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悲笳》槐槐

9、第9章

　　年老的燕王倚在胡榻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睛却不时瞟瞟宫阙。
　　“父王…”慕容炜远远的唤了一声，话语间，已走到了门口，掀开水晶帘，浅浅一笑。
　　“怎么样，凤儿他…来了么？”话语间，握杯的手轻轻颤抖。
　　“嗯，凤儿就在路上，我怕父王担心，先来通报。”慕容炜白净的脸上泛着微微的薄汗，眉梢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燕王神色一喜，却有迟疑的问：“凤儿…不怨为父了么？”
　　“父王……”门口的少年浅浅的唤了一声。
　　燕王和慕容炜同时回头。
　　隔着摇弋的水晶帘，明艳的少年，雪肤乌发，纯净而清俊的面容若隐若现。
　　少年轻轻拂开水晶帘，微启粉唇：“凤儿…明白父王的苦衷。”
　　燕王有一瞬的凝滞，半晌，点点头，喃喃道：“我的凤儿，长大了呢！”
　　“好了父王，我们不是要来您这儿用膳的么？您可不要说忘了吩咐！”慕容炜拉过凤桀坐在身侧。
　　“怎么会忘呢…凤儿最爱的芙蓉餮，炜儿喜欢的清鲤髓早就吩咐下去了，说起来，我们父子很久没有一起用膳了……”说着，举起了酒杯，
　　“父王……”凤桀轻轻的唤了一声，站了起来。
　　慕容炜不解的看着他。
　　少年咬着嘴唇，似乎在挣扎什么，手指缓缓收紧。
　　“凤儿想说什么…说好了…”燕王慈祥的一笑：“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吗？”他的声线微微颤抖。
　　燕王点了点头。
　　慕容炜的脸色却变了：“凤儿，先坐下，用过膳再说。”抬起右手拽住凤桀的胳臂，却被少年倔强的甩掉了，慕容炜微微吃惊。
　　“凤儿想……”
　　“凤儿。”慕容炜淡淡打断：“菜不吃就凉了。”
　　燕王似乎看出了什么，用眼神示意凤桀说下去。
　　凤桀微微苦笑：“反正我明天就要离去，也不怕父王怪罪，大不了死在秦国。哥哥不要拦我了，拦了也没用。”
　　“凤儿胡说什么！”燕王叱道。“有什么说出来，扭扭捏捏不是我慕荣氏家风。”
　　慕容炜神色一黯，低下了头。
　　“凤儿……”少年深吸一口气：“凤儿想见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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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影晃动，金碧辉煌的大殿一滞。死静的气息漫延，四周的宫人噤若寒蝉，下意识的后退。

　　那个人……是不能被提起的禁忌……

　　建成3年，王遇后于舞丘，慕之。
　　建成4年，王力排众议，斥退武威王垂，魏延侯拓跋谦，挫金吾卫，杀宰辅。遂迎后于都燕城，典礼繁重，奢靡恣肆，又大赦天下。
　　建成6年，后诞王子，王大喜，赐名冲，欲立为太子，后止之。
　　建成10年，后薨于未央宫。
　　《燕书•建成帝本纪》

　　燕王面色平静，可是闪烁不定的眼神却掩饰不住内心的颤抖。
　　“你的母后……”燕王平稳的放下酒杯，声音里却似乎有什么极力压抑的东西：“薨于建成10年，想要拜谒的话…可以去王陵。”
　　“父王……”凤桀有些失望：“你说什么都答应的。”
　　燕王阴沉的看向冷汗涔涔的慕容炜。
　　“都退下。”威严声音冷冷地命令。
　　宫人们如临大赦，纷纷疾步走出宫殿……了解宫闱之中的秘密是死亡的前兆。
　　“炜儿告诉你的。”明显的判断句。
　　“父王。”慕容炜跪坐。“是我。”
　　“这不重要，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要见母后！”墨曜色的眼瞳一沉。稚嫩尖利嗓音撕碎平静。
　　“……”燕王沉重的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失神。
　　“父王，我要见母后！我知道是你把她藏了起来！我只是想见她，我明天会乖乖的去秦国，但是，我现在要见母后！请……”凤桀猛地跪下：“请让我见母后……”
　　“父王……”本来一直不语的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放弃了，只是走到凤桀身侧，一起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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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只有明灭的烛火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那高寂的王座上终于，传来一声悠远叹息，疲惫而苍老的声音：“你去吧…在苍梧苑…”
　　“！”凤桀猛地抬头：“谢谢父王！”眼眶泛红，喜极而涕。匆匆转身离去。
　　慕容炜也舒心的一笑，释然的望着凤桀离去的背影。
　　“炜儿。”燕王有一丝玩味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一身冷汗……
　　慕容炜硬着头皮道：“这…这是在观雅楼看到的。”
　　“观雅楼……”燕王微微出神，“观雅楼是我年少是的府第书房，哪里有什么？”
　　“有…有一册父王的手札。”慕容炜有那么一点点后悔看过那卷手札了……
　　“<观雅札记>。”燕王轻轻接口，封锁的记忆的堤坝瞬间崩塌，记忆像洪水般奔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