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58、第五十八章

　　“我们想从你这里回妖界。”进入大门后不久，我立刻开门见山地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山鬼叶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我好一会。
　　“公主殿下在说笑吧。叶这里的通道怎么可能让两位殿下顺利通过……”
　　“不行吗……”我愣了一下，一脸狐疑地望了望黎沂。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你只要带我们去通道那里就好了。”黎沂朝山鬼叶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山鬼叶深深地望了黎沂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引着二人往院子中间的一口古井走去。
　　我趴在井口，好奇地朝井内望去，只见古井的水面漂浮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那雾气不停地翻腾着，仿佛整个井中的水都已经沸腾了。
　　“准备好了吗？”
　　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黎沂抱了起来。
　　“砰！”
　　黎沂的手一松，我立刻应声落水。井水没有想象中的冰凉，相反却仿佛母亲的怀抱般温暖。而且更出乎夏夕意料的是，自己在水中竟没有半分窒息的感觉，而且意识前所未有大清醒。
　　我猛地发现有一双手紧紧地把自己揽入了怀中，接着自己的身体被那个温暖的怀抱带着一路向前方闪闪发光的某处游去……
　　“哗——”
　　我浮出水面，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刚好就在妖界皇宫后花园的湖里。
　　“为什么？不是说父皇的孩子没有办法穿越那个通道的吗？”我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因为我是妖狼族的后裔。”黎沂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声音忽然间变得有些黯哑。
　　我愣了一会。
　　脚底忽然传来痒痒的感觉，湖里的几条食人鱼似乎认出了我，欢快地游过来亲昵地用身体蹭着我。我忽然感觉一直搂着自己的那双手一松，接着，黎沂大叫一声高高地窜到了空中，他的脚上貌似还挂着一条杀气腾腾的食人鱼。
　　“小芽，松口！”
　　我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顺利地叫出这里每一条鱼的名字。黎夕和这些鱼的感情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啊！真奇怪黎夕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品位，这些鱼真是……难看啊……
　　“小东西……”
　　耳畔响起一声充满了激情的大喊。我忽然感觉脚下一轻，接着整个人都被妖皇陛下从湖中提了出来。
　　“嗨，你好！”
　　话一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愣了。没想到再次见到妖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你终于想到要回家了。”妖皇脸上激动的神色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稍稍有些冷的黑脸，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呵呵，我们回来了。”我傻笑。
　　“要回来也不用带钰一起回来吧。”妖皇的目光扫过我，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了一下，接着莞尔一笑：“女儿特地来向父皇讨教让钰恢复肉身的方法。当今世上应该也只有天下无敌、法力盖世的父皇您才有能力为钰重塑肉身了吧！您总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成天跟一个仙人的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吧？”
　　冷场……
　　咬着黎沂的食人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结果砰的一声从空中落回水中。黎沂苦笑着飞到了岸上。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一脸茫然。
　　你到底记不记得前几天妖皇陛下还想把我除之而后快啊？意识深处的钰一幅扶额无力的神情。
　　妖皇脸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啊！那个……儇世怎么样了？”我眼看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妖皇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半天才很痛苦地挤出一个笑容。
　　“我把他放在驻龙草里了。”
　　“猪笼草！”我惊声尖叫，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妖皇。在我的记忆中，猪笼草可是食肉植物！如果真的被放在猪笼草里，我们家儇世估计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吧……
　　我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副可怕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脸色铁青。
　　“是驻龙草啊，那里面灵力最充沛了。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妖皇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
　　灵力充沛？
　　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植物。那植物约有三层楼高，茎干粗壮，最顶端长着一朵半透明的紫红色大花。几条幼龙绕着那朵直径一米多的大花欢快地嬉戏着。
　　驻龙草，长于妖界。因幼龙多喜以此为儿时住所而得名。
　　原来是驻龙草啊……
　　我尴尬地笑笑。幸亏现在就想起来了。不然丢脸丢大了。
　　跟着妖皇飞到驻龙草的上方。只见儇世正静静地躺在驻龙草摇篮样的花里，神色安详，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几条幼龙围着儇世不停地打着转转，似乎对这个和它们长得不像的古怪生物有些好奇。看到这些，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渐渐放了下来。
　　猛地我感觉有只大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正是妖皇。妖皇用指尖在我的手背上点了一点，我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指甲大小的驻龙草的图案。
　　“等到你手上的图案消失了，他也就醒了。”
　　“谢谢你，父皇。”我忽然感觉鼻子有些微酸，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妖皇。
　　妖皇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我想通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管比较好。当初如果不是我横加干涉你和钰的事情，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妖皇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教你一个移魂的法术，钰的事情还是你自己来解决吧。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脑子里有另一个人的记忆绝对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明明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从来没见过的人却分明已经在脑海中出现过无数遍了。我一个人在妖界的皇宫里闲逛着，没经过一个地方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泛起与之相关的记忆。一时间百感交集。
　　“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是纪子长老爸的声音。我收回放在墙上的手，转身。
　　“纪……卫队长……”我犹豫了一会，过了这么多年他应该已经升官了吧，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别的称呼。
　　“公主殿下，属下多年前就已经辞去侍卫队长一职了。现在的我，不过是皇宫的一名普通园丁。”
　　纪子长老爸朝我淡淡一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中竟拿着为花儿修枝剪叶的剪刀。
　　“怎么……”我有些懵了。
　　“从小长他母亲死去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决定再也不用剑了。”纪子长老爸的眼神刹那间黯淡下来。
　　我愣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他在妖界还好吧？”
　　“谁？”纪子长老爸露出诧异的神情。
　　“你们家小长啊。”
　　“他不是在人界吗？”
　　“什么？”我愣了，“他不是被老猫妖……不，长老带回妖界了吗？”
　　“原来长老的话是这个意思……”纪子长老爸忽然扔掉剪刀，直接跃上了天空。
　　我满腹狐疑，决定跟上。
　　一路全速飞行，很快，脚下就出现了一座小城。黎夕的记忆中这是猫妖一族的聚居地。
　　纪子长老爸越过小城，一路向小城郊外的森林飞去。我惊奇地发现那森林正中似乎屹立着一棵妖树。
　　“子长哥哥……”
　　“小长……”
　　森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唤声。我注意到那天在祭典中遇到的老猫妖也在其中。
　　纪子长老爸没有停留，直接向妖树的方向飞去。纪子长静静地坐在妖树的树杈上，冷眼望着树下心急如焚的众人，仿佛这一切根本与他无关。
　　“你果然在这里。”纪子长老爸如释重负。
　　纪子长冷冷地扫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似乎注意到了我，脸上划出一闪即逝的惊讶。继续自顾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忽然有些火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下面有人在叫你？”
　　“我为什么要答应？是他们硬要把我带回来的。”纪子长冷冷地扫一眼下方焦灼的猫妖们，淡淡地道。
　　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别扭的小孩永远都是别扭的小孩。
　　纪子长忽然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老爸一眼：“以前我恨妖怪，现在我不再恨他们了，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他们。我永远不会忘记是谁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
　　“你母亲的确是死在我的剑下。”纪子长老爸垂下眼睑，“但是事情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如果那天我没有杀死你母亲，那么，或许整个猫妖一族早已经不存在了。”
　　纪子长瞪大了眼睛。
　　“那个时候，你母亲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已经被魂怪占据了。她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体内的魂怪，那时候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要我杀了她，然后好好把你抚养成人。”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黎夕小时候在妖界的教科书上看到的内容。魂怪，魂魄体妖怪，没有意识，拥有可怕的繁殖力，一旦繁殖起来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我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浮现出非典发生时的可怕景象。
　　“你……你为什么现在才说……”纪子长怔怔地呆在原地。
　　“传说中魂怪是诞生在邪恶力量之中的，第一个被魂怪附体的人必然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算被当成杀妻的疯子，我也不愿让你母亲死后背负那样的声名。当初我真的不应该把你母亲带到妖界来。”纪子长老爸抬头望着天空，我看到他的眼中有晶莹的光芒在闪烁。
　　纪子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忽然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了蓝天。我远远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纪子长老爸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纪子长的离开。
　　纪子长在妖界的上空一通乱飞，终于在某个湖边停了下来。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呆滞。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坐着。
　　“原来，原来一直都是我错了。”纪子长苦笑一声，把头埋进了双臂之中。
　　“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连哥哥都能被你迷惑了。”我听到天空中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忽然感觉头一晕，接着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