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黄沙远上天外天》绍子衿

53、第二章 千头万绪（上）

　　马车不急不缓的驶在洛阳的街道上，车厢被厚厚的布帘笼罩的严严实实。现在已是初秋的时节，纵然密不透风也不觉得燥热，不过马车里坐在的姜听雨看看车厢里沉默不语的两人，诡异的气氛还是让细细的汗珠从额头发髻间缓缓沁出。

　　自在荒漠之上找到重伤濒死的旷修，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旷修所受之伤极重，原本已经药石无灵，但所幸苏晓澈因为过往经历对这种伤势独有研究，加上苗疆医蛊之术玄妙非凡，倾尽全力的救治之下，硬是把旷修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饶是如此，旷修依旧半昏迷了七八天之久，等旷修醒来已是到了长安城外。

　　到了大唐腹地，苏晓澈无论是服饰还是那头异种金蟾都太过引人注目，于是便卸去身上的苗疆的装束，换上寻常汉人家女子的打扮，又重金向隐元会雇下一辆马车，马车宽大舒适。一行人连同金蟾坐在车中。

　　从塞外一路走来，从传言中知道，旷修的部下尽数被坑杀于荒漠之中，无一人有幸逃生。苏晓澈心思缜密，唯恐旷修身份泄露，在他虚弱之时造人灭口。故而绕过长安，沿着官道继续赶路，没多久就到了华山脚下。

　　路过华山，听闻江湖传言说天罗之主荆白依和皇甫梓玥一双情侣殉情于华山谷底。苏晓澈和这两人本就是旧识，闻言不禁要去凭吊一番。但姜听雨被逐下华山，立誓要扬名天下再重回纯阳向恩师卓凤鸣致歉。如今一事无成的归来，虽然师门近在咫尺，却生出羞怯忐忑之意，怎么也不肯上山。苏晓澈虽然和纯阳有旧，但她恶人的名声让纯阳上上下下畏若蛇蝎，如果贸然相见必然又生出很多事端。

　　苏晓澈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过倒不能不考虑姜听雨的心情和旷修的伤势。于是停车山脚下，独自夜登华山。苏晓澈并没有去衣冠冢祭奠，而是来到纯阳山谷之中吹笛缅怀，想到当初和皇甫梓玥的情分，不免垂泪叹息一番。

　　将走之时，苏晓澈猛然想到皇甫梓玥随身带着自己培育的蛊虫，若真是坠崖而亡，蛊虫应该并没有伤损。但自己在山谷之中吹了几个时辰的笛子，蛊虫却没有一点反应。这么看来，皇甫梓玥并没到在山谷出现过……莫不是这二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借跳崖而隐遁江湖？苏晓澈念头转过，想到以荆白依的武功和皇甫梓玥的机智未尝没有可能，不禁惊喜莫名，暗自为两人祝福。

　　离开华山之时，姜听雨腰上的枪伤已经好彻底了，只留下一处淡淡的疤痕。但旷修伤势却比想象的还要复杂，性命虽然无虞但元气大伤，只怕调养恢复起来还要费上好多功夫。苏晓澈明白医蛊虽然救治之能天下无双，但要固本培元还是要辅以药物。旷修伤势之重，多半要用各种奇珍药品滋补，寻常地方根本凑不齐这么多品种。既然不便进入帝都，那么最近的就是洛阳了，况且洛阳还是天策大营的驻地，纵然大意暴露了行踪，想必天策营的眼皮下也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对旷修不利。

　　旷修一路上除了道谢和偶尔应答几声，一直不言不语。姜听雨和苏晓澈都当他是身体虚弱，加上全军覆没又郁郁寡欢，少不得开解几句。反倒是姜听雨心结解开，一路上和苏晓澈谈笑风生，其乐融融。昨日到了洛阳，旷修也精神了几分，居然破天荒的开口推荐起旅馆和饭店起来。

　　旷修内功底子很好，虽然还没有药物调养，仅仅靠着呼吸吐纳已经渐渐恢复起来。苏晓澈和姜听雨去药房抓药，回来却发觉旷修不见了，旅店中到处询问也没人知道旷修的行踪，惊的两人几疑旷修是否已经遭遇不测。焦急之时，才发觉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寥寥几笔“后街铁谢老店，午后回房。”

　　苏晓澈看到字条气不打往一处来，招呼了车夫带着姜听雨来旷修所说的老店找他。旷修倒是不愠不火的上了马车，完全没有做错事情的不安。苏晓澈虽然一肚子气，但是念及旷修的身体状况，倒也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姜听雨在一边战战兢兢，想开口打破着尴尬的安静，又怕一言不慎引火上身，被苏晓澈变着法修理一顿。姜听雨看看面色不善的苏晓澈，又看看没有表情的旷修，擦擦头上的汗珠，一咬牙，开口说：“旷将军……”

　　“对不起。”旷修淡然开口，把姜听雨酝酿了半天的说辞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苏晓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弄愣神了，原本的怒气倒不知要怎么发作，她看看旷修，然后好半天才嘟哝了一句：“你也知道。”

　　“是在下不好，后街铁谢羊汤老店是人间美味，我一时贪嘴居然忘了招呼两位一起去品尝，实在是罪过。”

　　姜听雨噎了一下，本来拟定是说旷修不辞而别让他们担心，结果旷修反而是以为没叫他们一起去吃东西才引得他们如此郁闷。这么一说，倒不是旷修做事不妥当，反而衬得自己和苏晓澈有点小心眼。姜听雨瞪了旷修一眼，这家伙虽然惜字如金，但一开口就连削带打把问题撇清的干干净净，还是挺有心眼的啊。

　　苏晓澈听了冷笑一声：“哦，你一句话不说人就没影了，还以为你让人偷偷宰了埋在什么阴沟里呢。”

　　旷修笑了笑，用手拍拍呆呆趴在车厢里的金蟾：“我不是留了字条么。”

　　苏晓澈愤愤的看着旷修说：“留个字条就行了？万一看不到怎么办？一张字条就那么容易找到你啊！你不能和店家打声招呼啊！”

　　“桌上用茶壶压着字条一角，这样还不容易看到么？”旷修皱皱眉头，然后疑惑的看看苏晓澈：“你们不是已经找到我了么。”

　　“……”苏晓澈气结，但却也辩驳不出什么。本来旷修的留言纸条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自己略带紧张反而忽视掉了，纸条上写的位置又很清楚，说实话这么一想还真怪不到旷修头上。苏晓澈哼了一声，冷不丁的问：“羊肉好吃么？”

　　旷修点点头：“老店风味，别具一格，到了洛阳总会惦记着。”

　　“作死！”苏晓澈诡异的一笑，气呼呼的说：“明明知道我徒弟是蠢羊宫的，你还敢去吃羊肉！”

　　旷修怔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看姜听雨。后者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看着苏晓澈：“毒姐，旷将军也是无心的……”

　　苏晓澈恶狠狠的看着姜听雨：“小咩！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徒弟，居然帮着外人！”然后转过头看着笑而不语的旷修，本来还想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是自己倒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我和小咩还没吃饭呢，除了羊肉汤还有什么好吃的？”

　　“西街鲤鱼烩面特色可口，不妨尝尝。”旷修不假思索的说，然后略一沉吟：“黄河鲤鱼这个时节也差不多是正肥的时候，洛阳城出去往孟津方向有很多酒家，那里靠近河水，能尝到最新鲜的。”

　　苏晓澈点点头，笑眯眯的说：“那我们先回旅店把药煎服了，完了出城转转。”

　　“不必。”旷修摇摇头：“药物调养不急于一时，倒是人的五脏庙一刻也耽误不得，先出城透透气，饭后再回来吃药也不迟。”

　　苏晓澈性子直来直往，一来旷修伤势确实不急于一时，二来也懒得和旷修客套，索性吩咐了车夫一声，往城外去了。

　　姜听雨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喧闹的街市，然后放下帘子对苏晓澈说：“毒姐，这洛阳城这么繁华，我们要不要留下什么讯号，不然……”

　　“不必，放心吧。”苏晓澈笑了笑，带着一种自豪的笑意：“他自有法子找到我们，要没有几下子，为师才不会看上他呢。”苏晓澈言罢，低头掐指思索着：“说起来，他也应该快赶上我们了吧。”

　　苏晓澈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了起来，自从华山发觉荆白依和皇甫梓玥可能没死，她就一直在猜测这二人纠结前往何方。既然荆白依失手，中原一带必然不能容身。大漠和苗疆虽然远离中原势力，但一来水土不服异族相斥，二来边境情形危若累卵，想必荆白依绝不会带着皇甫梓玥赴此蛮荒险地。这么想来，两人十之八九当是往江南去了。江南的藏剑山庄和七秀坊雄踞一方，虽然无向中原扩张之心，但声名之盛绝不在少林纯阳之下。

　　藏剑山庄善于铸造神兵利器，天下精良兵刃几乎尽是出自西湖叶家，加上叶家这一代五位公子均属人中龙凤，无论是声名还是实力，都无一人敢小觑藏剑山庄。就连朝廷都对叶家颇为器重，赐藏剑弟子可以身着除了帝王明黄之外的黄色袍服，以示皇家恩宠。至于七秀坊，本就是皇甫梓玥的师门所在，七秀弟子虽全是女流，但自公孙大娘公孙二娘创立至今，从来无人敢轻易欺辱。七秀武学走纯阴一脉，看上去翩然若舞，但步步都是杀招。加上如今七秀坊主长袖善舞，达官名士无不与七秀交好，就连如今天策府统帅李承恩也时常逗留七秀。若是荆白依和皇甫梓玥逃往江南，倒真没有多少人敢大张旗鼓的前去搜捕。

　　苏晓澈叹息一声，想起当年自己行事一时意气惹下了天大的麻烦，还是靠着荆白依和皇甫梓玥从中斡旋才化险为夷。但因为此事，那二人也担当了不小的责任。苏晓澈平生大胆敢为，最重恩怨，既然猜测两人可能落难躲避在江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只不过……苏晓澈看了一眼闷声不响的旷修，无奈的摇摇头。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旷修是自己一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现在他如此虚弱怎么也不好弃之不管。如果说结伴同行赶赴江南，如果路上遇到对头，自己的医蛊之术只有救人和牵制之能，而姜听雨剑法虽然有些造诣但还太过稚嫩，只怕一不留神就把旷修赔进去了。好在自己已经飞鹰传书给那个人，如果那个人能赶过来，凭他的武功应该足以护卫自己一行赶往江南。

　　苏晓澈在心底幽幽的叹气，玥儿，对不起啊，我一定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