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黄沙远上天外天》绍子衿

114、第二十七章 决战府衙（上）

　　长安城中，慕忆花和李泌曾有一面之缘。

　　墨留香让他去找李泌之时，他原本没有把那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放在眼里，但当他看到李泌第一眼时，心中就有种被那清澈眼神看穿的心悸。

　　那时候慕忆花吅心头响起一个警报，这个少年，搞不好比墨留香还难对付！

　　“慕将军喜欢读史吗？”李泌看着面前一身劲装的慕忆花。

　　“在下一介武夫，只知道厮杀，并不通文史。”慕忆花小心翼翼的回答，他发觉李泌和墨留香那种看穿一切的霸道不同，相对更像是一种柔和的渗透。但这样的温和的渗透，却比墨留香的心战更容易攻破别人心防：“在下不过是待罪之人，早不是什么将军。”

　　“我称你将军，并非看在军阶职务，而是你那颗为将之心。所谓称呼、背景，不过是人保护自己的手段，就像……”李泌浅嘬一口面前的香茗：“慕将军自称出身安西都护府，实则来自玄甲苍云一般。”

　　原来是这件事？看来高仙芝果然小肚鸡肠，竟然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东宫……不过，这样也好。慕忆花眉头一挑，淡淡一笑：“既然公子已经知道，在下也不敢隐瞒。在下确实出身玄甲苍云，苍云军当日被奸人陷害，被定为叛军……苍云蒙吅冤，令在下报国无门，只好出此下策，隐瞒身份加入安息都护……”

　　“哦？原来是这样。”李泌看慕忆花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话题转会之前最初的问题：“慕将军可知道我为何要问你是否喜欢读史？”

　　“在下不知。”

　　“因为墨先生喜欢。”李泌背过身，看着书房满架子的书：“太宗皇帝曾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但墨先生似乎更喜欢在这兴替之中寻找有价值的东西。”

　　“在下愚昧，不知公子所言何意，还请公子明示。”

　　“苍云军之事，距今也不过四五年。那时候安禄山依附杨家深得圣上信任，杨相为了制衡李相，自然大力扶持安禄山。范阳节度使，何等重要的地位，却在这样的党争之中，白白的扔给了暗藏祸心的番将。”李泌轻声嗟叹，看了看慕忆花：“苍云军拱卫边疆，薛直将军不但是名将之后，更是绥州刺史，对安禄山来说，真如在喉之鲠。当日，安禄山暴起偷袭，苍云军哪里想到会被支援来的友军袭吅击？腹背受敌之下，令薛直将军战死沙场，苍云上下更是只有三百多人逃生。然而不等苍云伸吅冤，却一道圣旨下来将苍云定为叛军，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扑灭了苍云一腔热忱。排除异己的权相、野心勃勃的边将，这两者联手，不但坑苦了苍云冤吅魂，更是把当今圣上都蒙在鼓中。”

　　慕忆花叹息一声，淡淡的说：“有公子这样的国士仗义执言，真是苍云之幸。”

　　“哦？慕将军竟然说的如此客气，我还以为你会说圣上昏吅庸呢。”

　　慕忆花双膝跪倒，伏吅在地上：“公子言重！在下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若是在下有何处做错，请公子发落，欺君之罪，在下可担当不起！”

　　“慕将军这是做什么？”李泌有些诧异的看着慕忆花：“在下只是一介客卿，何必如此惶恐？难道将军以为我是来构吅陷你吗？”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墨先生让你来见我，可不是让我看将军演戏的，地上凉，将军还是起来吧。”

　　慕忆花吅心头一震，墨留香究竟发现了什么，做了什么样的安排？听李泌的意思，看来今天这一关，是不能用躲的了。

　　“将军出自玄甲苍云之事，高仙芝高将军可是一清二楚。”

　　慕忆花站起身来，小心回吅复：“高将军是在下主帅，自然对在下知根知底。”

　　“这就奇怪了，之前我曾和墨先生聊起高将军，说他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在儒雅方正之中又有着求险之心，实为天下良将。只可惜……”李泌看着慕忆花，继续往下说：“墨先生对高将军还有八个字的评价，慕将军在安西军中多年，可否猜得到？”

　　“高将军为军中长官，在下不敢议论。”

　　“因懦狭隘，因贪多疑。”李泌目光扫过慕忆花，面上挂着笑容：“这种话也只有墨先生敢说，我可是万万不敢，就算是慕将军，也只是敢在心头暗暗叫好而已啊。”

　　“在下不敢！”

　　“将军不必在意，人无完人，若不是因为高将军如此弱点，你又怎么会来到东宫呢？”李泌翻开面前的书卷，边看边说：“只是我却不明白，以高将军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怎么会收留一个背负叛军之名的部下？”

　　慕忆花吅心里一颤，这小子，果然不是寻常之人！

　　“不但如此，将军对苍云情义颇深，至今仍然一身玄甲从不避嫌。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苍云军危急之时离开苍云呢？”李泌翻看着面前的书卷，头也不抬： “诸多疑点汇在一起，如要解释的通，只怕就要从过往历吅史中来找答吅案了吧。”

　　李泌合上吅书卷，看着慕忆花：“天宝四年，正是安禄山任职范阳节度使，组建狼牙军之时。苍云军出函保荐将军参加安西军，也是在这一年。苍云覆吅灭，含吅冤待雪，还是这一年。以高仙芝将军的性子，自然不会在苍云军覆吅灭之后还冒险接纳慕将军，所以将军离开苍云之时，苍云尚不曾罹难。将军自然没有未卜先知之能，若是真的知道苍云有难，只怕将军无论怎样，也不会离开雁门关……所以将军加入安息都护，并不是什么报国无门，而是，早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慕忆花吅心中巨震，这墨留香，还有李泌，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分析出了这么多！

　　“若是我没有猜错，将军之前去安西军并非什么国事。这个自然，雁门关拱卫边陲，哪里能比雁门关有更多的报国机会？将军一心投奔安西军，大概是想借助安西军的势力帮自己处理些私事吧。之所以是私事，所以才是独身前往，并没有带偏将部下随行……以将军这样的武功和心机，当时若说不是将军，只能是苍云军没有识人之能了。”

　　慕忆花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情：“公子说的是。”

　　“高仙芝将军固然是忠贞名将，但是他的心胸狭隘也是让人想象的到后来发生了什么。苍云军的变化，既然影响到了慕将军的地位，想必是从座上宾变成让人敬而远之。高将军既然收留了你，也不好将你赶出去，但你的话自然是没人再听了。你这般聪明，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但苍云已经覆吅灭，你就是离开安西军回去也于事无补。何况，你这件私事对你颇为重要，让你难以放弃安西军的便利。”李泌轻轻的摇摇头，无奈的站起来，缓缓向慕忆花走去：“慕将军素来知道何为忍辱负重，当下放低姿态，向高仙芝求情。这样一来，高仙芝就以为将军走投无路，自然以恩吅人自居，好让将军为自己卖命。但是将军手段实在太高，才学武功都是当吅世翘楚，短短三年，竟然以无名无份之身在安西军树立了极高的威望。”

　　“在下热衷功名，让公子见笑了。”

　　“你不是为了功名，若是你在意功名，只怕早就篡了高仙芝的帅位。你出身军旅深知兵权之后的责任，但是你并不打算担任这样的责任，因为你的私事。你公私分明，本来就是打算用功劳换取安西军的力量，并不打算担任安西军中的一官半职。”李泌走到慕忆花面前，弯下腰，拉起慕忆花的手臂，想把他搀扶起来：“将军这样的想法，却不被高仙芝认可，他一心觉得你是威胁……才引发了后面的事端。不过若非如此，我也无缘结识将军了。”

　　慕忆花站起身来，摇摇头：“得蒙公子错爱，在下必然肝脑涂地，誓死效忠！”他口吅中虽然说得真诚，心里却是轻蔑——这少年不知从墨留香那里知道了些什么，居然推测出了过往的一切，但无论怎样，无非是和墨留香一唱一和，想让自己效命而已。

　　这样的虚伪，果然不愧是皇家走吅狗！

　　“誓死效忠？将军才不会……”李泌轻轻的摇摇头：“之前墨先生跟我说，慕将军桀骜难驯，身心都系在苍云军上。小恩小惠，那里打得动慕将军。除非我们帮助将军找到你的妹妹，或许将军才会稍稍心动吧……”

　　“你！”慕忆花终于色变，再不掩饰自己，一扫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眸子中迸发出瘆人的精光。他面上扬起一丝古怪的笑容，露吅出惫懒的神色：“果然厉害，居然已经查到了这种地步，怎么……是打算威胁我吗？”

　　“不，墨先生让我来和将军聊这件事，正是为了让将军不要心生顾忌。”李泌面色如常，似是丝毫感受不到慕忆花的杀气：“在下不通武功，将军和我近在咫尺，别说身边没有护卫，就是有护卫……只怕也保不住我吧。”

　　慕忆花一言不发，陷入沉思。他自然知道李泌对于墨留香意味着什么，对于东宫又以为着什么，这样的冒险，真的足以显明他们的诚意。

　　“今日和将军说这些，不是在威胁什么。而是向将军展示，想告诉你，我们的力量，一定胜过高仙芝的安西军。”李泌说到这无奈的一笑，面上也有一丝疑惑之色：“而且墨先生竟然有吅意让你亲手掌控这样的力量。”

　　“什么？”慕忆花只觉得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完完全全在自己意料之外。

　　“我也不知墨先生是什么打算，但是我明白……这是墨先生对你的诚意，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笔交易。”李泌看着慕忆花，认真的说：“用这样强大的势力，换取你的效命。他不要你的忠诚，这只是一次可取所需的交易……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慕忆花从尸体上抽吅出陌刀，神情中露吅出一丝笑容。虽然嘴上没说，但这三个月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说明自己的选择了吧。

　　墨留香……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

　　慕忆花抬手用盾格挡住一刀流劈斩过来的刀，手上的陌刀横扫，逼退几个来袭的一刀流弟吅子。他扭头看了看院内的苏晓澈，皱皱眉，自言自语的说：“还没好吗？”

　　之前几人鏖战一番，本以为该尘埃落定，但一刀流总还要给人找点麻烦。慕忆花从来不怕打架，只是这场架打的如此束手束脚，着实让人不太舒服。轻尘和静空各自带伤，加上刚刚一战多有损耗，此时能够自保，还能顺手护卫下昏迷之中的马暮溪以及两个医者，已经算是不错了。骆子逾的武学原本就重守轻攻，持久作战可以让敌人束手，但却缺乏一击必杀的气势和能力。加上骆子逾害怕轻尘等人再度遭袭，徒生变故，所以纵马来回支援，原本就不凌厉的攻击进一步被稀释，使得他稍显被动。当然，以骆子逾谨慎的个性，这么来回奔走，是否还留有监吅视轻尘等人之意，可就说不准了。

　　原本那个阿鲁算是一个不错的战力，但却被尾火虎引走了。本来阿鲁就是唐翊尘对付给墨留香照看之人，按着墨留香的计划，对她诸多照顾也是应当。只是尾火虎为了阿鲁的安全把她带离险地，这么一来，己方凭空少了两大战力，只能让剩下的人头疼了。慕忆花原本向墨留香夸下海口，本来就是算上了自己和骆子逾，而且坚信尾火虎能够让阿鲁反水加入自己一方。可是到现在，原本计算好的四人联手，现在只剩一个半！

　　这个事儿，等以后有机会，可要好好和尾火虎说道说道！

　　慕忆花在沙场上身经百战，招式虽然简单，但是无不凌厉。加上他配合上手上的盾牌，攻防一体，让对手只觉得极难应付。但这刀盾虽然无懈可击，但这样沉重的兵器施展起来却颇耗体力，时间久了难免会有力竭疲乏之感。自己既不能贸然出击，防止被调虎离山，更是要防着一刀流吅出其不意在府衙纵火。虽然他丝毫不惧，但顾首顾尾，导致这一架却是打的实在憋屈的紧。

　　苏晓澈和柳一枚躲避在院中相对安全的地方，正在联手救治小溪。这两人的医术都精湛到让人瞠目结舌，若是万花谷的岐黄和五仙教的医蛊联袂都救治不了这个马暮溪，那这个丫头当真就是老天定了她的死罪……倒时候无论是活着的轻尘还是死掉的马晨溪，都只能认命了吧。不过这两个医者折腾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看来棘手的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根据天罗的情报和之前两个医者的零星片语，自己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个丫头本身毫无武功，心里也知道兄长为自己而死，而且十之八吅九还倾心在轻尘身上……但是在一次去灵隐寺的时候，不知怎么遇到了什么事，导致被人下蛊，由被幻术诱导了心智变成这个案子中关键的一环。但下蛊惑心之人并没有想到，这丫头原本就是有脑疾，对这类惑心的蛊术根本毫无抵吅抗力。结果施术者弄巧成拙，并没有抹去马暮溪的记忆，反而导致她自认为自己是马晨溪，以兄长的名义与人为敌。

　　但是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实际怎样，等此间事了再好好向墨留香问问，以墨留香之能，必然能够复原这个事情的真吅相吧。还有什么尸毒、蛊虫……看来一刀流和天一教也勾勾搭搭弄些什么勾当，实在让人在意的很。

　　慕忆花叹息一声，或许是自己最近在墨留香手下太过顺利，竟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骄傲大意来。之前随随便便作下的承诺，如今看来是有些托大了。他原本猜测自己处理掉府衙附近的火油火吅药甚至火折子，就足以让一刀流纵火的计划毁于一旦。即使一刀流不放弃，那也要去城外才能取火。洛阳是天策的势力范围，墨留香又怎么会漏算这点？想必早在城外设下伏兵之类的安排了。所以，墨留香离开之时虽然有提醒之意，但自己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意图纵火的一刀流弟吅子出现之时，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