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 会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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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庭里，一树银杏郁郁葱葱，粗壮的枝干和遮天的树冠显示了它上百年的树龄。悠长的历史在它身边流过，却未在它身上刻下应有的沧桑，反倒是蓬勃的活力，从它身上任一处直跃至你眼前，使你震慑于眼前这铺天盖地的新绿。繁密的绿叶间，数不清的黄莺麻雀时隐时现，啾啾地鸣唱个不停。
与庭内的生趣盎然格格不入的，是正厅内沉闷抑郁的气氛。杜老爷坐在上位。杜宇在侧位，像是故意的，偏看着庭内的古杏，不置一言，使得杜老爷只能再一次捧起茶杯，抿了抿来掩饰尴尬。
许久，杜宇才回头，冷道：“有什么话，说吧。”目光森冷，冷峻逼人。
杜老爷又抿了口茶，顿了顿才道：“宇儿，搬回杜府吧。”
杜宇嚯地就站起来，背过身怒喝道：“送客。”
“宇儿，我开玩笑的。事实上，是让你暗中保护一个人。”杜时无奈，见他的反应，让他搬回来的事只能以后再提。
“谁？”
“柳萧，柳元庶子，将入赘国舅府。”
杜宇眉头微皱。想起方才在御花园里夏湘儿对他说杜时有话说，等自己回到将军府，杜时已经在正厅等着自己了，分明是夏湘儿早已计划好的。她为什么要他保护个男人？他不免有些好奇。
想起她强调欠她个人情，分明是要自己答应他的要求。杜宇点了下头，当是答应。
事已成，知道自己留下去也没理由了，杜老爷只得起身离开。跨出门槛，见杜宇连句恭送也不说，不禁心底一阵悲凉。苍老的脸上蒙上一层霜。
当年是他的错，杜宇有权利恨他，无论他多么想弥补，都填补不了杜宇失去的。他应当恨他。
叹了口气，杜老爷离开了将军府。
十日后，长安热闹非凡，因为一年一度的武举开始了。武举与文举相似，分为乡试，会师和殿试。在一个月前，乡试已经在全国各地举行，各地的前五十名赶赴长安参加会试，会试持续三天，前三百名参加殿试，最后录用前百名。武举与文举又有不同，它的可看性很强，乡试和会试都允许百姓进校场观看。因为长安是国都，没有乡试，长安的应考武人报名就可直接参加会试，所以会试一开始，长安百姓们都涌向校场看热闹。
此时的校场周围数百面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校场里人头攒动，观者如墙，围在一个长宽数十丈的平台的三面。平台另一面，置着监考官的案台和坐椅，左右各立一排孔武有力的魁梧大汉。下面有些百姓叫嚷着怎么还不开始，见到这两排大汉，也只得乖乖闭嘴。
入口处，杜宇见这么多人，不禁有些厌烦，揉了揉太阳穴。他最是不喜欢热闹，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根本不回长安。
“难为杜将军了，第一次见这架势，谁都受不了。不过，将军作为主监考官，皇命不能违啊。”
这次武举有三个监考官，一主两副，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副官，姓李名成，他年纪比杜宇大，在朝中有些年岁了，也有些才干，只是一直不得重用。
另一个副官付良年纪很轻，十六七岁的样子，对皇命不皇命的倒不在意，对应考的武人却是兴趣盎然。
“听说这次有些武人身手不凡，而且背景也不简单。有门下省王大人的公子，有中书侍郎张大人的二公子……对了，这次呼声最高的，是国舅府的招赘女婿，柳萧，听说貌比潘安，才胜……才胜……”付良瞥了瞥杜宇，忽然吞吐起来。
“才胜谁？继续说呀。”李成问道。
“才胜……才胜……杜宇。”
杜宇忽地一眯眼。刚听到柳萧的名字，已是一阵好奇，又听到他胜过自己，心里已经被好奇胀满，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他。杜宇整了整官服，看了眼两位副官。
“走吧。”
应了付良的话，今年的武人果然不简单，无名小卒的一招一式都能显出些名家风骨来，看得李成直点头，说着些“保我大唐盛世永存”的官话，一副朽官气，或许就是李成仕途无为的原因。付良则要有活力地多，像看稀奇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武人们一对又一对的切磋淘汰，手藏在案台下比画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杜宇则依旧毫无表情的看着平台上的较量，至今已比过几轮，淘汰了约一半，让他印象深刻的不过两三人，而那个柳萧，仍未见到。
正这样想着，就听宣道：“下一对，柳萧对阵张温。”走上台来的是一虎背熊腰之人，一拱手，粗声粗气道：“小人张温，见过各位大人。”武人性傲，一般不行拜礼，只作揖拱手。
张温行过礼，只见旁边一人不急不徐地走上台来，一袭青玉色方领袍衫，将人衬得风度翩翩，风拂衣角，嘴角含丝清冷的微笑，立于张温面前，虽显些瘦小纤细，但墨瞳中显出些刚强，刚与柔相交相融，让现场所有人都沉醉。
“小人柳萧，拜见大人。”一阵清凌凌的声音，现场又是一阵沉沦。
杜宇略一失神，虽离得远而看不真切，却也知道是个迷倒众生的角色。轻轻一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张温也看呆了，听到宣道“开始”才猛一回神，稳了稳心绪，粗气问道：“徒手，还是用兵器？”武举可以选择赤手或用兵器，兵器是由官府提供的，并且规定点到即止。
“全凭兄台做主。”
张温低吼声好，就单手抄起兵器架上一柄大刀，炫耀般地挥舞两下，全场哗然。
“听说那柄大刀极重，要两个人才搬得动。他竟然单手就抄起来了。”
“竟然挥舞得动，而且他看样子一脸轻松。不可思议。”
台下议论纷纷，张温见目的达到了，得意洋洋地看向柳萧。
柳萧清冷地一笑，不以为意地走到兵器架前踱了一圈，选了把长剑。她注意到张温眼中的贼笑，暗觉其中有诈。
仗着自己如牛大力，张温一上来就举手狠挥一刀，柳萧忙一个跳步轻松闪至三米开外，台下一片叫好。这张温也不简单，虽然是熊虎之形，脚下却轻如飞燕，立刻飞身追上。柳萧知不可与之硬拼，就不断闪躲，然柳萧也非等闲之辈，在退避时没有丝毫破绽，反而沉着拆招，及时抓住张温猛攻时的破绽，予以一击。
在张温猛烈攻击一轮后，柳萧忽然目光一炬，飞身迎上。张温不知他为何忽然展开攻势，但想到优势仍在自己这方，狠狠地挥刀迎上。
乒地刀剑相碰，柳萧竟用剑身稳稳地抵住张温挥下的刀刃，一阵僵持，却听剑身呲呲有裂开的声音，柳萧一惊，这剑有问题，猛得一提气，手用力一顶，竟将张温和他的大刀震开。
刚那一轮激战，看得人人手心攥出了汗，纤细的柳萧怎可能是张温的对手，但见最后柳萧竟占了上风，都纷纷叫好鼓掌。
“厉害，果然厉害。”李成点着头赞道。
杜宇不再是冷峻的表情，他很欣赏这个叫柳萧的人。虽然一开始柳萧一直在退避，但却毫无破 绽，他看得出来，他是特意为之。柳萧的身手定是远不止这些，只是为何他却站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杜宇忽得来了兴趣，连脸上原本硬朗的线条也柔和起来。
柳萧不动，低头盯着剑身思索。方才明明听到裂开的声音，现在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想想若不是先前用逃躲来耗费他的体力，刚才那一刀怕是接不下来，力量的悬殊果然是个大问题，不禁苦笑。
张温见有破绽，猛得挥刀劈向柳萧。柳萧一抬头，手猛一荡，举起剑就向刀刃刺去。
“他疯了么，不刺人却去刺刀，剑怎么可能刺得断刀呢？”年轻副官惊得跳了起来，被杜宇一瞪，又乖乖坐回去。
只见柳萧的剑在碰到刀刃时倏地一软，竟像灵蛇一样盘上张温的大刀，随后手猛地用力一抽，眼看刀就要被柳萧夺去而输了武举，张温大喝一声，用力提掌往剑身一打，那剑竟砰砰断成数节，散落地上。
下面的人都惊呆了，鸦雀无声，都被张温的神力给震住了。
柳萧却清楚得很，并非张温神力，而是这剑有问题，其实刚才剑就已经裂了，只要微微一用力，剑就会分崩离析。
柳萧走到兵器架前，拿起把双刀，用掌往刀身上一打，啪地断成两节。
柳萧冷笑一声：“果然。”
兵器架上除了那把大刀，怕是没有不被做过手脚。除了官府中人是没人能做到的，自己的剑也经官府检查过，也应不能用了。
“启禀大人，官家的剑，小人实在用不惯，可否准许小人使用自带兵器？”柳萧转向监考官问道。
杜宇也明白其中的问题，感谢他没明说，保住了朝廷官府的威信。
“准。”
柳萧感激地作了一揖，走到台边。站在台下的红妆递上一把剑，柳萧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她手中的竹竿。
“小……少爷，这可是竹竿，用它怎么打得过那个大汉呢？”红妆一脸担心。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柳萧执一根半丈长的竹竿，立在台中，唇边浅笑，眸中却多了些杀意。本来今早夏湘儿给她这杆竹子，问她要作何，她笑着说考完了去钓鱼，她一脸苦笑，现在想来，她怕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而特意准备的。
台下又是一片骚动。用竹对刀，岂止是不可思议。杜宇微一眯眼，越觉得有趣。
张温大笑：“怎么，没兵器就只能用竹子了。”
柳萧不答，手一转，仗竹直直地刺过去，因为竹子比剑细，去势极快。
张温一惊，赶紧反手一抄，用刀身护住自己，手用力一顶，将柳萧弹开，就势抄刀向柳萧劈去。他本料想竹子定会被砍断，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柳萧用竹轻轻一挥，竟卸去了刀猛烈的来势，将刀弹开老远。张温惊得毫不相信，挥刀猛砍，刀刃裹着强烈的风势，此刻怕是被刀风扫到都要皮开肉绽，可那刀触及竹竿，张温感到一阵内力涌来，刀的强势就被卸得无影无踪。柳萧轻松挥动长竹，衣角翩翩，唇含浅笑。不经意间，竟取得上风，将张温打得节节败退。
“内功心法？”张温大惊间，刀已被挑飞，然而柳萧没有收住去势，反而提气加速，直指张温的喉咙。
眼见竹尖就要刺到张温，一把剑从监考官那裹着疾风刺来，将竹打偏，竹尖贴着张温的脖子刺过，留下一道血痕。
“点到即止。”杜宇冷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会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