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黄沙远上天外天》绍子衿

97、第十八章 八苦剑法（下）

　　嗞！

　　粉红色的伞凌空被纵横的刀气撕的粉碎，破碎的伞布如同一只只蝶在空中飞舞，红色的刀光从缝隙中斩向墨留香。刀光混杂着刀气，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向墨留香，伊藤雅身形伏在刀网之后，伺机而动。

　　墨留香见状微微皱眉，他衣袖扬起震飞漫天舞动的碎片，同时将手上的刀柄用力掷向刀光璀璨之处。伊藤雅莲足点地，回刀挡飞墨留香投掷来的刀柄，旋身挥刀，将墨留香半个身子都罩在刀气之下。

　　墨留香面不改色，衣袖中劲气鼓荡，扬手挥袖之间发出磅礴的劲道，将伊藤雅袭来的刀气撞得四散。他一招化解伊藤雅的攻势，倒也不忙着追击，只是不急不缓双指一并，遥遥点向伊藤雅。

　　伊藤雅正在变招，突然发觉一道凌厉的剑风从墨留香指间涌吅出，她空中侧翻，被这道剑风划落了几丝头发。伊藤雅娇笑一声：“用万花谷的指法施展藏剑山庄的剑招，气剑两驭，看来在纯阳之上，你不单谈情说爱，还把道士们运气的法子没少琢磨啊。”

　　墨留香闻声微微一惊，伊藤雅能在一招之间看破自己武功的玄机，这份敏锐的洞察力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他当年在纯阳之上曾和萧雪卿切磋武学，隐隐就萌生出将天下融为一炉的心思。待到血染白帝城之后，墨留香隐入万花谷，在钻研万花武学之时发觉万花谷和纯阳宫在运气之法上多有相同之处。他悟性本来就高，几经尝试终于将三派武学混揉在一处，施展出这套气剑来。这套剑法本就是用纯阳运气的法子为轴，调用真气接着万花指法施展出藏剑的剑法，化有形之剑为无形之剑不但省去了携带武器的麻烦，更能够隐蔽出手伤敌于无形之中。

　　墨留香行吅事素来机密，不携带武器也就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同时他精于谋算，惯用诱敌之计，这路气剑虽然未必有多么高深的地方，但却深合他的心意。他对自己创出的这套武学颇为自负，被伊藤雅叫破之后非但不恼，反而生出几分敬佩之意：“多年不见，你的见识越发骇人了。”

　　伊藤雅闪避过墨留香击的几道气剑，猛然一跃，突进到墨留香侧后方，迅速挥刀斩下：“只是这种程度的武功远不能伤我，你再如此散漫，只怕要死在我手中了。”

　　墨留香虽然以指为剑，但终究不敢以血肉之躯硬碰伊藤雅的利刃，只好退开一步暂避其锋：“你的实力若仅如此，也不配我用八苦剑。”

　　伊藤雅笑了笑，手上的刀猛然加速，将墨留香的袖子切出一道小小的裂口：“只怕我认真起来，你就没机会用八苦剑了呢。”

　　墨留香退避的速度远远慢于伊藤雅追击的速度，也就不再退让，他身形站定猛地旋转起来，扬手挥袖宛如舞蹈，身周的劲气鼓荡着向四周漫射。

　　伊藤雅自知无法毫发无伤的穿过这些密集又毫无规律的劲气，只好稍稍止步，找寻到一处气机较弱的点挥刀劈斩：“啧啧，七秀坊的武学你竟然也有涉猎？”

　　七秀坊的武学走阴柔路线，在美轮美奂的舞步之中暗藏杀机，墨留香这旋身挥袖的法子看上去杂乱无章，实则摘取了七秀武学的精髓。只是七秀坊心法独特，又不喜男弟子，所以墨留香虽然有意专研，但也不过学了个形似。他见伊藤雅看穿自己的招式，让过她迅疾的劈斩，双手变指为掌连环拍出，雄浑的掌风径直袭向伊藤雅。

　　伊藤雅咯咯娇笑，借着掌风上下飞舞仿佛在戏弄墨留香一般：“叶公子的武动倒不如感情专一，如此驳杂，竟然连叫花子的套路都拿出来了。”她口中说的轻巧，心中却是十分骇然－－寻常武者将一门武功练到极致就不容易，若有奇遇再修习其他武学也并非不可，但想要将几门武学揉在一处，却是艰难无比。就算是藏边密宗的武学奇才智慧王，也只是融会贯通各大门派武学，化用在自己的武功套路之中。

　　普天之下还没有一个像墨留香这样，将各门各派武学融为一炉信手拈来的，随随便便杂糅在一处的胡闹之人！

　　胡闹归胡闹，伊藤雅此时还真的拿墨留香没有办法。虽然她攻的得心应手，看似占尽上风，但墨留香守的也是滴水不漏，让她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伊藤雅原本以为以自己对中原武学的了解，可以抓吅住墨留香的破绽逼他先行施展出八苦剑法，好让自己占据主动。按说自己身为一刀流中的翘楚，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胜过墨留香并非难事，却不料墨留香巧用各门各派的武功和自己周旋。虽然自己洞察出这一家门派武功的破绽，墨留香转头又变招其他门派的武功来弥补，几个回合战下来，就如同她孤身一人在和各大门派的高手进行车轮战一般。

　　虽然伊藤雅看墨留香浑身都是破绽，但墨留香见招拆招让她有力也使不出来。她洞察力虽然敏锐非常，但也十分耗费精力，并不适合持久作战。两人你来我往相互试探进攻，伊藤雅久攻不下，未免有些心急。墨留香又精于算计，招架之际还暗藏层出不穷的诱敌之策，趁伊藤雅大意之时借机反击，让她好一阵手忙脚乱。

　　伊藤雅暗叫不妙，这么消耗下去本来就对自己不利，而论及智谋心机更是远非墨留香的敌手。她之所以如此辛苦的布局，先是情吅欲二姬，接着五蕴幻灭，到后来还不断出言讥讽，就是为了扰乱墨留香的心境。可是打了这么半天，墨留香的心似乎也静了下来，招式间蕴藏谋划，将两人的交手渐渐揽入他的节奏。

　　伊藤雅虽然不甘，但也只好打足精神，打算率先使出杀招速战速决。她正要施展自己成名绝技“百花错杀”，耳边却传来墨留香一声淡淡的吟诵：“怨憎会……”

　　伊藤雅暗叫不好，她之前和墨留香交手，渐渐生出惯性思维，总觉得他下招防守下下招还是防守。纵然有心留神他的八苦剑法，但也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墨留香会在自己的杀招之后才会施展。墨留香本就是耍弄心机的高手，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将自己印入瓮中再猛然出手－－此时虽想躲开，却为时已晚。

　　她无力招架躲闪，只好任由凌冽的剑意透体而入。和刚才“爱别离”无孔不入的柔不同，这次的剑意宛如锋芒一般，刺入自己的四肢五骸。这剑意混杂着剑气，劲道古怪诡异，入体之后仿佛带着愤怒和仇恨一般到处冲撞炸开，但却没有破坏自己的肌骨，反是如附骨之疽般将痛楚渗入经脉。

　　伊藤雅痛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跌落在尘土之中。情吅欲二姬惊得花容失色，不顾自己的伤势正要上前搀扶，却被墨留香转过来的横眉冷眼吓得一动也不能动。伊藤雅挣扎着想起身，但浑身剧痛无比，一点力气也聚不起来。

　　墨留香面无表情的拾起伊藤雅掉落在地上的绯红色长刀，他端详了片刻，握着刀缓步踱向伊藤雅：“如你所愿。”

　　伊藤雅看着渐渐靠近的墨留香，由于刚刚被“怨憎会”所伤，身体一时无法行动，但她却毫无惧色，只是笑盈盈的仰视着那抹熟悉的绯红：“只可惜没有见到八苦剑的全貌。”

　　墨留香换换抬起手上的刀，直指伊藤雅：“不必遗憾，连我也尚未得见八苦剑的全貌。”

　　伊藤雅心头一动，不禁脱口而出：“原来你并没有完全掌握八苦剑法！”她念头百转，终于想明白了八苦剑的奥秘：墨留香的八苦剑法并未纯吅熟，只怕并没有完全掌握。此外，墨留香施展八苦剑之后，总是会暂缓一阵才会再次施展，说明八苦剑施展起来对自身的损耗应该也不小，说不定还有反噬之力，所以墨留香也不敢连续使用。这么说来，适才墨留香一味防守，未必是迫使自己先亮出底牌，也有可能是在调息自己，为下一击八苦剑蓄力……伊藤雅心中苦笑一下，面上却依然满是笑容：“不过，我也没有印证的机会了。”

　　墨留香看看伊藤雅，又看着手上的刀，轻轻的摇摇头。突然间，墨留香毫无征兆的扬手疾刺，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光华，速度较之之前伊藤雅的快斩也不遑多让。

　　伊藤雅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但半晌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脸颊隐隐感觉到一丝冰凉的寒气。她睁眼看去，只看到那熟悉的绯红色刀刃，静悄悄的插在自己脸颊左侧的土地上。伊藤雅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墨留香，接着唇角划过一丝冷笑：“怎么……叶公子喜欢猫玩耗子的把戏？”

　　墨留香一袭黑色大麾在风中猎猎作响，兜帽被风吹起扣在头上，使得整个表情隐在黑暗之中。他默默盯着伊藤雅的身后，声音不辨喜怒：“我可没有那么无聊。”

　　伊藤雅微微错愕，突然一阵悦耳的铃吅声传来，她闻声望去，一个白衣倩影就那么静悄悄的立在自己身后。白纱若云，翩然如梦，让人几乎错以为这是仙子踏着月光步入凡尘。白衣女子纤细的手指按在剑柄之上，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唯有斗笠上垂下的流苏随风摇摆。流苏尾端挂着几枚精致的铃铛，伴随着微风发出悦耳的声响。

　　墨留香虽将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之中看不到表情，但他心中却是念头百转－－这个女子无声无息出现在庭院之中，直到她出剑阻止自己对伊藤雅出手，这才显露行迹。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如次强敌伏在左近，实在是大意了！他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只觉得那娇弱的身姿之下掩盖着深不可测的实力，心头没由来的有些忌惮。

　　白衣女子手握剑柄，隔着伊藤雅，一言不发和墨留香对峙。

　　墨留香念头转的极快，虽说他此时出手杀掉伊藤雅也并非不可能，但这白衣女子必然会给自己增添无尽的麻烦－－即使得手自己多半也会被白衣女子重创，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惨胜之局。

　　情姬、欲姬，伊藤雅，再加上这个白衣女子。也不知道一刀流来了有多少高手，到底有着怎样的图谋……变数如此之多，孤注一掷的战斗实在不智。若是留着伊藤雅不杀，白衣女子顾忌自己必然会留下照顾保护，这样无形之中就牵制了对方一个重要战力，对己方大有益处。墨留香思忖到此，当下做出决定，他再不看伊藤雅一眼，自顾自的转身向庭院外踱步。

　　白衣女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伊藤雅，然后对着站在远处的情吅欲二姬招招手。这白衣女子似乎有种奇妙的力量，温柔中让人涌吅出无尽的安心。情姬欲姬等人只觉得身上一暖，一时也不再惧怕墨留香所散发出的恐怖压力，慌忙赶到伊藤雅身边照顾起来。

　　墨留香见状若有所思，心中更加忌惮，他正要拔步向院子外走去，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剑鸣。他猛跺一脚踏在地上，驻足之时身周真气涌动，震得身后的女子衣带飞舞。他的兜帽被身周涌吅出的真气掀开，一头白发在风中散开，宛如魔君降世。

　　白衣女子刚刚出剑袭吅击，却提前发出剑鸣示警，虽是女子之身，但这样光明正大的风度已然有了宗师风度。

　　墨留香见白衣女子如此，敬佩之余更多了几分提防。他缓缓转过头来，神情冷峻：“姑娘不依不饶，是逼在下将你一同肃吅清么？”

　　伊藤雅察觉到墨留香言辞之中的杀意，心头猛地一跳。她自然希望能羁留住墨留香套出天外天的情报，如若不然，就是将他除掉也好。只是，伊藤雅虽然对白衣女子的武功颇有信心，但八苦剑太过邪门，就算是白衣女子剑法精湛，也未必能稳操胜券。何况，自己被墨留香所伤，无力再战。以墨留香的心机，真打起来必然不会忘记利用自己来大做文章。只要墨留香时不时以自己为攻击目标，白衣女子顾忌自己的安危无法全力对抗，白衣女子一旦畏首畏尾，此消彼长多半会掉入墨留香的谋划之中，到时候胜败如何还真的不好说。

　　墨留香看白衣女子无动于衷，侧目斜看发现伊藤雅还在思索，不免心头有些焦急。他心中烦躁，忍不住声音陡然一寒：“罢了。”他这句话里满是杀伐之气，让在场众人无不觉得如芒在背，一时间无不警惕以防墨留香暴起出手。

　　伊藤雅心头不安的一跳，咬了咬牙看了看白衣女子：“千樱……让他走吧。”

　　白衣女子似是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把手指抵唇边。墨留香见状如遭雷齑，心头猛然跳动了起来－－这个动作和当日萧雪卿的习惯是何其的相似，那种自然而然的举动，比情吅欲二姬刻意的模仿更加刺入他的内心。此时他心中突然一迷，萧雪卿的一颦一笑和当日的点点滴滴像是走马灯一般灌入自己的脑海。

　　墨留香心中暗叫不好，明白是之前五蕴幻灭残留在识海之中的余力未散，借着刚刚自己内心一时失防重新发作。他想要克制，但刚刚施展八苦剑耗掉不少精神，此时竟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他脚下一软，突然绊了个趔趄。白衣女子察觉到墨留香状态不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果断拔剑出鞘，踏着轻灵的步法一剑点向墨留香周吅身要穴。墨留香头痛欲裂，突然间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子从自己脑海中闪过，她托着腮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身边红泥小炉上乌黑的药罐正在沸腾。墨留香灵台猛地一清，抬指迎着白衣女子的剑锋悍然发出一道气剑－－

　　求不得！

　　墨留香和白衣女子身形交错，白衣女子落在伊藤雅的身边，而墨留香则将身形稳在院子靠近门口的方向。他低头看看手指，指间被剑锋割出浅浅的一道伤痕，渗出丝丝鲜红。墨留香盯着伤口心中有些怅然，想起刚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女子－－没想到时过境迁，来帮助自己的并非萧雪卿，居然依旧是“她”……

　　墨留香的背后，半抹白色面纱从空中缓缓飘下。刚才墨留香情急之下使出了八苦剑法后四苦中的第三式“求不得”，用指尖钳住剑锋反击白衣女子，终究切下了半幅面纱。他缓缓转身，正好白衣女子也缓缓转过脸来。

　　墨留香看到白衣女子的脸，神色大变，不禁脱口而出：“你……是谁？”

　　白衣女子身子微微一抖，樱吅唇轻启，柔声回答：“千樱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