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季的风 离别之风 ...
-
狄俄尼索斯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种使人迷醉的酒香，他的面孔绯红，前额束着藤蔓缠绕而成的发带，手执葡萄藤的神杖，身穿刺绣精美捆着金边的紫色罩袍。
他微笑着看着我，怀中抱着昏睡的妮可。看到她甜美的睡脸，刚才寻找时的焦急顿时在我心里一扫而空，我轻轻的接过他手中的妮可，交给宫殿里的侍女送回寝宫去。
“太感谢您了！狄俄尼索斯大人。我们正找的着急呢。”
他优雅的点点头，俊美的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相乘的沉稳。一点也看不出是那个传说中欢乐与疯狂的酒神。“你认得我？”
“是的，您身上非凡的酒香和传说中的一样，而且我曾经有幸在远处见过您的背影。”况且，这样华丽的袍子在天界中也是非常显眼的。
他慢慢的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欧律克勒亚，你原本是个凡人。”
我不奇怪他知道我的名字和出身，神祗本来就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肯定的语气带着询问，伴随着高傲不屑的眼光，像我这样的人类在天界的地位比山林精灵还低，在这里却着掌管着整个宫殿。
我低下头，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早就背熟了的答案。“是的，我曾经是服侍灶火女神赫斯提亚在人间神庙中的一名女祭司。后来……”
他微笑着打断我。“我听说你虽然是人类之身，却把这里照管的井井有条，女仙们都服从你。”
“我是雅典娜女神指派来服侍妮可女神的，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狄俄尼索斯点点头，“我的母亲是凡间的公主，在我出生后不久后就死了，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但是我刚才看到你着急的寻找妮可的时候，我想，母亲大概就是像你那样的吧。”
“狄俄尼索斯大人，服侍妮可大人是我职责。真正的母亲是……”真正的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好。
心中那些仿佛梦中久远的记忆，在回忆的海慢慢浮现出来。那旧的石屋在正午阳光下的反光，还是会刺痛多年以后的我的眼睛。他们当时是迫于怎样的生活才要把我卖进神庙的？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因为那时候太过幼小，所以都记得不清楚了。但是……
“我想，真正的母亲应该更加温柔，更加严厉……为了最爱的孩子，可以牺牲性命。但有的时候，就算会被孩子讨厌也会做出正确决定的人。”我对着他笑了起来。
因该是这样吧？为了不让我和他们一起挨饿，为了让我活下来而将我送进神庙。他们不是不要我，而是要救我……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呢。
“不过这些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哦~~~因为是太久以前的事情，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很久了吗？”
“我在天界已经度过数十载的光阴，在人类而言已经是很久了。”
“这样啊……”他用手杖轻轻点额，“凡间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吗？”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俊美的面容上露出苦恼的神情，这一刻，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般稚嫩。
“因为那些神祗都说，凡间的女人愚蠢且自私。她们说，我的母亲就是因为想要直视父王的神相而被烧死在雷电中的。但是你看来，和她们说不一样。”
“狄俄尼索斯大人，很多事情不能光听别人传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即使神祗之间，品格性情也不尽相同，况且是多如繁星的凡人。”我轻轻触碰他的俊美的面孔，“也许她们说的也没有错，人类中是有很多会被金钱诱惑，因为心智软弱，也会趋炎附势；因为生命短暂，所以缺乏时间去获得足够的智慧……但是也有的时候，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找出那些行为背后的真意，才能是您要做的事情哦。”
“你是说……”
“我想您的母亲一定很爱神王大人，所以即使要用生命冒险，也想看看心爱的人真实的样子吧。”他那双翡翠一样碧绿的眼睛非常认真的看着我，仿佛要用心去记住我所说的每一个字。“所以，您的母亲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因为她非常非常的勇敢，因为爱一个人，是需要无比的勇气的。”
他用力的点头，“原来是这样，是因为‘爱’啊！那么今天我第一次见到妮可女神的时候，她忽然扑到我的身上，叫我泽洛斯哥哥。她的身上有很浓的酒香，一边哭一边笑。她说……”他的白皙的面孔忽然红了起来，“她、她说爱我……就是那样的‘爱’吗？”
那是因该是一个误会吧……我有些尴尬的对狄俄尼索斯行了个礼，“妮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改日我会和她一起去您的宫殿拜访，向您表示感谢。”
他摆手道：“没关系的。只不过，我与她那位叫泽洛斯的兄很相似吗？”
我端详着他的样子，第一眼看见狄俄尼索斯的时候，我也以为是泽洛斯回来了。他们都是五官俊美的少年，无论年龄和身高都很相似。只不过，泽洛斯的美像阳光般热情而骄傲，狄俄尼索斯则像月光般沉静幽雅。
“心中的思念有时会蒙蔽我们的眼睛，只是无论怎样强烈的思念，过去的人或事也不会再回来了。”我只有这样回答。
“你说的对，即使是大地母神盖亚，也不能违抗天地的规律，把她的儿女从黄泉中唤回。但愿那些悲惨灵魂在塔耳塔洛中哭叫的声音，不会让她辗转难眠……”他点点头，继续说：“但愿泽洛斯的英魂一定和其他伟大的神灵一样，在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引导下归于冥府，和黎明女神厄俄斯一起重回大地为人。但愿他的来世与今生一般荣耀。”
“您的祝福如此慷慨，对妮可而言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那么，”他忽然羞涩起来，有点结巴的询问道：“我明天可以再来看她吗？”
“那是我们的荣幸。”我对他展现了一个最真心的微笑。
如果是这个少年，因该可以稍微缓解妮可那颗受伤的心吧。
目送狄俄尼索斯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高大穹顶的回廊之间，忽然背后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欧律克勒亚…………”一条苍白瘦弱的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中。
“妮可！你应该好好在寝宫休息，怎么能出来到处乱跑？！”我忙用身上的披巾裹住这小小的人，她的手冰冷湿软，在这清冷的夜里单薄的让我心痛。
“欧律克勒亚……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那是酒神狄俄尼索斯达人，一个很好的孩子。”我忽然有点生气。“今天晚上你居然趁我不注意一个人跑丢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还好有他把你送回来，明天要好好向人家道谢！”
妮可仰起小脸看我。“欧律克勒亚……我听到了你们说的有关灵魂的事情，那些都是真的吗？那些神祗的灵魂会回去冥府，并且会转生为人？！”
“我不知道……也许，也许那些都只是美好的传说而已。”我温和的安慰她，牵起她的手走向寝宫。“传说中即使是冥王哈迪斯也不知道那些灵魂的归处，据说所有的生命的秘密都埋藏在生命的源头，大地母神盖亚的心中。”
“那么，如果我去问她，你说她会告诉我泽洛斯哥哥去哪里了吗？”
“……不要再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了。大地母神的宫殿在极深的地底，在隐藏在比冥府还深的黑暗之中。从来没有谁可以越过黑暗的塔耳塔罗斯，穿过宙斯王对那宫殿下十二道火的封印。而且……”我想到在天界中流传已久的一个隐晦的传说。
据说大地母神盖亚早在第一次十年的‘提坦之战’之前，已经因为丈夫与孩子间的争斗而陷入疯狂了；所以她才会在地下生出象提丰那样的怪物，一次又一次的对天界发动战争。有人说，她是想毁灭一切从她而来的子嗣；也有人说在那幽深的地底，她在冷笑着，筹划着另一次的进攻。
我停下脚步，抚着妮可的肩膀，看进她暗晦不明的瞳孔中。“答应我，忘记今天晚上的一切。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来慢慢忘记那些忧伤的事情……所以，答应我，从明天开始做回原来那个妮可。答应我，好吗 ？”
妮可愣愣的看着我她溃散的焦距慢慢集中在我的脸上。她伸出那小小的手掌抚摩着我的脸，叫着我的名字：“欧律克勒亚……”
然后有朵艳丽的笑颜在她的嘴角绽放。她那曾经象夏日阳光般温暖的眼睛，此刻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我的心也随着这样的眼神，慢慢的失去了温度。
*********************************************************************
第二天早上起来，妮可就失去了踪影。
我想在我早就预感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太过震惊。在发散人手寻找了整个宫殿以后，我把侍女们召集在一起，吩咐她们对这件事情严格的保守秘密，就当她只是忽然决定去凡间旅行。
实际上，我除了默默的为她守护着这座充满的回忆的宫殿什么也做不了。
所谓的天使，是无法强留在自己身边的。
当她想飞的时候就让她自由的飞，如果阻止，就像用手折断了她的翅膀。我想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不再飞回来，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
所谓的天使，就是这样的任性。但是我们还是想要有这样一位天使，让我空虚的生命因为有等待有了目的而散发着希望的光彩。
狄俄尼索斯一早就来拜访，在听见我告诉他妮可出去旅行了以后，默默的看了我半晌。他问我，妮可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也在人间的旅程中见到她的话，告诉她，早点回来。
他听了眼神放光，礼貌性的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去。我知道，他是去找妮可。尽管我也知道，他不会在人间的任何地方偶遇他的希望。
但是这样不是也很好吗？因为有会找到的希望，所以才能在持续的寻找中得到无穷的乐趣。
我们都是空虚而寂寞的，所以才需要一点小小的光来照亮自己的生命。
泽洛斯就是妮可的□□，妮可则是我的光。而这光也正在渐渐的照亮狄俄尼索斯那颗寂寞的少年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季的风 离别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