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黄沙远上天外天》绍子衿

112、第二十六章 四秘绝技（上）

　　曦和一向不敢小看万花的医者，虽然她平时里经常和柳一枚厮混胡闹，但是心底却是对他颇为敬重的。万花谷中，有的是风吅流墨客，或是奇人异士，无论文还是武，都有着深藏不露的高人。

　　之前在华山之上，曦和曾为了保护李泌和天罗的刺客交手，以至于力竭昏迷。等她醒来之后，才知道是太子府上的医者“墨先生”为自己诊治。曦和也曾因为此事奚落过柳一枚，说明明他就是医生却要靠别人救自己。后来她被李泌所邀，到东宫做客，曾和墨留香有过一面之缘。

　　她看到墨留香之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

　　冷。

　　墨留香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和柳一枚站在另一个极端的存在。柳一枚温和又热心，让人如沐春风；而墨留香则如同空谷幽声，似真似幻的诡秘之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曦和曾经想问柳一枚，为什么会有这么冷冰冰的医生。但是她才拿墨留香奚落过柳一枚，唯恐这么冒失去问，惹得柳一枚不快。她少吅女心性，转头就忘了这件事，直到如今墨留香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又一次惊讶的发觉，这个“墨先生”居然还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万花谷里……还藏着些什么样的怪物啊！

　　谢云流盯着面前的墨留香，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丝厌恶。他虽然素有狂傲乖戾的恶吅名，但这些名头实则来自众人的偏见。当日谢云流因为误会伤师出走，被天下人诛杀，除开此事给自己的心魔，就是忧伤洛风之死。然而他毕竟是吕祖的首徒，一身玄门功夫出神入化，满是浩然正气。他与中原武林众门派弟吅子交恶，但出于自身的傲气而非敌意，但是面对眼前的墨留香，他却本能的燃起一种除之后快的心情……

　　这种心情如此突兀的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谢云流皱皱眉，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厌恶面前的年轻人。与其说厌恶这个年轻人，倒不如更像是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武功，有种个自己心法格格不入的东西涌吅出来，使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敌意。他眉头紧锁，手捋白须：“你……又是何人？”

　　墨留香看了看旷修，又看了看苏若剑，最后把目光凝在谢云流身上：“路人。”

　　“路人？”谢云流只觉得墨留香那股让人厌恶的气息渐渐散去，此时流露吅出的感觉却是似曾相识。他心头一动，莫非是曾经认识的故人，修吅炼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谢云流虽被称作三魔之一，但骨子里却是嫉恶如仇。他既然猜测眼前的墨留香步入歧途，忍不住就要出手——若是不能将他拉回正途，就让他就此消吅亡便是！

　　谢云流心念一动，杀气奔涌而出。苏若剑感受到这样凌厉的杀气，心头一震，才明白此老刚刚未尽全力，也明白了现在谢云流是真的动了杀心。

　　墨留香任凭谢云流杀气锁定，不但不做抵挡，反而把自身自然而然生出的护体真气也撤去了。他缓缓带上兜帽，束住自己乱舞的头发：“谢前辈，晚辈墨留香，不过是东宫一介客卿，不知何处得罪前辈，竟引发前辈这般动怒呢？”

　　谢云流闻声一怔，身上的杀气一泄，他盯着面前的墨留香，心头一动：“墨留香？你就是那个丫头……”他到这自觉失言，住口不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你就是墨留香。”

　　“哦？”墨留香声音毫无变化，平静的说：“难得前辈知晓在下。”

　　“无知小辈，老夫本也不愿去记，无奈总有人在我耳边提起。”谢云流瞪了墨留香一眼，言语之间满是不满，但敌意却不像之前那么重了。

　　墨留香口吅中应答，心想却想着谢云流口吅中所说的“那个丫头”。墨留香之名虽然并非有吅意隐藏，但江湖上知道的人确实不多。知道自己，且又和谢云流交往甚多的，应当只有布下洛阳之局的伊藤雅了。他想到这，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墨留香其实早已赶到西市，在旷修和苏若剑苦斗之时就藏于暗处观察，若非旷修遇险，他也不会如此急切的从暗处跳到明处。他潜藏观察之时，惊喜的发觉谢云流虽然看似是在为一刀流吅出头，但每一个决定都在拖延一刀流的行动。

　　墨留香原本以为谢云流和伊藤雅心中暗存芥蒂，但看他这个态度，显然和“那个丫头”交往亲切……如此一来，之前定下的离间之计只能付诸东流了。他略微沉吟，更改了之前准备的言辞：“谢前辈一派宗师，见解独到，不知如何看待洛阳一事？”

　　谢云流盯着墨留香看了看，心头竟微微涌吅出一丝惋惜——听“那个丫头”说起，这个年轻人本也算得上人中龙凤。他如今一开口就反客为主，想要套出自己的话来，找寻自己言语上的把柄。这样的心机，果然远比他实际年龄老道的多。只可惜，这样一个年轻人，竟不知修吅炼了何种邪门歹吅毒的功夫！今日不除，只怕将来必为天下大害！

　　“洛阳之事，与我何干？”谢云流轻描淡写的把话题揭过，他之前听说过墨留香此人工于心计，所以打定主意不接墨留香的话茬。

　　“前辈说的是，是晚辈多嘴了。前辈出尘仙风，自然不会在意这世间俗事。”墨留香吅唇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大概前辈和在下一样，只是不经意间路过此地。九天之云，不该沾染黄吅泉秽土，不如将这里的腌臜交给晚辈打理如何？”

　　苏若剑虽然不擅心机，但是也听出墨留香话里有话，细细一想，恨不得鼓掌叫绝。谢云流原本以退为进，打算把这样的话头扔回给墨留香。然而墨留香竟借着这话，连追带打，明面上吹捧谢云流，暗地里却是用言语僵住谢云流，迫使他不便插手西市的事情。西市这里核心的麻烦就是谢云流，若是谢云流收手不管，这群一刀流弟吅子对此间几人来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墨留香，比那个旷修的嘴皮子还要厉害！

　　旷修感受到苏若剑看向自己的目光，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此时旷修也无心搭理苏若剑，只是暗自体会墨留香“九天之云，不该沾染黄吅泉秽土”那句话。既然谢云流一副知晓墨留香的样子，想必也定然知道他是四秘之一的身份。墨留香这般说辞，莫非是隐晦的用九天之名来威胁谢云流？此老本就是孤傲的性子，这般威胁并非上上之策，弄不好只怕反而激起他来……不过墨留香自然知道其中利弊，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盘算。

　　谢云流闻言微微一怔，他刚刚自认为话语没有不妥，却不料这样都能被墨留香寻到言语上的破绽，一时间收去了小觑之心，认真的打量起墨留香来。谢云流凝神在墨留香身上，突然心里一惊——这个年轻人双眸清澈，浑身真气虽然驳杂但厚重沛然，但此时的真气全然没有刚才那种诡秘阴邪之感，反倒透出一种跃动的生机出来。

　　一般的习武之人，都是修吅炼符合自身心法的武功，若是天资极高或者机缘奇遇，或许可以掌握多种心法武功。比如谢云流自己就身兼“紫霞”“太虚”气剑双绝，因为这虽说是两个心法，但却出自同源，武功达到谢云流这般地步，能够融为一炉自成宗师，也并非骇人听闻的事。

　　若是心法不同源，但是模仿招式尚可，但是若是强行将心法融合，便有走火入魔之虞。昔日忆盈楼七秀之一的昭秀曲云，在担任五吅毒教教吅主之后修吅炼了五吅毒的心法。因为五吅毒教的心法和她之前在七秀坊所修吅炼的心法冲吅突，使得她身吅体产生异变，从妙龄女子变成稚龄女吅童的模样。一派掌门尚且如此，何况寻常人呢？

　　所谓心法，正是将武学最核心的部分与自己的心意契合。比如旷修和苏若剑虽然同为天策府一脉，但是心法却因着两人性格的不同，演化出两种不同的武学方向。但是，无论怎么样的变化，心法中所能传达出的，正是一个武者的本心。

　　但眼前的墨留香却是谢云流前所未遇的异数！

　　谢云流武功源自吕祖，灵识混入剑意之中围绕周吅身，他刚刚既然察觉到墨留香心法中的邪吅恶，说明墨留香心法之中确实有和玄门正道心法相冲的地方。但是转瞬之间，不但墨留香自身的邪气散的干干净净，还透出一丝至清至淳的剑意来，仿佛一把名剑藏于鞘中，置于自己的面前。

　　这样的奇特，让谢云流一时也摸不清底细。饶是他对自身的武功颇为自信，一时也生出怀疑——莫非刚才的邪气只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说……这个小子已经察觉到不对，故意用别的心法来掩盖？

　　谢云流心念一动，手上的长剑发出一声剑啸，震得周围的人耳朵一阵酸麻。曦和堵着自己的耳朵，面上露吅出一丝惊吅骇。刚刚墨留香横空现身已是高明到了极点，但谢云流露吅出的这一手内功，几乎和神仙一般了！

　　墨留香眉头一皱，衣袖一扬向姜听雨抓去。姜听雨经过刚刚的交手，已经和谢云流的剑域气场分离，灵识虽然不如之前敏锐，但还是警觉的发现墨留香向自己出手，下意识的向身后躲去。但奇怪的是，自己虽然向后后退躲开了一步，但墨留香的衣袖还是拂到了自己的手臂，就好像……就好像墨留香一开始就往自己后退的方向袭吅击一样？

　　姜听雨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刚刚出手帮助自己的白发人为何突然间对自己出手……就感觉到手臂一麻，手上的剑脱手而出落在墨留香手中。此时他感到一股柔和之力推着自己向外飘去，这才听到墨留香平淡到近似冷漠的声音。

　　“借剑一用。”

　　谢云流鸣剑示吅警已是表明了出手的决心，旷修本要上前相助，却想起自己内伤未愈，贸然上前参展反而会让墨留香束手束脚。苏若剑看旷修不上去援手，自己也按捺住性子在一旁观战。苏若剑倒不是畏惧谢云流，更不是担心自己给墨留香添乱，只是他爱武成痴，以己度人，不愿打扰墨留香和谢云流的对决。

　　墨留香看苏若剑没有动手的意思，已然猜出他心头所想，不由得哭笑不得。苏若剑这一克制，自己对上谢云流的胜算可是少了不少。墨留香思忖之间，谢云流的剑意已经铺天盖地的倾压了过来。他无奈一叹，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只好挥剑招架。

　　两剑相交，磅礴的劲气与两人的白发相互交错，映出两人眉头紧锁的神情。

　　墨留香经此交手，才知道刚刚在谢云流气劲之中阻下苏、旷二人是何等侥幸。谢云流的剑法内功俱已出尘，招式不拘一格随心而动，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

　　谢云流心中惊讶之情也比之前更甚，这样级别的交手足以让交手双方知根知底，是一点私也藏不住的。当自己的剑搭上墨留香的剑，自己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他的底细——墨留香的剑法虽然刻意隐藏手法，但无疑是藏剑山庄的套路。他内功驳杂精深，几乎研修了各门各派之所长，并将这些精妙要义融入自己的剑招之中。虽然在衔接之时稍有滞涩，但是墨留香对战局招式的审视颇为老道，似乎总能看到数十招之后的情况，所以他招招抢先，完全弥补了招式衔接时的滞涩。

　　这样的手法固然精妙，但是却不足以让谢云流吃惊。谢云流所惊讶的，是在这样的交手之中，墨留香还没有流露吅出一丝之前渗出的邪诡之气。

　　莫非是自己给的压力不够？以至于……这小子还有留手藏私的余地？

　　谢云流目光一凝，剑气愈发凌厉了几分。他身为“三魔”之一，其既然运足七八成功吅力与墨留香周旋，墨留香断然没有半分胜算。谢云流打定主意，这样的危吅机之中，无论墨留香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招，只怕都要拿出来了。

　　这次，倒是要好好验证一下，那个邪诡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天外天四秘“琴”“棋”“书”“画”并非单纯只是雅致的名字而已，这四人入主四秘之时，曾有一个考量，就是要在入主之前结合自己的称号创出独特的武学来。所以四秘之“琴”的唐翊尘，拥有了“七弦五音”傍身；四秘之“书”的旷修，从书法中悟出“临帖”枪法。彼时身为四秘之“棋”的叶子墨，自然也苦心孤诣，从棋局布局中悟出“洞察”“诱导”之意。犹如棋局之上，先看穿对方后手招式，见招拆招，更是预知百招之后，引吅诱对手进入自己的局中。这虽然不是什么心法或是招式，但是却是专属他自己的战斗风格。之前墨留香击败伊藤雅，正是用上了这个法子。

　　然而这样的法子，对于谢云流却并不好用。所谓计谋，无非是小的代价换来大的收益，临阵对敌以弱胜强也是寻常之事。正如棋局对弈，即使一直处于劣势，只要诱导对方发错，一样有翻盘的可能。但若是势力相差过大，这样能弥补的空间就非常狭小。就如国手与学棋稚子对弈残局，若是棋盘中的优劣势差距极大，国手再怎样高明，也是无法挽回败局。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墨留香对上谢云流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若是叶子墨，此时已该弃剑认输了，只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墨留香！

　　墨留香一剑扬起，剑脊被内力压得有些弯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点向谢云流眉心。不等谢云流回应，墨留香就自顾自的变招，剑锋从谢云流的眉间下沉到咽喉，再从咽喉移到肩胛，肩胛滑吅到胸前……连续的变招将谢云流整个上半身笼罩在剑光之中。

　　旷修看着墨留香的剑招，不禁神情一变，眉眼中透出些许担忧。之前两人在惜玉楼对饮之时，自己还说希望他淬成心剑斩断心结。

　　但用“她”的剑法，怎么可能斩断关于“她”的一切？

　　如此看来，墨留香显然并没有从心魔中走出。他将自己“棋”的位置让出，固然是看中李泌的才华，但谁能保证他不是想在“画”这个位置上纪吅念伊人呢……“画”所创下的“水墨流年”，是四秘之中最精妙的武功，就连天外天中第一剑客裴旻都赞叹不已，称之为传世之技。当年四秘还未成吅立之时，“她”就用这路剑法先后折服叶子墨和唐翊尘。

　　若是当初叶子没有遇到“她”，没有遇到这样的剑法，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不一样？

　　只是，如今墨留香竟然连“她”的剑法都模仿的如此神似，也不知他练习这路剑法的时候心里承载了什么，更不知道私下里他用了多少时光来埋葬关于“她”的记忆。如果只是为了传承“画”这个位置……他所付出的，未免太多了。

　　苏若剑看到墨留香的剑法，心中之情却和旷修大大不同。

　　墨留香最初的出招，他原本以为是虚招，但接下来就发现一缕剑气凝而不散聚在剑尖，在墨留香出招之时，竟在空中虚划留痕。那剑法看似轻吅盈花巧，但是剑尖聚吅集的剑气却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威胁。

　　有趣，实在是有趣！

　　这个白发人的武功是在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