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遇见你》沐晓岚

11、第十章

　　夜空一片清澄，夜露降了下来，花草混杂着绿叶奉献着晚间的芬芳。
　　一阵风顺着小径吹来，颤抖地穿过枝叶，飘然而去。
　　树影曈曈之间，传来一阵“嘭嘭嘭”的球响。
　　那是学校篮球馆，平常很少开放，今天却难得灯火通明。
　　皮肤黝黑的男孩正完成一个后跃跳球，接着又从篮筐里随意拿起一个球，启动、快跑、跳跃、空中连续换手、投球，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利的弧线，稳稳当当地落入筐中。
　　这个球落向地面与前一个球亲密接触后，又迅速分离。
　　男孩又从框里拿了一个球，运球、转身、下蹲、弹跳、上篮……
　　很快，球场里布满了零零落落的篮球。
　　整框的球被投完了，男孩却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他随手抓过一个篮球，直接投了一个三分，球砸在筐沿上，没有进。球沮丧地跳了几下，就平静地滚向门边，一个女孩站在那里，静默无声，仿佛已经站在那里几个世纪。球滚到她的脚边，不动了。
　　场中的男孩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依然用各种姿势向篮筐里砸球，一个又一个，无休无止。
　　虽是技术超群，动作利落帅气，但却毫无目的、毫无意义。篮球馆的灯光很刺眼，灯光中夹杂着滴滴汗珠，在空中飞舞。
　　男孩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灌篮后，球声渐渐停歇。他顺着篮架滑坐在地，赤裸的上身，起伏的胸膛，浑浊的喘息，令人不禁怦然心动。
　　一瓶矿泉水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疑惑地抬头仰望，女孩映着耀眼的光芒令他目眩：“渺儿！”
　　他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张开双臂，似乎能抱住整个世界。
　　“水。”
　　“嗯！”他开心地接过水，打开瓶盖，“咕哝咕哝”地灌将下来，脸上的喜悦令人觉得他从未享受过如此的甘甜。
　　叶渺背靠着他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她望着眼前的景象，有些迷茫，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回来到这里？因为收到陈晗川的短信么？好像不是吧，她从未在意过这些无聊的事。只是因为……今天感觉有些乱……乱得她无法理清头绪。
　　“渺……那个……叶渺？”他小心地开口，“我刚才那样叫你，你没有生气吧？”
　　“嗯。”
　　“那我以后还可以那样叫你吗？”
　　“嗯。”
　　“真的？渺儿……”
　　“嗯。”
　　他见叶渺回答开心得像中了500万大奖。
　　叶渺心中腾地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单纯的快乐，好熟悉……
　　叶渺的眼睛猛的一眨，一针凌厉的风势击向毫不知情的男孩，风驰电掣间，她略一抬手，挡住了闪电般射来的篮球。
　　身边的男孩愕然地瞅着门口的人：“你……”
　　“陈晗川！”是秦帆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才那颗球正是秦帆所扔。他的头上还裹着绷带，看来伤势不轻，但他却已无心伤痛，只是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他都看见了什么？！那个叫陈晗川的臭小子，就坐在她身边，咧着嘴叫她“渺儿”，当他打算用球教训下那小子时，她竟然出手拦下了！！
　　球诧异地跌落，蹦出了几个问号，便安静了下来。
　　可篮球馆中却无法再有片刻的安静，气氛一触即发。
　　“我在这里打球呀！”晗川微笑着，完全没有体会到空气中浓重的火药味，他误以为刚才那个球市秦帆失手扔来的，“你也来打球吗？”
　　说着，陈晗川捧起一个球，站了起来：“一起吧！”
　　晗川无意间的举动成了标准的挑衅，但脾气火爆的秦帆竟然一时未曾领悟，他的目光静止在了叶渺身上，叶渺完全没有理睬他，只是心无旁骛地盯着角落里的球，秦帆不觉安然。
　　晗川已走至他面前：“怎么样？”
　　秦帆蓦然一惊：“什么？！”
　　“一起打球呀！”晗川笑着将球向前一递，“一个人打球很没劲欸……”
　　“砰”的一声，球被秦帆扫落在地：“陈晗川，你跟我，一对一，斗牛！”
　　“嗯？”晗川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对一，斗牛！”
　　“好呀！”晗川至此依旧无法明白场面是多么的骇人。
　　“很好，你听着，输的人必须永远离开劼英，永远消失！”
　　“这……”晗川打了个愣神，“我……”
　　“怎么，不敢吗？”秦帆逼视着晗川，“不敢的话就立即消失！”
　　“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我厌恶你这张臭脸！！！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可是，秦帆，我并没有……”晗川终于意识到形势不对，正想出言解释，秦帆却不给他丝毫余地：“你到底是比还是不比！如果不比，立刻就从这里消失！”
　　晗川今天毕竟也是一肚子委屈窝在心底，听到秦帆如此步步相逼，不由得生气了：“好！”
　　偌大的球场，散落的篮球，战火点燃。
　　秦帆左手运球，右手将刚刚脱下的白衬衫向后一甩。他猛然快跑，风一般冲向晗川，晗川本能地伸手拦截，哪知秦帆近前急停，降低运球高度，又猝然急起，跨步、转体，晗川早有准备，死死封住他的去路，说时迟，那时快，秦帆迅速后撤一步，侧身跑，晗川却已先一步封住强突路线。秦帆又在瞬间骤停，球在鬼使神差间从晗川的另一侧越过，秦帆上演了一幕精彩绝伦的人球分过。万没想到，仅凭直觉，晗川反手一拍，将球斩下！秦帆惊愕，继而冷笑：这场游戏要这么简单就结束，那就太没意思了。球场的灯光凝聚在两个俊美少年身上，争抢中帅气的动作令天地为之一颤。
　　硝烟弥漫中，晗川带球进攻，无论如何移动、滑步、转身，始终无法突过秦帆，秦帆的防守丝丝入扣，毫无缝隙。其实晗川并不想赢这场比赛，在他心里总觉得要是分出高下，秦帆必定要履行诺言，倒是无论是他或是秦帆，终有一个要离开，这件事总是不太好。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一直耗下去。
　　晗川这么一想，脚上的动作便缓了下来，秦帆立即意图抢断，晗川心下一惊，稳住重心，跨步运球，终于还是牢牢掌握了球。这下晗川不敢再松懈，稳步运球。
　　所谓旁观者清，叶渺早就看出了晗川的意图，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陈晗川，太善良了，善良得忘记了自己还在虎口之中，竟然想救虎逃生，他刚才已经打了那么久，体力自然比不上秦帆，这样耗下去对他百害而无一益。
　　果然不出叶渺所料，晗川体力有些透支，重心不稳，失去平衡，球被秦帆横断。秦帆显然对这种拉锯战失去了耐心，他迅猛地运球回攻，晗川在前拦挡，不料秦帆半路刹住脚步，抬肘、屈腕，准备跳起投篮，晗川飞速瞪地、挥臂、跃起，可万万不曾想到，这竟是假动作，秦帆闪电收势，低头，猫腰，掠过晗川，没有人能再阻止他，轻巧的投篮，球从手中抛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就要落入筐中。
　　一个身影突然跃起，盖帽，球被无情地打落。
　　那人轻盈地着地，目光毫不介意地与秦帆对视：“为什么！”秦帆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击球的正是叶渺，“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这小子！！！”
　　晗川插入二人之中：“秦帆，你不要生气，不如……”
　　“你给我闭嘴！！！”秦帆说着一群落下，电光火石间，一个人挡在了晗川面前，转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脸上，一个黑框眼镜被打落在地。
　　“渺儿！”晗川失声叫了出来。
　　秦帆惊呆了，无言地看着叶渺红肿的脸。
　　“渺儿，你……”
　　“跟我走。”
　　不容置疑的声调，毫不犹豫的动作。晗川略微一怔，跟了上去。秦帆被晾在那里，半晌，对着叶渺的背影，颓然倒下。

　　*** *** *** *** ***

　　陈晗川的秘密公寓。
　　虽然晗川的公司、家里、甚至学校都有记者在蹲守，但是这里却安宁、祥和。

　　“我不开心的时候常到这里来。”晗川打开了们，摁亮了灯，“没有人知道我会在这里，脸妈妈也不知道。”晗川嘴边挂着一丝苦笑：自从成为了一个明星，连安静都必须躲在阴暗的角落中才能找到。
　　“渺儿，你坐吧。”
　　“嗯。”叶渺没有动弹，晗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惨了，忘记了，好久没整理房间了，四处一片狼藉。
　　晗川慌手慌脚地在沙发上腾出一块空地：“渺儿，你坐着，我去找些药给你，刚才……”他一回身，却发现叶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厨房里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晗川走进厨房一看，惊得舌头一吐，再也缩不回去：在他手忙脚乱，四处乱塞的时间里，叶渺已经将更加杂乱无章的厨房整顿得初具规模。
　　“渺儿……”
　　“出去。”叶渺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不容犹疑的威严。这种威严并不是源自一种凶恶的强硬，而是一种坚定的温和，令人无法不听从。
　　晗川退回了客厅，将公寓收拾了一下，至少让人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时，叶渺端着碗海鲜面从厨房里出来：“吃吧。”
　　晗川诧异地望着叶渺，不仅仅因为她竟然知道自己已经饥肠辘辘，更是因为他不知叶渺费了多大的尽才从那千年用一回的厨房中整治出一碗可食用的东西。
　　晗川怀着满心的感激，啜了一小口汤，汤汁醇厚，点点香油浮散其间，带着些许海鲜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蔬菜清香，汇入口中，一尝之下，欲罢不能。面煮的恰到好处，汤汁的鲜味融入面中，有保留了面的细腻，还有浮在面汤上的荷包蛋，尚未咬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气扑鼻，未尝已先醉了，咬开嫩滑的蛋白，犹若凝脂般的蛋黄漂浮在汤面，令人垂涎欲滴。
　　很快，晗川便将一整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渺儿，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怪道飘儿那么喜欢吃！”晗川一抹嘴，食饱力足。
　　叶渺未置可否，只是看着他将面吃完，便伸手欲将碗收起。
　　“渺儿，你坐着别动，你是客人，怎么能一直让你干活呢？这让我来收拾。”晗川抱着碗筷，一溜烟地进了厨房。
　　叶渺收回了手，心不在焉地打量着晗川的公寓：为什么要帮他，其实她并不喜欢多管闲事，特别是这件事，又涉及到秦氏集团的秦帆。只不过今天脑袋真的有些乱了的，什么时候开始？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吧？今天早上发现寝室空无一人，便知道这必定是姐姐和赵萱、可欣为了让自己不再赖床，新出台的举措，十有八九是赵萱的主意，估计她们今天会干出一些出格的事，以便让自己今后不再赖床。虽然心中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却并不想去挽回什么，只是坐在窗前发怔，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沌。这对于叶渺来说是件很反常的事，她向来不喜欢陷入一些无谓的空想，确实常有人以为她在发呆，其实不然，她的脑子总是飞速的运转，从不怠工，但今天不同，今天真的是在发呆，呆到入迷，以至于叶飘哭着跑了回来，她都未曾察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很不喜欢这种纷纷咋咋的状态。可偏偏她越想跳出来，反而被缠得越紧。夏天的气候是否特别容易扰乱心神？连她也被殃及了。以至于今天做的每件事都莫名其妙的……
　　“渺儿，这是些跌打损伤的的外用药，你脸上的伤……”晗川不知从哪捧出了一堆药品，关切地说道。
　　“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渺儿，你不要闲麻烦，我来帮你上要也可以呀，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晗川自责刚才自己慌乱中没有在第一时间为叶渺上药，现在自然不肯轻易被说服，更何况叶渺跟没有心情说服他。
　　“渺儿，我帮你上药。”叶渺偏了偏头，想躲开，却被晗川拉住了，“别怕，不疼的。”
　　说着晗川轻柔地将药水抹在叶渺淤青的脸颊上，叶渺没有再闪避，整个人又像早上那样陷入了迷雾之中，眼前的景象胡成一团，脑海中宛若天地初开之时，空白一片。
　　晗川并未感觉到叶渺的不对劲，小心地在叶渺的伤处涂上药，他靠她很近，他突然注意到她竟然这么漂亮，发型虽然古旧，但头发顺滑柔软，她的眼镜不知流落何方，秀美的脸毫无阻碍地显现在他眼前，白亮的皮肤明净，容貌高贵，令人不敢亵渎，但却又不失温柔，脖子细长优美，还有那樱红的嘴唇柔美而不是高洁。
　　他看得痴了，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一种罪人的魅力从她身上闪现，他失去所有意识，只希望能够靠近她一点，再近一点……
　　“好了吗。”叶渺的声音震醒了他，天，我在做些什么！我……
　　晗川面孔绯红，叶渺看似什么也没感觉到。
　　“嗯，好了。”晗川紧张地收拾着药瓶，一失手，将一瓶药打翻在地，他却没有发现。
　　叶渺很自然地走进厨房，拿出了一包已经有些霉变的三明治，取下面包，将地上的药瓶碎屑抹去。
　　“渺儿，今天太晚了，这里有间客房，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吧。”晗川指着近处的一间房间说道。
　　“嗯。”
　　“那我去收拾，收拾。”
　　“不用。”
　　“这怎么行呢，里面乱得很。”
　　“坐下。”
　　晗川乖乖地顺从了。
　　二人对坐良久，无语。
　　在这样的静穆中，晗川觉得很尴尬，便打破了这沉静的场面：“渺儿，很晚了，该休息了。”
　　没有回话，一片寂然。
　　“渺……”
　　“你听我说。”叶渺突然说话，“有些事情必须由你自己面对，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要自命清高。你既然选择了踏入这里，就不能用平常的做法保持你的清誉。有人诬陷你，你应该学会怎么回应。否则，不论你是出淤泥而不染也好，还是本身就脏得臭得一塌糊涂也罢，你都会被抹得更黑。”
　　叶渺说完便起身离去。
　　晗川刚开头听叶渺说话，先是哑然：叶渺从未对他说过这么长的句子。继而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以为叶渺再说刚才他涂药时……最后他才发现，叶渺是在告诉他应该如何面对娱乐圈里的那摊浑水。
　　晗川很诧异：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叶渺提起这件事，他甚至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叶渺知道他其实很介意，又为什么能准确地抓住了他心中所想和心理的迷惑。其实，他从刚刚见到叶渺的那一刻起，信就已经安定了许多，有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在叶渺身边，一整个人都会很宁静很安心，什么烦恼都没有。
　　叶渺，你真是一个令人惊愕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