不必害怕,此物不会致命,只是会让姑娘忘却一些令人不悦的往事。”

      “我不要,我不要!”

      “这由不得姑娘,”书生循循善诱地,对她引导,“其实忘记没什么不好,而执着只会带来痛苦。就比如,如果当初姑娘不是抱着玉碎的心思效忠侯府,能多为自己想一点,就不会身陷囹圄,有今日的下场。再比如,假若那徐陵公子不是执着于姑娘,甘愿为你牺牲一切,就凭徐公子的心机手段,又岂能有如今珣王的得意?”

      神思越发模糊,江福宁咬破了唇,用痛觉提起精神,“你也认识徐陵?”

      “三生有幸,一面之缘。”

      “那你不要害我!求求你……我不能忘……”

      “太晚了,”书生伸出手,如若无骨的手指轻轻覆上江福宁的眼睛,“睡吧,一觉醒来,再也不痛苦。”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江福宁弓着身子,浑身发汗,她越发感到,记忆正在碎片般剧烈消散,书生每提起一次徐陵,她脑海中有关徐陵的事便会少一件——他根本不是在用徐陵安慰她,而是在暗施蛊毒,目的,就是让她彻底地忘了徐陵!

      绝不能让他得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福宁无计可施,她的目光,忽然针一般钉在自己的右臂上。

      那条暗中涌动的蛊虫,不知何时竟形成一道蜿蜒的黑线,在她手臂肆意蔓延。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真的会忘记徐陵。

      她怎么可以忘记徐陵?!

      必须,必须要阻止它!

      江福宁紧紧抓着自己的右臂,想发力将那蛊虫从体内逼出来,可是不行,蛊虫越钻越深,渐渐地,甚至,再也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泪水汩汩而出,江福宁哀求,“求求你,别让我忘了徐陵,求求你……”她跪伏在地,嚎啕大哭,书生并不阻止,只冷眼看着。

      没用的。

      如果他救了她,谁又能救他呢。

      忽然,一阵血光,那是绝望中的人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活生生扯掉了自己的右臂,鲜血淋漓的一截手臂,在血泊中垂落在地。

      江福宁浑身痉挛,彻底昏死了过去。

      她口中喃喃不止徐陵的名字,可很快,连这最后的名字,她都不会记得。

      书生依然面无表情,垂目看着她,半晌,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只记得一个名字,也没什么罢。”

      那就这样吧。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前世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