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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过渡 ...


  •   带着些莫名的悸动和深深的羞耻感,跑了很远,身边的风景急速转换,我路过了形形色色的石榴树,渐至精疲力竭,终于停下来,开始思量自身的处境:周围都是异乡人,扶稷山是我唯一的家。此去玄清宗坐马车尚有十日的路程,而我并不认识回扶稷山的路,身上也没有钱。如果再继续跑下去,后果很严重。

      我应当先回阮小城主的家,再跟师……师伯回山,此后,此后的事此后再想,因为,需要从长计议。

      想通之后,疯疯癫癫地问了一路:“请问阮城主家怎么走?”开始被搭话的人多半都狐疑地打量我,呆呆地盯着我瞧,却不肯和我多说。

      后来我改变策略,问:“请问阮城主家怎么走?我是恋空空的弟弟,我找我姐姐…”那些大叔大婶们登时非常热心地给我指路,一面交头接耳道:“难怪咱们小城主不要藿小姐了,看她弟弟就知道,这恋姑娘一定美死了…”说得煞有介事,倒叫我啼笑皆非。在下与恋姑娘明明长得南辕北辙,风牛马不相及。你们小城主放弃霍小姐,与我什么相干?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非常诚恳地道过谢,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忽然见到了熟人,心下一喜,方想迎上去,却见那两人中,一个是我的四十七师伯凤越,一个是我的“姐姐”恋空空,两人在墙角花荫之下,姑娘哭哭啼啼的,师伯皱着眉,艳红的眼皮在似火榴花的映衬之下,竟然半分不失色。

      我刹住脚步,并无窃听之意,但细细碎碎有些言语吹到我耳中,“我姐姐”恋姑娘似乎饱含了十万分委屈,哭诉道:“哥哥,我要跟你走,我的…只…你…”

      斜阳残照,我呆愣在原地。今日师祖两大得意弟子皆被表白,看来八月十五不必赏桂花,倒该赏桃花。

      然而,凤越师伯莫名其妙跟来石榴城,为的果然是女人,才不是为了吃什么水果石榴。明明就是个色鬼,偏偏还装成个吃货,此人人品有问题。我简单地下了这个结论。一时觉得很自伤,怎么玄清宗,我认识的人,都如此的不堪呢?

      正伤心欲绝间,背上被人轻轻一击。挂着满脸的泪回头一瞧,却是景琰。他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转瞬变得无比严肃,走上前来握着我肩膀问:“师兄?”

      我“嗯?”了声,醒过神来,抬手擦了擦脸。

      他似是有些紧张,眉间焦灼地蹙起:“谁欺负你了?”

      楼上忽然探出颗脑袋,喊:“咦?你们怎么都下去了?独留我一人在此?”我望了望,是阮萌小城主。这只可怜虫,休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很快,他也要被人休掉了。夫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夫人必自负然后人负之,夫人必休妻然后人休之。也怨不得。我放眼瞧过去,师伯与恋姑娘已经不在那里。

      阮小城主凭栏见了我,很高兴似的:“木公子,见到你真高兴,你和你师父两个人,走着走着就丢了。如今可回来了!”

      言罢就匆匆进去,不多会儿便赶下来,远远朝我们走过来。

      小师弟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

      我若无其事笑道:“没什么,和……师父抢月饼吃抢哭了。”

      说话间阮小城主已经来至身边,疑惑道:“木公子,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师父呢?”左右张望了会儿,又道:“空空和凤先生呢?他们不是也下来了吗?”

      不多时,恋空空从一栋屋宇后转了出来,东张西望,似是走马观花模样,走至阮小城主身边,默默站定。小城主开心地携她手问:“你去哪儿了?累不累?我已付了茶账,咱们这就直接回去。”她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凤越师伯这时才远远的现身。

      我冷哼一声,盯着他虚伪的笑容,听他哈哈笑道:“哟,木严小师侄回来了,你师父呢?我看看,眼睛红红的,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了?”

      我飞起一脚跺在他脚背,恶狠狠道:“你才小两口,你全家都小两口!”

      ……好像哪里不对。

      阮小城主身在险中不知险地哈哈大笑起来,调侃我骂人都不会骂,逻辑不通。而我看着他,觉得如此温和不敏之人实在不像会走上绝食这条不归路的暴躁小子。恋空空此时阴测测开口:“木公子,我从未见过对师伯如此不恭敬之人,你怎生动不动就踩凤先生?”

      我觉得自家“姐弟”,互相不必客气,遂答道:“我也从未见过如此不像长辈的长辈,不像师伯的师伯!”那长辈正脸色铁青地单腿独立,扶着脚背,怨愤地望着我。方才分明听得咔嚓一声,也不知道踩断了没有。

      阮小城主再次爽朗大笑:“木严兄,我觉得若是明日的文斗中有绕口令这项,派你出马,我们稳操胜券!”他的小蜜横他一眼,道:“你真是胡说八道,两国相争,怎么会有绕口令这么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如果是早晨出门之前,我还会把恋空空的屡次挑衅当成情人之间外人所不能理解的暗号,用以表达绵绵情思。但经过方才那一幕,我总觉得心里刺刺的,不舒服。是以争锋相对道:“自然,我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届时就请空空小姐上阵杀敌好了!”

      恋空空脸上光彩大放,显得立马来了兴致,带着新的含义重新审视了我一遍,含笑道:“你以为我不敢,还是不能?”

      想来,阮萌疼他的小蜜,又好客,所以只愿大家彼此相安,此刻应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故赶忙出言和解道:“开玩笑要有个限度,空空,怎么和客人吵起来?你是我阮萌的妻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去争抢打斗呢,这些事要交给有才能的公子们,懂吗?”

      听到“你是我阮萌的妻子”那句,恋姑娘便低了头,粉面含春,很有些羞愧的况味。
      “怎么大家站在这风口上聊天?”一个男声懒懒的笑。

      听到这个声音,我往景琰身后躲过去,双颊“嘭”地一声炸开了爆米花,热得不得了。那种四唇相依的暧昧感觉复又卷土重来,搅得我站立不安。还有,舌尖舔过来…痒酥酥的…我一定是疯掉了。

      凤越还魂了似的,大吼道:“好啊四十九,拐了自家美貌小徒弟,两个人偷偷去玩好玩的,逍遥快活也不带我!”

      苏一世一本正经道:“与大家走散,真是太遗憾了,如今正好一起回去。”

      阮萌点头惋惜地说:“中午在淳于宴吃的全鱼席,两位不在,甚是可惜。”

      苏一世答:“只好等过两日,小城主再单独请我们一请当做补偿了。”

      小城主爽快答:“没问题!请,一定请!”

      一行六人回车上去,两个小哥儿打着帘子,我上车的时候,一只手从里边伸出来,示意我扶着它,我却紧张得退下来,对身后犹自等着的景琰道:“小师弟,你先上去,然后扶我一下。”

      那爪子僵了僵,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景琰飞身上去,笑着朝我递出一只手,我隔袖子拉着他的手臂,借力飘上去,坐在最外边景琰的身边,只茫然望着后退的暮色,半眼也不往里去看。

      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消失之前,我们到达了阮城主的宫殿。阮城主已经摆上盛大的晚宴等着了,道是用完晚膳可以早些歇息,为明日应战做准备。我借口逛了整天,困倦不已,遂推了晚餐,直接回房。

      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我原本有择席的毛病,初下山时,离了紫薇苑的雕花大床,很难适应别的地方,于是整夜整夜地失了觉,常弄得眼眶碧青,整个人很憔悴。但多年四海为家的漂泊生涯,我若是还未养成每到一个陌生之地都能无障碍入睡的大本领,那岂非自寻死路?

      况且前两晚我都睡得不错,要择席也不会等到第三夜才开始。

      今日,今日只是太特别。

      回想起下午来,权樱实在是个勇敢的姑娘。而且多么伟大啊,她的意思,是可以接受苏……带着我一起去恒国的意思吗?

      可惜师父不接受她的美意。我更没有福气消受她的大度,也不需要。这大概也是传说中的,最难消受美人恩吧?

      我翻个身,朦朦胧胧地歇着,只等天一放亮,前去旁观传说中的文斗。隐约丁点异响,似有人进得房来,走近,掌心在我额头探了探,清凉舒适,那手停留了会儿,缓缓抽走了。因舍不得那点熨帖,我忙忙地伸出手去抱住,不准它走,仍拉回来贴在脸上,那手也并不反抗,很是柔顺。这才安了心,半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醒来,什么也没有。

      早就听城主说绝对不怕我等会起迟了,因他养着一批最优秀的专门唤人起床的侍女。两个小丫头拍得门山响,在外急吼吼喊时,我便知是她们了:“木公子,别贪睡啊,快些起床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您是鸟,您不是虫啊,大兴需要您,姜国需要您,石榴城需要您啊……”

      嗯,我是鸟,我不是虫。于是乎,大清早起,还没成功爬起身,我在床上气得先吐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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