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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二十三章 各怀鬼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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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骆子逾在天策多年,最能打动他心的就是这一句教吅诲。如果可以用谋略解决事情,尽量不要动手。但他终究不是一个谋士,见惯的往往是刀枪剑影。骆子逾也曾想化敌为友借力打力就像他对苏晓澈、柳一枚所做的那样……但是……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一架究竟是怎样打起来的!
骆子逾挑飞阿鲁射过来的一发弩(和谐)箭,反手一□□向小溪下盘。轻尘见状舍弃面前的苏晓澈,出剑架住骆子逾的长(和谐)枪。苏晓澈刚刚松了一口气,正要去协助柳一枚擒下小溪,却发觉一发劲道十足的弩(和谐)箭向自己后心飞来。柳一枚见苏晓澈遇险挥袖点出一指,将这枚阿鲁射吅出的这枚弩(和谐)箭弹飞。与此同时,小溪的匕吅首却如影随形的刺向柳一枚的咽喉。骆子逾见状也不再搭理轻尘,赶忙出枪挡住小溪攻向柳一枚的匕吅首。
轻尘看出破绽,正要袭吅击骆子逾背后,却不妨苏晓澈的金蟾跳出来挡在自己面前。柳一枚刚刚拦下阿鲁的弩(和谐)箭,身侧就迎来静空和尚沛然的指风。
静空和柳一枚虽然同属万花谷弟吅子,所学却是迥然不同。柳一枚精通太素九针,武功是以认穴截脉为主,临阵对敌完全是凭借丰富的医学知识和对人吅体经络的了解克敌制胜。而静空和尚所掌握的武功“百花拂穴手”则大相径庭。据传这是上古之时轩辕黄帝秘传的奇术,万花谷谷主东方宇轩将其与武学融合,招式风吅流,步履轻快,宛若在花间游走一般。
静空虽然剃了光头,但谷子里还是风吅流倜傥的万花弟吅子。他资质极高,将这路百花拂穴手揣摩通透,深得其中神髓。弹指挥袖之间指风雄浑沛然,风吅流逍遥之中暗藏杀机,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洒脱。
柳一枚精于医术,武功并非其所长,他勉强接下静空和尚几招,却架不住静空让人眼花缭乱的气机变化。虽然柳一枚深知谷中这门武学的破吅解之法,但实在是力有不逮,心头对静空还是多有几分佩服。
柳一枚正在手忙脚乱之间,只见一发弩(和谐)箭直奔静空而去!静空无奈让开,指掌间气机一乱,再难继续向柳一枚施压。阿鲁一而再再而三的袭扰自己,令静空也颇为光火,他转过头看了看阿鲁,怒声大喝:“丫头!你做什么?”
阿鲁也不搭理他,调整好弩机一连两矢分别袭向骆子逾和苏晓澈。骆子逾听到弩(和谐)箭破空之声,连忙侧身避开。轻尘本要趁此破绽压吅制骆子逾,但小溪的匕吅首却莫名其妙的向自己刺来。他躲闪不及只是呆在原地:“小溪你这是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柳一枚接连两指逼退小溪的攻势,竟然解了轻尘的困境。轻尘见柳一枚对小溪出手,正要发作却又想起他刚刚救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出手,转而攻向苏晓澈。
苏晓澈刚刚避开阿鲁的弩(和谐)箭,不防轻尘突然偷袭自己,危急之中静空突然一指点出,竟然逼得轻尘连退两步。轻尘退开几步,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小溪和静空先后对自己出手,阿鲁却对着静空出手……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不等他想明白,骆子逾的长(和谐)枪又到面前,他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挥剑招架。
当吅局者迷,旁观者倒是清楚的很。
府衙之巅蹲踞着一个人影,似是无比醒目,又像是和这黑夜完美的融为了一体。这人的黑发随风而舞,不断的刮蹭在黑色软甲之上,他手上握着墨色的刀盾,一对黑色的眸子盯着场地中吅央的打斗,眼神中的深邃似是要将这漆黑的夜都吞没似的。
“有趣,真是有趣。”那个男子喃喃自语,他已经观察了很久,却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反而越发觉得兴趣盎然。这几人性格各异心思不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但千头万绪梳理起来,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全都是围绕着那个小溪开始运转的。
苏晓澈大概是看出小溪有什么问题,所以打算上前去查看。也不知骆子逾是误以为苏晓澈要对小溪不利,还是为了抢功,竟然要抢先一步擒拿小溪。轻尘见状怒不可遏,挡在小溪面前对抗分别对抗苏晓澈和骆子逾。
原本苏骆两人联手就能取胜,但是骆子逾对苏晓澈的猜疑引发了苏晓澈的反感,导致两人各自为战。轻尘从以一敌二的局面变成分别对阵两人,三人就如同三国混战一般。只是轻尘为什么会对那个小溪如此在意,莫非两人有什么情愫暗含其中?如果真的如此,那在远处用弩(和谐)箭掩护轻尘的女孩子又是什么人?
如果先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单看场上的战局。因着柳一枚协助苏骆二人卷入战斗,那个叫阿鲁的女孩子和这个静空和尚也搅了进去。他们打得热闹看不出门道,旁观之人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这边苏晓澈、骆子逾、柳一枚都打算擒下小溪,虽然动机各不相同,但是目的却是一致。只是苏晓澈和骆子逾暗自斗气,彼此不肯合作,却都信任柳一枚。
那边阿鲁、静空都打算援护轻尘,轻尘是打定了主意要护住小溪。然而阿鲁不知和柳一枚有什么渊源,不但不肯伤及柳一枚分毫,同时还将攻击柳一枚之人视为敌手。至于静空和尚,和阿鲁的情况也差不多,想想也知道他被苏晓澈救了一命,知恩图报自然不允许别人伤及苏晓澈。
这本该是个相持的局面,但是偏偏小溪暴起出手,将两厢战斗融为一炉。这个小溪倒也奇怪,好像只是为了脱身。她先后对柳一枚、苏晓澈、轻尘都出过手,可见并没有把任何人当着自己一方。
有趣的不仅是这个机缘巧合下的混战,而是这场混战原本就不该发生。从一开始到现在变数就接二连三,每一个变数都让人看不懂,但每一个变数都影响着现在的格局。
最开始小溪和一众黑衣人力压骆子逾、苏晓澈和柳一枚三人,这三人虽有还手之力,但毕竟敌众我寡,只怕拖延下去就是小溪屠灭洛阳府衙的节奏,然而这个时候就迎来了第一个变数--轻尘!
也不知道轻尘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他一出现也不知道小溪的身份,然而他的加入却让小溪一方沦入下风。他本来制吅服小溪,就已经尘埃落定,但是这才发现小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之人。此时的战局本该成为轻尘、小溪,对阵骆子逾、苏晓澈、柳一枚的局面,阿鲁和小溪素无瓜葛,又和苏骆二人无仇,还和柳一枚有些瓜葛。如果真是这样打起来,轻尘定然敌不过多人联手。到头来,多半阿鲁会护着轻尘逃离,伺机再动,而小溪就落在洛阳府衙手中。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算是了结此事,但第二个变数--静空和尚又加入进来。
静空武功高明,此时出现本是袒左左盛袒右右赢的局面,但是他一来顾忌小溪,毕竟自己的伤势是小溪造成;二来顾虑苏晓澈,他看重恩仇也不愿对苏晓澈出手。所以,他虽是轻尘的强援,却没法子完全站在轻尘这边。
阴差阳错,就成了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
黑甲男人蹲踞在屋顶之上,笑嘻嘻的看着下面的战斗,不禁啧啧称奇:“那个女人到底是有多天才,怎样花巧的心思,才能安排吅出这样的一场战斗,啧啧啧,想不到除了墨留香,世上还有这样的怪物……”他话音方落,突然从余光之中扫到一抹黑色的袍脚,那抹黑色如此的熟悉,让他一瞬间就认出了来的人是谁。男子耸耸肩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在背后说人句坏话,还让人抓了个正着……真倒霉啊。”
“墨某并不介意,不过你什么知道布局者是那个女人的?”墨留香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在身边响起:“墨某倒是对这点颇有兴趣。”
“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男子头也不回,伸手指了指站圈中的小溪:“整个战局都因那个女人而起……诶?先生这么说,难道不是她?”
墨留香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男子皱皱眉头,不知嘟囔了句什么,这才如梦方醒般转身向墨留香行了个军礼:“末将慕忆花,见过墨先生。”
墨留香看看面前的黑甲将军,若有所思:“看你成竹在胸,不妨说说你的对策。”
慕忆花不置可否,显出几分懒洋洋的样子:“事情做起来容易,说起来可就太耽误事儿了……先生行色匆匆,亲临现场可是有要指教的地方?”
墨留香目光扫视了一下场中的混战,缓缓开口:“这七人武功风格各不相同,功吅力体能也大有区别,只怕再过一会儿就要分出结果,你的计划如果是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只怕是打错了主意。”他眼神瞟向慕忆花,看到后者神情有一丝不自然,知道自己猜中其所思所想:“以逸待劳,擒贼擒王,这计划本也不错……但是你注意力只放在了那个小溪身上,消失在视野中的一刀流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群家伙精于匿藏行迹,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们也在观望。”慕忆花见墨留香看破的想法,也略去繁琐的思考不谈,直接谈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情:“我擒下小溪,他们以小溪马首是瞻,自然不会妄动。”
“小溪并非主脑,相反……如果我是伊藤雅,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会让小溪永远的从人间消失。”墨留香的声音飘忽,在风声中有些断断续续的感觉:“只有这样,洛阳一案才会和一刀流毫无瓜葛,才能真的变成天衣无缝的局?”
“伊藤雅?”慕忆花眼前一亮,唇角带出浓浓的笑意:“原来是她,难怪这么有趣……”
墨留香安静的看了慕忆花一眼,缓缓开口:“不要大意,这个局并不想表明看的那么简单,里面很多关节我现在也没有想通。但是伊藤雅想抹去一刀流在此案中的痕迹却是毋庸置疑,除开灭吅口发现一刀流行迹的巡逻城卫,她当然还想把涉及此案的一切人都……”
墨留香的话音戛然而止,而慕忆花却是心领神会:“果然如此,难怪那些一刀流的刺客莫名其妙的消失,大概是要准备火攻吧。”
墨留香赞许的点点头,目光紧紧的盯着慕忆花:“只是按说早该起火,不知为何现在却如此平静。”
“谁知道呢……”慕忆花摊摊手,狡黠的一笑:“大概是什么人散步的时候恰巧发现了几桶桐油,然后那人又不小心把那些桶弄吅破了……”
“而且那个人还买下了周边所有店家的火刀火石桐油甚至烈酒。”墨留香看着慕忆花,轻轻的摇摇头:“这么算起来,一刀流要在府衙放火,只怕要到城外调用他们之前储备下的火油。”
“真可惜啊,大概在城外等着他们的不只是运油的马车。”慕忆花眼神一亮:“还有某位先生安排的伏兵吧。”
墨留香不置可否,轻轻的一哂:“不知道那个好心的路人是谁,但是我知道他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钱。所以只好偷偷摸吅摸的溜到惜玉楼,偷了心月狐梳妆匣的一把珠子,抵当到当铺之中换取银钱。只是那人并不知道他偷拿的那些珠子何其名贵,把价值万金的东西典当了几百两银子,也算得上是一件趣事。”
“诶!那么值钱?”慕忆花楞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来是被当铺老板狠狠的坑了一笔啊……不过好在那间当铺是天罗的产业,左口袋的钱掉到右口袋,反正还在自家,就不用我赔钱了吧。”
墨留香一怔,微微一笑:“你知道的倒还不少。”他低下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看慕忆花:“既然如此,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虽说防住了他们点火烧城,但若是他们早有放火之心,难保他们不会随身携带。若是他们决意点火,火势虽不足以惊动洛阳,损坏府衙却是绰绰有余。府衙代吅表官吅府权威,若是真的毁在他们手上,后面少不得要耗费功夫与朝堂中政吅敌打口水战了。”
“这样啊。”慕忆花伸了个懒腰,用吅力摇摇头像是想振奋一下自己的精神:“看起来事情还是有点棘手啊,先生可有什么妙策?”
“这里面变数无穷,你随机应变就好。事情该怎么做,想必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墨留香侧过身去,似乎并不担忧:“我还有别的事,这边就交给你了。”
“墨先生。”慕忆花惫懒的神情渐渐消退,露吅出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冷厉来:“有件事情你是不是搞错了?”
“是吗?什么事?”
慕忆花握着手上的刀,笔直的横在墨留香的颈项之前。他一手握着刀,另一手则松垮垮的挽着盾牌,搭在自己肩膀上:“似乎我并没有听你命令的义务吧?”他眉眼中的光华细细的凝聚,透出一种冷冰冰的精明:“我出身玄甲苍云,说到底是安西都护高仙芝派来帮你的,并非你的部下,你使唤的这么顺手,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墨留香低头看了看颈前的刀,挥手示意身边随行的青组之人不必妄动。他面上的神情倒是少有的和煦,微笑着看看慕忆花:“我为何要担心?”
慕忆花看着墨留香,只觉得那一丛白发下是自己永远无法看清的谜团:“哼,我当年就是野心太大,高仙芝觉得我功高难制才把我扔到你的身边,你就不怕我藏刀腋下在某个关键的时候反噬一口?”
墨留香面上的笑意更深:“哦?莫非忆花真有鸿鹄之志?墨某倒真没想到。”
“我在你身边时间也有三个月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了解了不少,若是趁着这月黑风高之夜将你击杀……”慕忆花盯着墨留香,眼神中的光越发凌厉:“以我的手段,入主四秘执掌逆鳞应该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吧。”
“何止,何止,忆花若真有志向……”墨留香面上笑容不变,但却让慕忆花有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便是九五之尊,又何妨?”
慕忆花神情一变,手上的陌刀进一步贴近了墨留香的咽喉:“墨先生以为我在说笑?”
“不不不,都是墨某肺吅腑吅之吅言。只是……”墨留香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慕忆花,仿佛丝毫没有看到眼前的刀锋:“忆花你太过放松,一点杀气都没有,看来今天不是杀我的好时机呢,对吧。”
慕忆花沉默了片刻,懒洋洋的收回架在墨留香脖子上的刀:“哼,那样的机会,总能够等到的。”
“我也期待着那一天。”墨留香挥袖转身,黑色的大麾渐渐消失在夜色下:“不过在那之前,先做好我吩咐好你的事。”
慕忆花看着眼前的人影和话音一同消散,半晌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将手上的陌刀插在房顶之上,摊开握刀的手掌,只见掌心满是晶莹。慕忆花用汗津津的手轻轻的抹去了鬓角的汗珠,手上头上都有种说不出的凉意。他扭头望向西边,喃喃自语:“看起来,我是真的回不去了啊。”慕忆花缓缓低下头,整个面容都隐藏在黑夜之中,只留下一个复杂又古怪的笑容:“不过,姓墨的可比姓高的要有趣的多了。”