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故人辞（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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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玥心神一怔，眼前掠过萧玉珩冷峻的脸，讷道：“什么叫……不能看啊？”
荀天昊讳莫如深，略一挑眉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因为，教主的眼睛会杀人。”
关玥更是一震，眼睛瞪如铜铃，倒是莫岑溪仍旧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地扒了口碗里的菜食。关玥见他如此，便捅了捅他：“三哥，你信么？”
莫岑溪喉头一动，咽了嘴里的饭菜：“没见识过。”
这言外之意，便是得眼见才为实咯。关玥嘿然一笑，亲昵地挨着他肩膀，冲荀天昊一扭头道：“我也没见识过。”
荀天昊欲言又止，目光略过两人紧挨的肩，少顷复又一笑：“能见识过的，只怕都在地底下埋着了。”
他语调微微促狭，说罢挑着抹意味深长的笑起身而去，关玥微一蹙眉，蓦地想起上回在墓地时，萧玉珩临去前似乎也如此笑着，心头便又一揪，隐隐觉得惶恐。
莫岑溪侧目看她，瞧她小鹿似的往自己怀里缩了缩，便取笑道：“怕了？”
关玥努嘴，仰头瞪他：“他脾气很差！”
莫岑溪眉目微动，想起那回她拒绝坦白墓地里发生的一切，心中蓦然有些五味杂陈，别开头道：“那……下回便躲远些。”
关玥点头，靠着他结实的臂膀望向如火暮天，丹枫阵阵，倦鸟归林，仍是和当年入峰时一样，可一眨眼，她便长大了。
三天后，生死擂前的最后一场试炼，不管是何情形，她都得全力以赴，如此，才能留下来继续陪伴她的三哥，看他一日日成长，一日日变强。或许这便是喜欢上一个人的魔力罢，不知从何时起，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他一笑，花便开了，他一看你，雪便融了。
关玥抱着双膝，扭头对莫岑溪道：“三哥，将来你当上剑皇，会不会供我吃喝？”
莫岑溪愣了愣，关玥续道：“我要是输了，那就是个废人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更别说闯荡江湖卖艺谋生，如此，你可要记得养活我。”
莫岑溪对上她那双诚挚的眼睛，心中蓦然一绞，有种难以言喻的残忍酸涩。他重重“嗯”了声，把目光投向山崖外广袤的远方，笃定地承诺：“放心，三哥会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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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萧萧震落，几乎覆盖了封顶的廊庑，放眼所及，皆是一幅幅浓墨重彩、缤纷夺人的画卷。
试炼当日，穆南山把十人分成五组，不知有意无意，分组结果尽数避开了关玥一行。
这回考验的内容与去年大不相同，乃是两人一组，随即抽取一处关卡携手并闯。不论数量，但凡活着回来之人皆可留下。这规则乍听起来令人倍感欣喜，然细细思量却觉惶遽。天月峰上绝没有便宜可捡，所谓关卡，不是火海便是刀山。活着即可留下，言外之意，便是无几人可活着回来。
乍起的山风嗖嗖刮过脊梁，黑暗里射来的弩箭一般，让人毛发竖起，难掩寒意。关玥敛眉定神，觑了眼这回的搭档薛征宇，凛然道：“既然是共闯，想必到时定有一难需我二人联手方能化解。我以往与你颇不对付，但此一时彼一时，希望你别拘于过往，能与我同舟共济。”
她条条在理，又气度不俗，薛征宇岂还有话反驳，遑论他剑术本就逊于关玥，能得她相助已然自庆。
可内里如此思量，面上却仍要照顾，薛征宇佯作不屑：“放心好了，真要有什么事儿，我会尽量护你周全。”
关玥冷笑不跌，复又朝廊上林总管扫了眼：“抽签是你去还是我去？”
薛征宇当即挺身：“自然是我！”他怕关玥运气不佳，一不留神抽到个十八层炼狱，然自个方才出列，却又猛地顿足，回身朝关玥大方说道：“罢了，瞧你年纪小，我让你抽。”
关玥啼笑皆非，只觉这人婆婆妈妈至极，阔步上前把签抽了，拆开一看，见纸笺上赫然写着：天狼谷。
这回的关卡分别设在天狼谷、思过崖、飞云涧、黑木林和无人渡五处，她一抽抽到个故地，也不知是何兆头。
正思忖间，薛征宇已抢步而来，夺过纸笺唧唧歪歪在旁说个不断。关玥无暇理会，走到莫岑溪身前，道：“三哥，你抽中了哪儿？”
莫岑溪把手里纸笺扬了扬，口吻随意：“无人渡。”
关玥眸光微变，沉吟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地方……”
“就是瀑布后边的那片死湖，无人可渡水生还，所以叫‘无人渡’。”他淡然解释，不等关玥揪心发问，便道，“你呢？”
关玥张口结舌，复才道：“天狼谷。”
总归也算是她曾经的手下败将了。莫岑溪松了口气，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自己小心，完事后我来找你。”
关玥心口熨热，便昂起脑袋看他：“如果我先出来，就换我来找你。”
莫岑溪挑唇一笑，又在她鼻梁上一刮，这才与同行离去。
试炼时间规定为一日一夜，即明天旭日东升前，闯关者务必拿到定魂珠无恙回峰，否则便算失败。死者厚葬天月陵，重伤者则废武驱走。关玥是个天性乐达之人，然逢上如此残酷的考验，也不由心神骤凛，卯足干劲。
除她与莫岑溪外，尹勋柏抽中的是黑木林，荀天昊和商余则分别是飞云涧和思过崖。前两人她自不担心，只是对商余颇存忧虑，临行前免不了声声嘱咐。尹勋柏在旁瞧见了，很是恼怒，走过来戳她脑门道：“你这小幺儿，还敢说教起你小胖哥来了。他可是经我密训了的，怎么？你瞧不起他，还敢瞧不起我？”
关玥便只能嘿嘿赔笑，忙不迭拽着薛征宇跑了。尹勋柏略微满意，眼瞧她瘦小身影即将被树林隐没，又扬声喝道：“姓薛的！看着点我小瘦瘦，回头你敢一个人回来，老子扒你的皮！”
山径那头，传来关玥嘿嘿笑声，薛征宇恼得面色发青，朝蓊蓊林外剜了一眼：“你这大哥可真够惹人厌的。”
关玥眨巴眼睛，扭头朝林外叫道：“大哥，这姓薛的说你惹人厌！”
薛征宇火冒三丈，险些扑过来摁她嘴巴：“你不是说了同舟共济吗？为何转眼就出卖我？！”
关玥闪到一旁捧腹大笑，半晌才微微平息：“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从现在起开始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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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谷距峰顶并不远，乃位于偏西一处矮峰内，四壁飞鸟难渡，内里巉岩怪石，走入其中便见四周嶙峋叠嶂，无三丈之平，即便在白昼，也难以用肉眼看清谷内地势。
如此地形，极适埋伏。
关玥与薛征宇徒步而来时，天色尚早，谷里日影杳杳，映照在岭巆岩壑之上，虽不鬼魅阴森，然这份阒静更容易使人胆寒。
周遭并无豺狼踪影出没，想来眼下还不是它们登场的时机。关玥屏息噤声，暂时伫足于谷口四下打量，薛征宇见她不动作，便也随之站定旁侧，手按长剑，目视四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关玥道：“狼群一闻到血腥味就会丧失理智狂扑过来，待会儿我们进去后要加倍小心，尽量不要受伤。如果不小心见红了，最好及时包扎止血，尤其是天黑后。”
薛征宇本便紧张，听她如此一说，还是副跟往日大不相同的肃然神情，心头不由一栗，可心念转动，又怀疑她故意危言耸听，遂横眉道：“豺狼岂有人可怕？若我没记错，这地方你可是早便来过的。如今你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见这里头也甚可畏。”
既然是试炼，那谷中必然已被穆南山事先派人动了手脚，关玥暗恼他目光短浅，咂咂嘴道：“那是，豺狼猛虎，兴许也不如你可怕。”
薛征宇登时冷下脸来，便欲发作，关玥已环胸走入谷中，他一个愣神，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山谷里，步步慎微，目光戒备，如此长驱直入，半晌也并无动静。
陡然一阵阴风掠来，无声无息，却使人汗毛皆竖。薛征宇呼吸一急，握剑朝后侧首，本以为是暗箭偷袭，然入目仍是山石峻峭，荧荧日照底下，崎岖不平的地势上怪石重叠，并无异样。
关玥余光扫见他草木皆兵，便打趣道：“哎哟，区区豺狼而已，都还没出来呢，薛兄弟就怕成这样？”
薛征宇忿然回头，瞪向她道：“你少幸灾乐祸！真要有个什么罗网陷坑，你也别想讨好！”
关玥转头，倏然面色一变，目光定在他脸上一动不动。
薛征宇不悦道：“你看什么呢！”竟不知自己眼睑处正有血痕在不断张裂，流渗出汩汩鲜血，伴随他说话的动作，宛如血泪滚落，极是狰狞恐怖。
关玥霍然一震，猛地把剑戒防备，向外怒视，这时只见眼角余光里白光一闪，忙迅速追踪过去，长剑已将出招，可所见仍是怪石嶙峋，杳无人影，更无一处可疑迹象。
薛征宇被她此举所惊：“你这是干什么？！”
关玥冷肃道：“你脸上有伤！”猛地转头，霎时震愕更甚，忙不迭向后直退。
薛征宇皱眉走来，脸上的肉正一块块裂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故人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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