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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莫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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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的传家宝,就是那本毒经了。
江福宁心念一动,想起之前卫如晦与自己的约定,她答应了,也确实信守承诺护他周全了,可兴许因为这毒太离奇,其实心里隐隐还是不信的,直到如今听徐陵说了他的身世,才终于确定原来卫如晦真的没有诓他。
她坐在床沿,脚尖一上一下摆动,瞧着这徐陵给自己穿的鞋,原本还美滋滋的,可一想到卫如晦,又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心里便好像揣了块石头,颇有点五味杂陈。
正想着,却听门外传来小太监略微尖细的声音:“九殿下……莫华公主到了,正在花厅等您。”
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江福宁后脑好似有什么炸开了,这莫华公主的名字着实熟悉,她猛然想到,早前听说这位公主被赐婚给了谁来着……寿王,是寿王吧,若徐陵便是寿王,那将于白莫华成亲的……不就是他了么?!
江福宁的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便瞧向徐陵,刚巧,徐陵搁下杯子,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平平常常的,带着一丝意外,“公主和谁来的?”对门外小太监问。
“回殿下的话,公主身边就带了两个下人,一个是蒋公府里的丫鬟,另一个也是姑娘,听说是武延侯府那边派来保护的护卫。”
“那护卫什么模样?”
“是个年轻姑娘,瓜子脸,大眼睛,相貌不错。”
徐陵听了,便起身,走到门前,仿若想起什么,回头对江福宁道,“好好歇着,改天我再来看你。”
江福宁点头,不多问,也不是问的时候,直到徐陵走远了,才回过身对如衣道,“殿下和莫华公主什么时候成亲啊?”
如衣一边整理桌上散乱的茶杯,一边笑着道,“这奴婢哪知道啊,不过皇上前两天才给指的婚,总得有些时辰准备吧。”
江福宁便明白自己没记错了,六神无主地趴在桌上,下巴磕着胳膊,瞧着如衣灵巧熟练的收整,目光便不由落在她手上。如衣的手很纤细,可惜不是那么细致白皙,便如她这人一般,端秀得体,可兴许是在宫里伺候久了,时刻都是谨慎小心的,让人瞧着,有些透不过气。
窗外松柏如涛,昭和宫背靠一撮土丘,远远瞧着,那土丘上已有了几点绿意,等到春天时候,想来也会极美,江福宁让如衣开了窗子,自己披着大氅,在窗前瞧了一会儿,心情不那么烦闷了,才折回身子,正要进屋,却听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眼生的小丫鬟跑了进来,“二位姐姐,哪位是江福宁江姑娘?”
江福宁虽是寿王的客人,可这些日子一直卧床养病,衣饰从简,不施粉黛,打扮便与平常宫女无异,是以小丫鬟环视房内一周,被屋里冲天的药味呛得直掩鼻子,也没找到那传说中“手段了得的狐狸精”。
江福宁却认出了她。
“你是蒋宛师公府里的?”上回她去看师父,在蒋府见过这丫头。
小丫鬟面露诧异,细细盯着江福宁瞧了瞧,却没什么印象,“你怎么知道的。”
江福宁笑了笑,也没多解释,“我就是江福宁,你找我有事?”
她猜想多半是师父找她,便从椅子上起来了,有些欣喜地迎了上去,未想小丫鬟听了却是一哼,脸色转凉道,“哦,原来就是你啊,那你跟我走吧。”
这反应让江福宁大为不解,如衣走上来,代她问道,“你是哪家的丫鬟,这么没规矩,不先报上来历缘故,咱们昭和宫的人是给你随意使唤的?”
如衣是宫里的老人,一眼便瞧出这丫鬟出身不高,举止也不像有嬷嬷调教过的,便拿出了气势,将那小丫鬟吓得浑身一抖,嗫嚅一阵,语气果然软了些,“姐姐莫怪,都是公主那边催得紧,妹妹这才唐突了,忘了规矩……”
“公主?”
“是,莫华公主有请姑娘,请姑娘快些跟我来吧。”
江福宁和如衣对视一眼,莫华公主如何会知道她,又为何偏偏想见她。
如衣早得了寿王的吩咐,无论什么情况也不能离开江福宁,何况这还是在寿王自己的宫里,便理所当然的跟了上来,一路随小丫鬟往花厅去,江福宁边走边想,莫华公主是蒋宛师公的侄女,兴许是住在师公府上,听师父偶然提起过她,这才替师父来看望自己的?可想起方才小丫鬟的态度,并不像是得了师父的嘱咐。再一想,兴许是公主听了什么流言,知道寿王宫里藏了个来历不明的民女,公主是寿王的未婚妻,因此生出怀疑,想亲眼瞧瞧她是什么模样,倒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若真是如此,又有谁会在公主面前提起她?
江福宁的困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花厅前,出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何灵翘拿帕子掩嘴笑着,袅娜生姿地朝江福宁迎了上来。
今日何灵翘穿了一身桃粉对襟襦裙,腰带系得紧紧的,勾勒出胸前令人艳羡的起伏,头发挽成松松的髻,别了根小巧的珠簪,耳鬓垂下两缕青丝,既柔美又飒爽,配上媚骨天生的眼神和体态,说不出的动人。
看她的模样,如今应该是莫华公主身边的护卫。
方才小太监口中那“武延侯府派来保护的护卫”,想来说的就是她了。
“福宁师妹,怎么病得这么严重,身子都枯槁成这副模样了,瞧着真是可怜。”何灵翘走到江福宁身边,话说得好听,却也不扶,只是笑眯眯地瞧着她。
“谢灵师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江福宁见花厅门窗闭合,也听不见什么声音,略有疑惑地瞧了带路的小丫鬟一眼。
何灵翘立刻代小丫鬟道,“我们公主从西楚带了份礼物给寿王殿下,如今二位主子正在房中观赏,你且在这儿等着,等主子们看完了,会叫你进去说话的。”
江福宁点点头,不知这是唱的什么戏,便站在门前,眼鼻观心地等着。
她无心与何灵翘寒暄,可何灵翘却与她站得极近,不时打量她,在她耳边小声道,“唉,真羡慕你,到现在还能这么心宽……”
江福宁垂着眸子,便像听不着似的,心中暗想,何灵翘、武延侯府、兴许整个蓟都知道寿王回宫前一直隐居在侯府的事了,幸好从前徐陵一直戴着人|皮面具,以条儿的身份替小侯爷做事,否则他的那些老账,随便翻出一笔来恐怕都难以收场,而如今,即便人们知道寿王曾是霍焉的座上宾,可不过一个闲人,徐陵的底子可是清清白白的。
难怪霍焉会那么恼火。
他手底下的人,有天忽然成了精,说都不说就走了,他低头想抓他一条小辫子,却发现这人竟是从头到尾都防着自个儿,便是在他眼皮底下,把自己满手血抹得干干净净。
江福宁低头掩笑,几乎要为徐陵鼓起掌来。
何灵翘却误会了这笑的意思,冷哼一声,又道,“听说寿王马上就要迎娶莫华公主了,我可怜的福宁师妹,你机关算尽,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寿王的床,如今一个残花败柳的身子,嫁是嫁不出去的了,往后可怎么办呀。”
身上浓郁的熏香随风飘散,馥郁芬芳。
江福宁眉头微凝,闻着这极具侵略性的香气,才留意到身旁居心叵测的何灵翘。
这时身旁一阵风,竟是如衣冲了过去,朝着何灵翘脸上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哪来的没教养的丫头,敢说寿王殿下的闲话,不要命的么!”一巴掌又凶又狠,何灵翘头上的簪子都被打飞了出去,左脸立刻火辣辣的肿了起来。
江福宁吓了一跳,瞧如衣一脸疾言厉色,哪还有半点从前柔顺体贴的影子,她知道何灵翘的厉害,生怕如衣吃亏,赶忙挡在她们之间,“灵师姐,你诋毁我就算了,可寿王殿下的德行白璧无瑕,请你不要毁人清誉。”
何灵翘气急,她方才是成心羞辱江福宁的,就等着她按捺不住和自己打一架,闹大了,说不定就能被赶出宫去,从此离她身份尊贵的陵师弟远远的,可没想到才刚说了两句话,竟然就被一个贱丫鬟来了个下马威……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又不敢在皇宫里动手,毒辣的视线被江福宁遮住了,何灵翘狠狠剜了如衣一眼,“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既然知道寿王殿下身份尊贵,那往后就检点些,莫再肖想殿下,凭白污了殿下的名声。”
江福宁本还有些气的,可经如衣这一巴掌的提醒,便冷静了下来,也看清了何灵翘的意图。
此时园中人来人往,并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江福宁伸出手,装模作样地去贴何灵翘的脸,何灵翘自然避开了,生怕她手上再藏着什么毒,江福宁笑了笑,担忧道,“师姐,我看你这脸被如衣的指甲划伤了,若不快些上药,只怕会留下疤痕。”
何灵翘果然着急,捂着脸,又气又急,她自认美貌,平日里对这张脸最是爱惜,如今听说可能留疤,自然无心再与江福宁争吵,园中没有镜子,她急得焦头烂额,转头问那个同来的小丫鬟,“我脸真的划伤了?!”
小丫鬟被她的语气吓到,赶忙摇头,“没有,灵翘姐姐,她骗你的!”
“你这丫鬟也太坏了,你一定是看灵师姐长得漂亮,故意不让她知道,想让她毁容的吧。”江福宁幸灾乐祸地道。
何灵翘立刻恼了,也顾不得江福宁是不是骗她,只撩下一句“你等着”,便急匆匆地朝园外走去,外头不远有个池塘,江福宁料想何灵翘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松了口气,和如衣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