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小雨细细

27、关情

　　端木锦已经晕了过去，封羽只略略松了松手，仍是抓着他不放。萧萧急道：“师兄要赶紧让燕姑娘医治，不能再耽搁了！”说着拉开封羽，南宫灏和翟蒙帮着把端木锦抬回房中。燕舞寒小心撕开端木锦的衣衫，见伤口极深，正在左胸，由于失血过多，脸色也已苍白。燕舞寒道：“萧萧，劳烦你去烧壶热水来！”萧萧答应去了，不多时提了热水回来。翟蒙帮着擦洗伤口，盆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红色，萧萧才要去倒，一直在旁边发呆的封羽忙道：“我去就好！”说着端了盆子出去，萧萧见她脸色不好，放心不下，也跟了出去。封羽下楼时脚一扭，咣啷一声连人带盆滑倒在地上，带血的水倒了一地。封羽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萧萧忙跑过去捡起盆子，道：“羽姐姐没摔着吧！”封羽摇着头，哽咽着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萧萧道：“快别这么说！师兄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况且燕姑娘医术高明，有她在，师兄也不会有事！”封羽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接过萧萧手中的盆子回了房。萧萧见那店主与小二都吓得不敢出来，倒觉歉疚，只得过去轻声道：“真是抱歉，惹的这里不得安宁！他们不会再来了，还请店家宽宥则个！”说罢深深一福，仍转身回去。

　　端木锦的伤势虽重，却好在没伤至心脏，燕舞寒给端木锦上了伤药，仔细包扎好。翟蒙和南宫灏帮忙擦洗干净，换了衣服。燕舞寒道：“这里不用太多人守着。大家都折腾了一夜，料想那些人也不会再来，我在此处看着就是，都去休息吧！”南宫灏道：“我还不累，不如你去睡，我来照顾他！”萧萧道：“他是我师兄，于情于理都是我来守着！”封羽忙道：“端木大哥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个样子的，我怎么能不管？还是我留下！你们谁都不许跟我争！”翟蒙想想道：“也罢，就让封羽姑娘留下，不然她不会安心。咱们一大帮人杵在这里是半点用也没有，不如都各自回房吧！”燕舞寒道：“即如此，就封羽看着他，若有异常立时叫我！”又掏了一粒龙眼大小的红色药丸，对封羽道：“这个可是救命的降魔丹，这次出门我也只带了两颗。等他醒了，用温水化开喂他喝下，若是三天内不发烧，也就无甚大碍了。”

　　封羽坐在床旁，端木锦双目紧闭，呼吸却还均匀，待了一会儿，实在是支撑不住，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端木锦醒来时，发现胸口伤处绑得结结实实，浑身无力，口中干渴的厉害。转转眼珠，看见封羽坐在椅子上偏着头，睡的正沉，竟还微微打着酣。端木锦轻轻咳了一声，见封羽毫无反应，心下着恼，待要喊她起来，嗓子偏又干又哑发不出声，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握了一粒菩提子，是刚刚打斗中尚未发出的暗器，拇指轻轻一弹，虽无甚力道，准头还是不错，刚巧打到封羽的脸上。封羽一个激灵，惊醒跳起，大喊道：“谁！有胆子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见室内安静无人，门窗也关的严严的，稳下神来，才看见端木锦睁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马上惊喜道：“我还以为那些人又来了！你可醒了，伤口疼不疼？”见端木锦眉头一皱，张了张嘴，封羽又道：“是了，瞧我这话，一定是很疼！刚才光是瞧着你的伤口就把我吓傻了！这次算是我连累了你，要怎么罚我都认了！”端木锦气得翻翻眼睛，又张了张嘴。封羽道：“你伤得这么重，就别想着安慰我了，你可不知道你流了多少的血！”见封羽絮叨个没完，端木锦干脆闭上眼睛生闷气。封羽只当他累，犹自道：“多亏了燕姑娘医术高超，才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临走还给了我一颗……哎呦！糟糕！”封羽拿出降魔丹，房中偏又只有热水，只好拿了两个杯子来回的倒，嘴里还喊着：“你可千万不能睡过去啊，马上就得！”端木锦见她把水倒来倒去就是不给自己喝，口中愈发焦渴，脸本来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现下气的青筋也暴起来了。封羽好容易把水弄凉，化了丸药，扶起端木锦喂给他喝。只见端木锦喝得极快，差点就要呛着，封羽忙道：“虽说是救命的丹药，到底也慢点喝！”端木锦也懒得跟她罗嗦，喝完了，声音低沉的道：“还要！”封羽忙又去倒了一碗来，端木锦又喝干了，这才闭上眼睛躺下，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只觉疲倦已极，昏昏沉沉的睡去。

　　翟蒙回房也睡不着，原想开了门，到外面走走，却见萧萧托腮坐在楼梯上，见他来了，忙站起来道：“翟大哥也没睡么？”翟蒙悄声嗔道：“这么晚了也不去睡，看明天变成兔子眼睛！”萧萧一笑，立刻又哀哀的道：“端木师兄也不知会怎样，我怎么睡的着。”翟蒙坐到她旁边，道：“你端木师兄命大着呢，神医燕舞寒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你在这里发愁，不也是帮不上什么忙？”萧萧道：“我瞧羽姐姐伤心，我也不好受……倘或这次伤的是你，只怕我……”翟蒙笑道：“你会怎样？”萧萧道：“你没事便好，倘若你有个什么……”萧萧一字一顿的道：“你若死了……我决不活着。”翟蒙心中一抖，立时道：“不要！我不要你这么傻！”萧萧道：“我只想不管翟大哥去了哪里，萧萧都要跟着，只愿翟大哥不会烦。”翟蒙笑道：“傻丫头！我难缠，阎王要等个一百年兴许还不愿意收我呢！一时半刻是去不了那儿的！只是我那时候就是个糟老头子了，萧萧还愿意跟着我吗？”萧萧道：“不管翟大哥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最好的！”翟蒙又笑道：“到时侯你变成了老太婆，我倒还要仔细想想让不让你跟着呢！”萧萧生气，撅着嘴背过身去。翟蒙道：“我逗你呢！能有萧萧陪着，我求之不得！”萧萧听了这话，心中甜甜，两人静静坐着，良久无语。萧萧又道：“说也奇怪，这些人虽也都是蒙面，可并不象冷月宫的做派。而且，那个跟我打的姑娘好象真的认识你。当时你扑过来，把我吓坏了，心想这下要糟，可没想到她宁愿自己跌倒也不去伤你。翟大哥真的想不起来她是谁么？”翟蒙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来，一时愣怔，见萧萧看着自己，忙道：“天这么黑，我哪认得清啊！再不就是那姑娘见我生得好，不忍心伤我呢！”萧萧嗔道：“又逗我，不说算啦！反正翟大哥没事，我才不管她是谁呢！”翟蒙松了口气，心中总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萧萧的好。

　　天色微亮，燕舞寒从房中出来,径直走到端木锦的门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封羽忙去开了，冲她一笑，道：“这么早！我坐了一夜，脖子有点酸，你先帮我看会儿，我去梳洗一下就来！”燕舞寒道：“瞧你眼圈发黑，这么熬着怎么行，别等他好了，你又倒下。还是去睡一会儿才好。”封羽笑笑出去了。燕舞寒查看了一下端木锦的伤势，又切了切脉，到桌边提笔写了张方子，正想让小二去抓药，可巧翟蒙进来，于是道：“正要找个人买药去，你就来了。”翟蒙接过方子，略看了看，笑道：“燕大夫也开义诊了么！怎么给人瞧病不谈条件了？”燕舞寒淡淡的道：“那是做给旁人看的，我哪里就真这么无情了。”翟蒙道：“偏我倒霉，让你拉着演了半天戏。”燕舞寒道：“谁让你凑巧赶上了呢，不找你唱却让我找谁去？”翟蒙笑道：“总是你的道理多。”走到床边看看端木锦，问道：“他的伤还要紧么？”燕舞寒道：“幸而昨夜吃了降魔丹，虽然虚弱，却不凶险。只要好好调理，很快就会恢复。”翟蒙自去市镇买药。

　　封羽胡乱吃了点东西，又急着回去看端木锦，见萧萧从厨房端了个银吊子出来，好奇问道：“这是什么？熬了药还巴巴的全都端出来，不嫌烫么！”萧萧道：“这哪是药，我拿上好的薏米，配了桂圆、栗子、红枣，用小火熬药似的足足熬了一个时辰，最是补血养气。你放到炉子边上，这东西保温不凉，待会儿师兄醒了，你好喂给他喝。”封羽道：“你费了这半天的事，做什么不自己端去喂他？”萧萧嗔道：“跟我还说这话，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快自个儿端过去吧！”不由分说，把银吊子塞到了封羽手里。封羽怕烫，一路小跑着回去，进门见南宫灏也在。先放下手里的东西，又说了两句话，南宫灏与燕舞寒就告辞去了。封羽见端木锦还是睡得极沉，自己一夜也没怎么合眼，只说眯一会儿，却不料又睡了过去。封羽正梦到自己跟端木锦去游湖，突然浪头打来，把端木锦打到水里，怎么也拉不上来，还让水呛得直咳嗽。封羽一下子惊醒过来，却当真听见端木锦咳嗽的厉害，揉揉眼睛，忙倒了碗水端过去，端木锦喝了几口才好了些。

　　端木锦道：“有你这么看护人的么！我这还是救了你一命，昨晚上几乎没把我渴死！自己倒睡得香，居然还打鼾！”封羽委屈道：“天地良心，我就睡了这么两小会儿，偏都让你看见了，昨夜喂你喝了药后就一直没合眼！”端木锦道：“那还差不多，不然以后再不管你了！”肚子一阵咕噜之声，封羽撇嘴一笑。端木锦气道：“有什么可笑的，我消耗那么多体力，肚子当然会饿！”封羽扬扬眉毛，先给端木锦身后垫了枕头，过去倒了碗粥来，道：“幸好准备了薏米粥，趁热喝点。”拿了汤匙一勺勺喂给他。端木锦一边喝一边点头道：“这是你做的？难为你这个疯丫头居然还会做饭！”封羽闷闷的道：“是萧萧熬的！”端木锦恍然大悟道：“我原说你也不会，还是萧萧好！”张口正要继续喝，封羽却停住，嘟着嘴，待了半天，才忍着气把一碗粥都喂给了端木锦。

　　燕舞寒心中却担忧若那些人再来该怎么办，找南宫灏一说，不想他也有此一虑，虽说自己能够自保，可若不是有人暗中援手，后果早就不堪设想。两人商量半天，都猜到那夜来袭之人多半是冲着萧萧等人而来，如今端木锦重伤未愈，萧萧与封羽是女流之辈，武功又不强，还要照顾端木锦。正不知如何是好，远远看见翟蒙提了药回来。燕舞寒笑道：“我倒突然有了个主意！”南宫灏接道：“不如就让翟兄多辛苦点儿！”两人对视一笑，都是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