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57、第五十七章

　　远方忽然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点，我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几个御剑而行的修真者。原以为修真界的人已经在妖树的突然袭击中全军覆没了。看到夜空中飞行着的修真者，我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我并不知道暗影寮的人当日并没有参加围攻妖树的行动。但今日儇府遭劫，寮主重创，再加上长安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就算是暗影寮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快点离开这里。不然麻烦就大了。”说这句话的不是我也不是黎沂。却是正在努力地扇动着翅膀的小绿，我惊奇地发现这次它竟已掩去了身上那绿色的光芒。
　　莫非，刚刚发生的事对它也产生了影响……
　　“去千贺神宫！”我和黎沂只愣了一会，立刻作出了决定。

　　千贺神宫中。沈慕坚正悠闲地喝着茶，应该是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此刻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荡漾着满满的笑意。原本因为受伤而有些苍白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把妖皇打发走了。我果然是小看了你。”沈慕坚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血色的双眸淡淡地扫过我。
　　我刚想说话，却看到小绿忽然从自己的肩头腾空而起，接着亲昵地停在了沈慕坚的肩头。
　　我依稀记得，不久之前，小绿还是一看到沈慕坚就狼狈逃窜。
　　“一直觉得你很眼熟，没想到你就是当年钰的坐骑。钰的觉醒让你记起了涅槃之前的记忆吗……”沈慕坚的眼中露出安慰的神色，轻轻地摸了摸小绿的脖子。
　　小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摩蹭着沈慕坚的手指。
　　“长安，终于还是被你弄乱了。”沈慕坚站起身来，望一眼天空中一闪而过的修真者。
　　我望着一片狼藉的长安城，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今晚看到你们在长安上空的表演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你们打算怎么办？”沈慕坚忽然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望着我。
　　“暗影寮那方面似乎已经认定了你就是妖界的奸细，想要制你于死地呢。虽然杀死这些人对现在的你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不过我不认为长安城还能再经受一次大战。长安一乱，离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可惜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盛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钰终于觉醒了，沈慕坚今天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平常的日子里他从来都不会去为别人的事情操心。刚刚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我甚至还感到了几丝悲悯的味道。
　　我咬着嘴唇，额头渐渐沁出了冷汗。
　　沈慕坚看到的我的异样，嘴角一扬，“看在钰的面子上，我就帮你这一次。”
　　我一愣：“怎么帮？”
　　沈慕坚饶有趣味地望着我：“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我可是千贺神宫的大神官。而暗影寮终究不过是一个只能在暗处活动的地下组织。你觉得长安城的人们会相信我还是相信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暗影寮。”
　　“你的意思是……”我瞪大了眼睛，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沈慕坚。
　　“只要我把你这个一切的罪魁祸首说成是救长安城于水火的救世主，所有麻烦都解决了。反正当时真正搞清楚状况的人没有几个。”沈慕坚啜了口茶，眼神淡定。
　　我的眼睛已经瞪得足有铜铃般大。
　　果然……是老谋深算的天魔……

　　翌日，千贺神宫的大神官宣称长安公主乃是天上的神女下凡。昨夜经历一场大战，终于将威胁人界的妖皇赶回了妖界，威胁长安城的势力已经不存在了。希望长安城的百姓能够迅速从灾难中恢复过来。
　　这个事之后，宫中的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总觉得每个人对我的态度都变得有些怪怪的，仿佛我就是一只可怕的怪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他们吞掉一般。
　　一直对皇宫没什么好感的我倒也没有太在意这些。这次事件之后，我真正担心的人只有应琦一个而已。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我曾经去儇府看过应琦，却震惊地发现应琦整个人都呆了。那样子感觉就像是一个什么知觉也没有的傀儡娃娃。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事件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打击。我找遍了太医院的每一个御医，喂应琦喝了无数种药都没能把她失去的神智给找回来。
　　最后还是当年那位南大夫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药方。看到那个药方的时候我犹豫了好久。因为那药方里有芙萝花的成分，我清楚地记得芙萝花就是在洛阜时差点害自己变成疯子的可怕植物。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最后终于答应冒险一试。
　　事实证明，那位南大夫的确有些水平。应琦渐渐地记起了一些事情，从最初婴儿时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恢复慢慢到儿童时代、少女时代，不过令我惊奇的是，应琦的记忆恢复到十七岁那年之后就再也没了要恢复的迹象。
　　我隐身浮在儇府的上空，静静地看着少女般天真烂漫的应琦在儇府的花园里荡着秋千，心中百感交集。或许，对她来说忘记一切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面对这一切，我唯有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一头扎入自己的寝宫，却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揉着被摔疼的屁股站起来，我赫然发现撞到自己的人竟是黎沂。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用堪称诡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黎沂好久。
　　黎沂脸上闪过刹那的尴尬，接着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朝我伸出手来：“我来还你样东西。”
　　我狐疑地扫一眼黎沂手心中的东西。目光在接触到那东西的一刹那冻结了。温润如玉的质感，血一般鲜艳的红色。那东西不是我的那个印章是什么？
　　“我用加持珠换下了它。本来想丢掉的，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把它还给你。”黎沂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的苦涩。
　　“嗯。谢谢……”我淡淡一笑，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印章。
　　“哦，对了。师父和余师妹还有孟师弟三人决定要回无名山去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明天。”
　　“你不回去吗？”
　　黎沂微微一笑，望着我的眼神直指人心：“我当初去无名山就是为了找机会找到钰，为姐姐报仇。现在，我已经没有了再回到那里去的理由了。比起无名山，我更想留在你的身边。”
　　我愣了一会：“那纪师兄呢？”
　　“他被妖界的长老带回去了。他的确需要和他父亲好好谈谈。”
　　黎沂忽然转变了话题：“哦，还有。啸月这次做了个让我大吃一惊的决定。她竟然想和应辰岫一起去洛阜。她说那里是因为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要靠自己的双手让那里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长安的确不是废太子应该呆的地方，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有石啸月陪在身边，应辰岫的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两人会把洛阜城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们回妖界去吧。”我忽然抬头望着黎沂，语气坚定。
　　黎沂明显愣了。
　　“可是，钰……”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况且我很想去看看儇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提到儇世我的语气又变得沉重起来。
　　黎沂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草草地整理了东西。我立刻跑去和永淳帝道别。
　　进入偏殿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李央竟然刚好也在。我向二人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当然略去去妖界这一事实，只说是去解决一些问题。
　　永淳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我半晌，忽然开口道：“自从大神官说你是天上的神女下凡之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离去的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也罢，也罢，凡人想把神仙留在自己身边本来就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永淳帝说完，无奈地朝我挥了挥手。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李央定定地望着我，嘴唇蠕动着，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有些失望，望着永淳帝道：“父皇，女儿又不是不回来了。女儿只是去那里办一些事情，事情办完了自然就会回来。”
　　我话音刚落，永淳帝和李央的脸色立刻好看了许多。我深深地望了二人一眼，掩门离开。
　　然而，我还没走出几步，身体就被一股大力从身后抱住。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
　　是李央。
　　“不要走！”李央喷出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耳根，带起一阵战栗。
　　“总觉得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要走……”
　　心蓦地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
　　“我会回来。”我掰开了他的手。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我会回来！”我转身，望着李央的眼睛。
　　李央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脸忽然在我的面前无限放大，放大……
　　嘴唇传来温软的感觉，我的心脏猛地一紧，接着如万蚁噬心般疼了起来。
　　我知道，那是钰的感觉……
　　我拧紧了拳头，强忍。
　　我喜欢李央，无论黎夕的记忆如何惊天地泣鬼神，无论他们两人的爱情如何缠绵悱恻，我喜欢的人一直就只有李央一个而已。
　　疼痛感如潮水般涌上来，我的初吻，痛彻心扉……

　　跟着黎沂飞入一片密林。黎沂念动咒语，前方的森林立刻被浓浓的白色雾气所笼罩，雾气过后，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幢古宅。朱漆斑驳的大门，青砖黑瓦，屋顶上的几株杂草随风飘摇，墙角是郁郁葱葱的蓬蒿。
　　我认出这正是那是无知大师带自己投宿的鬼屋。正是在这里，山鬼叶设计骗走了自己的第十三颗加持珠。我依然记得那时候自己的惶恐和不安。没想到现在再站在这里却完全已经是另一番心境。
　　“吱呀——”
　　那扇朱漆斑驳的大门再次自动打开。
　　山鬼叶面带微笑站在门口，朝门外的黎沂和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两位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